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賭約
琥珀要按照她自己設想的道路前行,不需要任何人去指導她。 哪怕這條路是錯誤的,那也是她的路。 現在,已經把礙眼的家伙暫時清掃出她的視野了。 梅塔鋃鐺入獄,安德拉見風使舵的本事一流,迅速與握有國王權杖的琥珀交好。 然而,琥珀無意在政治場上虛與委蛇,都是些蠅頭小利,她有更重要的事。 召喚陣法尚未完成,某種意義上是好事。 按梅塔那蜜里藏刀的行事作風,等陣法繪完,怕不是先斬后奏直接啟動,然后說著“別無選擇”、“真是遺憾”這些惺惺作態的話,讓她去犧牲某個人。 她要找到別的方法。 回到城堡后,琥珀決定施以雷霆手段,試圖將國王權勢牢牢捏在掌心。 以前旁觀梅塔處理政務時,她就清晰地意識到,國王身邊簇擁的人,不過是一群酒囊飯袋。 衰頹之主只能引來同質的豬玀走狗。 如她預想,質疑她統領的聲音如冒尖小草,薄弱,卻扎人。 她先揪出議院在城堡里安插的眼線,扔進了地牢;再清理掉一批如吸血蚊蠅的庸士;削減資金用度,暫停無用的表面工程。 那些暗地里的竊竊私語,倒是銷聲匿跡不少。 琥珀依自己心意修剪手中的權力之花,但留給她的時間過于短暫,那枝條上,不可避免殘余棘刺,也無礙大雅。 她必須奔向更為緊急的事務。 梅塔在城中央繪制的召喚陣只有雛形,而她手邊的召喚陣圖,只將將完成一大半,她需要將陣法完整復刻并熟記下來,用作實驗。 如果梅塔關在牢里出不來,城中央那個陣法還得她來完善。 剩余一點沒解開的,她分成兩份,一份交由伊萊亞斯復刻,他在魔法陣上倒有些造詣。 已經是好幾天后的事了。 伊萊亞斯拿著繪好的圖陣,親自登門,偎在琥珀身上,嗚嗚著說自己熬了好幾天才弄完。琥珀看他眼下暈了青黑的痕跡,獎勵著親了他好一頓他才罷休。 在城堡下所感應到生命樹魔力太過匱乏,琥珀在城內另尋覓了一處隱蔽之地。 神廟,是供奉生命樹的神圣場地。她捐獻金錢,打著供奉的名頭,得以進入神廟內部。 領著伊萊亞斯和納西,琥珀來到供人休憩的封閉小房間,鎖好門,掀開地毯,按羊皮紙上復刻出的圖陣,在空地上用魔杖一比一繪制了召喚陣,陣法復雜,她畫的不大,也耗費多時。 琥珀半跪地上,抽出匕首割破掌心,血滴落魔法陣中,沿著紋路流動、填滿,散發微弱紅光。 眼見流出的血越來越多,卻還不能填滿魔法陣,伊萊亞斯蹙著眉,試圖阻止琥珀。 “太多了……”他握住琥珀的手腕,心疼道,“我們試試別的方法?!?/br> 琥珀扒開他的手,專注盯著魔法陣,說:“別管,我倒要看看它吃我多少血才能召喚出來?!?/br> 血仍在流,金色的魔法陣已整體泛紅,蕩漾強光。 琥珀開始手抖,唇色發白。 陣中隱現一點嫩綠,血液浸沒下,這點嫩綠迅速變成赤紅,它在緩慢生長。 眼前的畫面模糊起來,有人攬著她抱進懷中,一只手伸出,同樣割破了手掌,血汩汩流淌進陣中。她的手被包住,施了治愈魔法。 緩了一會兒,琥珀看向魔法陣,一支瘦小的枝條,顫巍巍生長,一拃高,葉片稀疏。 代替她,供給魔法陣血液的是納西。 琥珀感到頭疼,她離開伊萊亞斯的懷抱,抓住納西的手,說:“可以了,費了這么多血才長出這么點?!?/br> “畢竟是生命樹,您已經很棒了?!币寥R亞斯安慰道。 琥珀撇嘴,一把揪住陣中的枝條,想把它連根拔起。枝條纏上她的手,葉片變得鋒利,扎破手心,緊貼她的傷口吸收血液。 氣急之下,琥珀轟出一個爆炸氣流,地板連同枝條和魔法陣一起毀在她手下。 地板凹出個坑,枝條伏在坑底,枯萎成灰。 這是一次失敗的實驗。 那天過后,琥珀去到監獄會見梅塔。 監獄構造特殊,迷宮般錯綜復雜,各處紋飾屏蔽魔法陣用以限制魔法,犯人插翅難飛。 看守押送梅塔前來會客室。 這么久不見,他并沒有琥珀想象中的落魄。手腳綁著枷鎖,頭發長長了,發尾蓋過脖頸,面色憔悴。 他那光閃閃的俊美面龐,像是給扔進暗無天日的濁水里;隔著渾濁,朦朧之中剩下點隱忍和悵然。 屏退了所有人,檢查會客室是否有竊聽物后,琥珀才開口。 “議院會把你送上斷頭臺?!辩晖{道。 梅塔笑了笑,沒作聲。 她見他如此反應,不免逼問:“你難道不怕?” “你在關心我嗎,親愛的?”梅塔的嗓音透出疲憊之感,“我還以為我只是你的一只敝履,當你送我進入監牢后,應該做好所有準備了吧?!?/br> “什么?”琥珀不解。 “去刑臺布置好召喚魔法儀式,我的血會為你帶來你想要的東西?!?/br> “我不信這是唯一的辦法,你只是在享受殺戮?!辩昝偷卣酒饋?,逼近梅塔,掐住他的脖子,迫他仰視她。 “難道你已經找到別的方法了嗎?”他問道。 “現在是我在問你!” “沒有別的方法,唯有獻祭?!泵匪钌钔M琥珀眼里,輕笑道,“你舍不得嗎?” 琥珀掐著他的脖子,狠狠一甩,他磕到座椅扶手上。琥珀回到椅子上坐好,說道:“我會找到其他辦法?!?/br> “不要浪費時間了,我們沒有多少時間。議院的友好是暫時的,安德拉隨時會脅迫你交出國王權杖?!彼粗陥远ǖ纳袂?,“等出去后,我會立刻啟動儀式?!?/br> “你出不來的?!辩臧櫨o眉頭,她想不出有什么脫罪的法子,妄想逃出去的話更是荒謬。 梅塔發出邀請:“要賭一把嗎?” “賭什么?”琥珀問道,冷冰冰的。 “賭我的命?!泵匪f。 琥珀盯著他,久久沒回答。 “你想要我的什么?”她終于開口。 “這件事我本來和伊萊亞斯協商好了,可惜他毀了這個約定,”梅塔的微笑帶著嘲弄,“那么,我就要伊萊亞斯的命?!?/br> 琥珀閉上眼睛,手扶住額頭,一言未發。 是啊,伊萊亞斯也算是她的一樣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