玄?南柯子
第十二章 徐聽云想跟著三足金烏,然而剛到了香盞仙島上就被這些仙子笑吟吟地拉著走,帶她去療傷。香盞仙島總是縈繞著一圈若有若無的香霧,那是三足金烏的結界。 徐聽云在這種結界中總是暈乎乎、輕飄飄的,感覺像是撲進香粉堆里又或者躺在一片女人柔軟的肚皮上。 夢幻、輕盈、一進來就身不由己,手指頭都使不上勁,像不知道吃了幾斤酒,眼皮重得像吊著磚頭,耳邊只有女人的嬉笑和倩影,沒多久她就睡過去。 凡人無法在仙界保持太多清醒,將她帶到仙島上已經是寬赦,自然不能讓她醒著,仙界不可由凡人窺視。 將錦囊之中的一人一狐放出來,三足金烏先給徐謹禮吊住命,隨后驗了驗苓蘢的魂,她搖了搖頭:“真會作死……” 徐聽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瞪瞪睜開眼,醒過來時感覺眼前和她剛閉上眼前的景象沒有區別,仙子們看她醒了,繞過來圍著她。 徐聽云這樣的人很少會局促,她什么情況都適應得來,但也有例外,比如現在,這些仙子笑著看她,像是看什么新奇的玩意兒,撩撥她也像是逗樂子。她不太懂自己的處境,所以用內斂的沉默作為自保。 其中一個花仙說道:“jiejie喚你過去,說你可以離開了?!?/br> 這才如夢初醒,想起自己是來干什么的,徐聽云連忙站起來往外面光亮處走去,被花仙帶著去見三足金烏。 等她到了三足金烏面前,發現師父和苓蘢傷倒是都好了,就是人沒醒。 三足金烏朝徐聽云抬了抬下巴:“小兒,帶他走吧,余送汝等離開?!?/br> 徐聽云心里一沉,有點愣怔地張口:“那苓蘢呢?” 三足金烏瞇著眼看她:“汝喚其苓蘢?” 徐聽云瞥了一眼躺在那的小狐貍,握了握拳,點頭。 三足金烏走到苓蘢身邊,手懸在苓蘢的臉上放了會兒,像是在感受她的生息:“她不回,你們自便?!?/br> 言盡于此,徐聽云也不能再說什么,苓蘢沒醒,那些話她說不得。 她帶著徐謹禮被三足金烏送出了香盞仙島,徐聽云用法引聯絡了就近的宗門弟子,將徐謹禮帶回了就近的宗門分點。 徐謹禮躺了三日才醒,徐聽云知道他醒了的那一刻正在熬藥,一聽這消息,拍了拍滿手灰,連忙朝著師父在的那個廂房跑過去。 到了門口,又不敢進去。 她沒把苓蘢帶回來,沒臉進去和徐謹禮交代,就那么杵在門外。 “既已在門外,為何不進來?” 聽見徐謹禮的聲音,徐聽云差點激靈地跳起來,像被捏著后脖頸似的走了進去。 徐謹禮看她滿手灰,臉上還沾著草灰,先是皺眉后一笑:“多大人了,怎么還這么粗心?” 徐聽云聽他語氣平和,心里順暢了些,低頭絞著手指:“對不起,師父……我沒把人帶回來?!?/br> 徐謹禮正喝著茶,剛抿了一口,疑惑看她:“帶誰?” 徐聽云和他對上眼神,她師父眼中的困惑不像假的。 乍然間,她渾身像被雷劈了一般,眼神定住了。 喃喃張口卻什么字都沒吐出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種情況。 徐聽云覺得連血液都在逆流,身體發僵,邁開步子走過來坐在徐謹禮身邊。 呆了半晌才把臉埋進手掌之中,嘴角顫抖,啞聲道:“師父,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徐謹禮不解,摸了摸她的頭發:“今日這是怎么了……” 徐聽云自從記事之后很少掉眼淚,她的淚水不斷地從指縫間溢出去,洇濕她沾上木灰的長袍。 他師父忘了……關于苓蘢,還有那些過去,全忘了。 因為她沒能把苓蘢帶回來…… 她無法責怪三足金烏,三足金烏治好了她師父;她也無法怪師父,神力凡人無法抵擋;她只能痛恨自己,她懊悔她為什么沒能爭取一下。 徐謹禮印象中徐聽云掉眼淚的次數不過三,現在哭成這樣,他一時也沒個招數,只能坐在她身邊安靜等她哭完。 徐聽云哭完,哽咽著和徐謹禮說:“師父,我們回宗門吧,師叔很早就在催我了?!?/br> “好?!毙熘敹Y用法術替她拂去衣袍上的臟污,拭去淚水,“即日啟程吧?!?/br> 徐聽云的內心平靜不下來,她迫切地想和杜惟道商議這件事,她在想到底要怎么辦?萬一苓蘢也忘了,那他們是不是再也見不著了。 越想就越悲切,等回了宗門,第一時間去找了杜惟道。 杜惟道見他們回來苓蘢沒跟著,知道這后面有些蹊蹺,待徐聽云過來時問:“怎回事?” 徐聽云面色如土,把在鬼界地經歷都講了一遍,絮絮叨叨了半天才問:“……師叔,現在怎么辦?” 杜惟道聽完,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開口:“聽云,既然忘了,以后這事就莫要再提,過了就過去吧?!?/br> “可——”徐聽云想起那些亙月山上的日子,她和還是小狐貍的苓蘢嬉鬧、玩耍,后來帶著苓蘢下山去賣小吃,再后來去替她尋魂,這怎么能說忘就忘呢? 杜惟道霍然起身,伸手一拂,所有窗戶和門都緊緊關起,嚴絲合縫。 “聽云,這些事本是鈞天宗的禁聞,你也長大了,又是師兄的關門弟子,有些話自當告訴你……” 徐聽云看著他施加隔斷聲音的結界,隨后坐在一邊的椅子上,低頭嘆息,猶豫之后,繼續說: “其實你師父百年之前已有姻緣,與人成過一次親?!?/br> 徐聽云拍案而起:“什么?那我怎會從來沒見過我師娘?!” “因為她是個妖邪偽裝的叛徒,挖了你師父的心,早已被斬殺?!?/br> 徐聽云知道徐謹禮的心是被一只千年妖邪挖走的,沒想到竟是她曾經的師娘:“可……師父怎么會娶一個妖邪?” “大師兄當年修為已經卡在最后一重大關,執意要出去渡過最后一次天劫,升仙之劫不比尋常,他要是留在山上渡劫,天雷劈下來會誤殺宗門子弟。大關將近之際,大師兄出去云游四方斬妖除魔,想在升仙之前再為百姓盡盡力。就是在那個時候,他遇見的那妖精,被那妖精蒙騙,沒和宗門任何一人提及,和那妖精私下成了親。連我都是在他后面回宗門參與血禪山混戰才知道,原來大師兄竟和人成了親?!?/br> 徐聽云想了想苓蘢,又開始難受:“那……那妖精是?” 杜惟道知道她在想什么,搖搖頭:“自然不可能是苓蘢,雖然都是狐貍,但她們長得完全不一樣。不然若真是那妖精,無論師兄說什么,我也會一劍斬了那狐貍?!?/br> “可我師父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蒙騙的人,怎么會就這樣著了妖邪的道?” “……這也是我懊悔的地方,若是知道大師兄出去會遇上這妖邪,我說什么也要把他攔下?!倍盼┑烂棵肯氲竭@,心頭就有一股化不開的怨氣,“當時血禪山混戰,大師兄受傷后被那妖邪暗中帶走,在他生命垂危之際,將他的心挖了去。我竟未曾想那平時柔弱的婦人,竟有這般狠毒的心腸,我師兄與她夫妻一場,全是真心錯付?!?/br> “那妖精呢?她挖了我師父的心,難道就這么跑了嗎?” “我當時身負重傷,未能同諸位長老一起去尋師兄,那妖邪被長老們圍攻誅殺,長老們回來祭天用的正是那些畜生的頭顱,恩怨早已了清。待師兄得靈玉續命之后,諸位長老下令不得再提起這樁宗門之恥,便無人再議?!?/br> 徐聽云聽完,眉頭緊皺:“所以師叔你……” 杜惟道點頭:“不錯,我痛恨這些孽緣,不管是什么狐妖還是靈狐,與師兄再無干系就是好事?!?/br> 徐聽云沒說話,她緊了緊拳:“那苓蘢的事……” 杜惟道已經把該說的話說完,撤去了結界:“苓蘢她在仙島上總比留在凡間好,事到如今就是最好的結果,師兄能忘了是好事,我之后會下令宗門所有人禁止再議此事。師兄已經在這件事上栽過一次跟頭,此次去鬼界又差點送命……聽云,你要是真為了他好,就別再提了?!?/br> 苦悶泛上心頭,徐聽云抿著嘴坐回去,半天沒吭聲。 良久,她答:“……我知道了,這件事,往后我不會再提?!?/br> 杜惟道嘆息:“如此便好?!?/br> 翌日,徐謹禮帶著徐聽云一起去超度死嬰魂魄,徐聽云看著那口井,時有失神。 徐謹禮也注意到她經常發愣,想到她昨日嚎啕大哭,原本想訓斥的心淡了下去,溫聲問:“為何發呆充楞?” 徐聽云搖搖頭,嘆了口氣:“沒什么師父,是我的錯,待會兒我會專心的?!?/br> “待會兒渡魂你來做,我在外護法?!?/br> 超度亡靈的法事一般輪不到弟子,弟子們道心不夠堅定,修為也差了些道行,但是徐聽云做他關門弟子這么些年,是該比別人走得快些。 徐聽云低頭答:“是?!?/br> 壇場已設,香、花、燈、水供好,場內金光陣陣。 徐聽云手持玉牌,念咒掐訣:“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全部;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生;槍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借主冤家,叨命兒郎;跪吾臺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 鬼童子們的怨念化成陰風一道道從井底飛出,飄在法陣之中,厲風飛旋,弟子們的白袍被風吹得振擺不止。天色愈暗,怨氣越聚越重,徐聽云手中的玉牌越來越亮。 待她睜眼那刻,弟子們鼓樂齊鳴,四方瞬間清明。 法事已成,冤魂已渡。 徐謹禮朝徐聽云點了點頭,意在夸她做得好,換做往常,徐聽云多半會跳起來咧著個嘴嘿嘿笑,今日只是矜持地嘴角彎了彎。 “那日,為何哭?”意識到了她的狀態不對勁,徐謹禮覺得有必要問個清楚。 徐聽云答應了杜惟道不能多說,自然這時便不能再提及此事。要是師父想起來,三足金烏又不愿放苓蘢走,或者苓蘢把師父忘了,如此一來,告訴他也是一樁苦事,不如不說。 “師父你在鬼界險些喪命,我做弟子的沒能幫上忙……”她的借口找的沒問題,只是越說聲音越輕,連自己也說不下去。 徐謹禮聽著搖了搖頭:“聽云,此事你無需自責,我本就時日無多,早晚的事而已?!?/br> 徐聽云才剛緩過來又陷入另一重驚愕:“師父你說什么?什么叫時日無多?什么意思?” 徐謹禮抬手示意她小聲些:“回去說,回了宗門我和你解釋?!?/br> 于是等徐聽云真的回了宗門聽完徐謹禮說的那番話,知道他陽壽不足十年,第一次頂撞了師父和師叔,發了火:“這么大的事,你們怎么能這么瞞著我!我這個關門弟子當的有甚意思?你們根本不相信我,沒把我的意愿當回事。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就像這回在鬼界,我還有什么臉面當這個大弟子!” 徐謹禮和杜惟道悶聲垂下眼皮,知道這火是她該撒的,勸不得。 徐聽云說完抱臂坐在一邊生悶氣念叨著:“什么都瞞著我,這也是那也是,我像個傻子,一天天的……” 杜惟道清了清嗓子:“好了,是我們的錯。往后不會了,也沒有什么再瞞著的,消消氣吧?!?/br> 徐聽云掛臉不說話,沒回答他。 徐謹禮搖了搖頭,反倒笑了出來:“生死皆是定數,不必過于悲切,人終有輪回,遲早而已?!?/br> 杜惟道不認同:“這回去鬼界是為了尋魂,正事還沒辦呢。我本想隨后趕去和你們一同尋找那續命之法,結果你們這么快就回來,倒讓我措手不及?!?/br> 徐謹禮溫聲:“惟道,沒有什么續命之法?!?/br> 杜惟道擺手,示意他打?。骸安挥孟刖椭滥憧隙]主動去尋過,你說的不算數?!?/br> “但凡有法子,倪師叔早就給我了,那日我在鬼界他同我說過我這身子快要燈枯油盡的事,也已經告訴過我,我用不了鬼界的續命術?!?/br> “你怎知你用不了?再說了,師叔他這么說就蓋棺定論了嗎?咱還沒找呢?!?/br> 徐謹禮看他實在固執,搖了搖頭:“我缺失了心臟,沒有一副健全的身體,鬼界的業咒在我身上施展不了,不用再強求了?!?/br> “還有,我此番下鬼界,除了為查那嬰靈之事,就沒有別的事嗎?” 徐謹禮總覺得不對勁,按理說追著嬰靈去鬼界這種事,不像是他會做的,太魯莽,也過于費事費時。 杜惟道圓話:“……你記得那個山洞中的怪異男人嗎?也有部分原因是沖著他去的?!?/br> 徐謹禮皺眉思索,想起了一點那山洞中的場景:“是,那確實是件大事……” 他們去鬼界的那幾天,杜惟道也沒有閑著:“那個山洞我已帶著弟子將里面全部燒光,做完了超度的法事,冤魂也早已離去,只不過那男子的事,還有待商榷?!?/br> 山洞里的畫面在徐謹禮的腦海中重現,他眉頭皺得更深:“是,此人殘忍至極又陰晴不定、深不可測,連你我聯手都不能撼動,必成大患,是該上心?!?/br> 杜惟道看此事揭了過去,心里松了一口氣:“算了算了,這人也不是你我一時之間能抓到的,先去吃飯吧,該用午膳了?!?/br> 各懷心事地把飯吃完,午后又被一些雜事占據,臨近傍晚,徐謹禮到了該修行入定的時候。 門扉盡開,他坐在宗師殿內,月亮高懸,滿地銀霜。 偶有一陣風吹來,白簾跟著飄動,月光邁著步子慢慢朝室內走,直到照在他身上,徐謹禮睜開了眼。 他看著那些飄動的白簾和發白的月色,抬頭久久地瞧著月亮,不明白自己為何靜不下來? 將袖子推上去,他看著自己的手腕:左手上這道若有若無的紅痕到底是什么?看上去像是咒印,可是施加靈力之后又沒有半點反應。 他不曾去研究過這種咒術,所有紅色的咒印多半和情有關,他不在意什么感情,更別說去研究這方面的咒術,那自己手上的這道紅痕到底是什么時候,從哪來的呢? 徐謹禮想了一會兒便放下了,沒甚意思,既然感知不到它的作用,那就是無用之物,不必浪費時間去深究。疑惑的念頭消下去,他重新沉下靈力入定,一如所有的昨日和往常那樣,直到天明。 每天要做的事對于徐謹禮來說都差不多,這百年來,除了大戰后那陣康復期,別的日子他都是這樣過,循規蹈矩。 也有不同,他要下山去解決一些百姓論為妖邪作祟的事。但這種情況很少,自從妖魔被趕出重天結界之后,幾乎沒有妖能夠深入人界作祟,多數都是官吏沒能查清楚案情而將禍怪到了妖魔鬼怪的頭上。 比如那座離奇被大火燒光的宅子,他調查完發現只是一青樓女子怨恨那曹姓男子背信棄義,所以去放了火,事到臨頭判案的時候,那女子還一直不認賬,說是有神仙顯靈相助她,她所做的不過是天意。 把自己犯錯的念頭怪在天意,這種老掉牙的陳詞濫調徐謹禮早已看了不知多少,連眼都沒眨便離開了判案的公堂。 人總是擅長在怨恨時給自己報復的理由添上一個堂而皇之的借口,即使加諸的再多,也改變不了鑄成大錯的事實,只是為了讓自己心里好受點而已。 徐謹禮回程時,去那李記點心鋪那買了些點心,碰巧遇上隔壁賣布匹的老板娘在和人吵架,那老板娘說:“別胡說八道、含血噴人!分明就是狐妖做的,怎賴到我頭上?” 一男子憤慨:“狐妖要我的銀錢作甚,分明就是你偷拿了!” “鬼扯,我哪來的力氣和你搶錢!你這個腌臜貨平日不干好事,有甚么言語在外人處,凈來欺負老娘!你自己捂捂良心,幾杯馬尿下肚就開始埋汰人,怎不看你自己是什么德行!” 徐謹禮聽到狐妖兩字短促地皺了一下眉,隨后又舒展眉目,他并未在山下感受到任何異常的靈力波動,許是又將那錯推在妖身上。 這種場面他嫌吵,不會多做停留,拿了系好繩的點心紙包便離開了。 才走到一半,他看著手里提著的那袋點心又開始疑惑,眼神停留在外面那層油紙上:這點心是誰愛的吃來著? 這種困惑并未在他心中停留太久,反正買了東西上山多半要進徐聽云的肚子里,那孩子來者不拒。 回去將點心遞給徐聽云,徐聽云接過時眼睛都睜大了一圈,師父很少會買點心回來帶給她,她平日里更愛吃的都是rou脯和蜜餞。 等她打開油紙,手一下子停在那,里面整齊碼好的透花糍、蛋黃糕、杏仁酥全都是苓蘢愛吃的東西。徐聽云一下子那股苦悶又涌上來,手撐在桌邊,沒去拿。 徐謹禮看她神色不對,問道:“怎么了?不愛吃?” 徐聽云反應過來之后拿了一個透花糍一口塞進嘴里,眼里含著一點很快就能消下去的淚光,鼓鼓囊囊對徐謹禮笑說:“沒有,好吃好吃?!?/br> 徐謹禮給她倒了杯茶:“慢點吃,別噎著了?!?/br> 徐聽云隨便嚼嚼咽下去,喝光了那盞茶,坐著睜大眼眨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徐謹禮看她愣在那,問了句:“真噎著了?” 徐聽云放下茶盞:“嗯,吃太快了,緩一會兒?!?/br> 這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偶然,徐聽云發現師父他忘了苓蘢,但沒忘干凈。 桌子上的菜經常有苓蘢愛吃的白斬雞,但是徐謹禮從來不夾,杜惟道也不吃,只有她為了不露破綻會動兩下。 苓蘢的衣服做好后被店鋪派人成套送上山,徐聽云也是在看到那些和鈞天宗制式略有不同的輕便裙裝時才知道,原來師父他是按年給店鋪付的錢。她不知如何遮掩過去那完全不和尺寸的裙裝,畢竟她平日里也不穿裙裝,只能昧著良心在店家走后說他們送錯了,等后面她下山去把衣服還回去讓他們重新做。 抄誦經書時,徐謹禮從書房翻出了一堆《北斗經》的臨摹,被好好地折在一起,放在一個盒子里。徐聽云那會兒剛好在書房找一個咒令,轉頭看見那些整齊收好的紙,急忙沖過去說是她抄的,忘了拿回去。徐謹禮笑說她的字怎么退步這么多,比小時候寫得還不上路子,徐聽云笑嘻嘻地拿過紙來沒說話,回去把那些收好放在她廂房里。 這種瑣碎積壓的越多,越是讓徐聽云覺得心里苦澀、郁悶。有時候她巴不得沖去把什么都告訴師父,可一想師父只有十年不到的陽壽,若是剩下的日子想起這些事卻再也見不到苓蘢,勢必要帶著這些遺憾度盡晚年,她就一堆話卡在喉嚨口,再也說不出了。 ———————————————————— ps:每次寫到潑辣角色要罵人我都比較難受,真的不會寫他們如何叫罵,最后去水滸里找了兩句復刻了一下,效果很爛,等我寫完這本多去看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