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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慈悲殿在線閱讀 - 第60節

第60節

    所以何為瑤民難以平定, 紅羅黨難以根除,只是因為兩廣的掌權者不作為,縱容他們與朝廷為敵, 才有了這一長串的舉步維艱。

    如果不到當地來, 憑著派遣出京的幾位千戶,和兩廣總督的官銜差得太遠, 就算清楚里頭隱情, 也沒人奈何得了他。

    梁遇后來又問及葉震和紅羅黨暗中有什么利益牽扯, 布政使簡單直接地說:“紅羅黨分上黨和下黨,上黨培植讀書人,下黨是民間壯勞力。葉總督想借那些讀書人控制兩廣科舉,將來他的門生遍布朝野, 那么他說話,震動的便不止兩廣, 而是整個朝廷?!?/br>
    梁遇發笑, 這位葉總督確實有遠見, 還知道控制朝廷選拔賢能這條路。只是他料錯了,皇帝沒有派那些文弱的內閣官員來,卻是遣了他。他不是正經科考出身,本走的就是野路子,靠著與皇帝親近的關系才有了今天, 他手上能轉圜的余地, 比一般官員大得多。尋常大員來,官銜和葉震相差無幾,又怕得罪人, 最后少不得表面敷衍一番就草草回京復命,他卻不是。為了給司禮監立威, 這次平定瑤民也罷,剿滅紅羅黨也罷,必然都要做到極致,所以就少不得拿葉總督開刀。

    梁掌印對于愿意歸順的官員還是十分客氣的,笑著拱手道:“今日有勞兩位大人了。兩廣大員無數,碼頭上悉數到場迎接,什么人什么心,咱家全瞧在眼里。咱家是寧撞金鐘一下,不打破鼓三千,免了與葉總督的周旋,好專心辦我自己的差事。二位與咱家,都是為皇上分憂的,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但凡政務上相互扶持的,他日咱家回京必定向皇上呈稟蕃臺與總鎮的大功?!?/br>
    所以聊到最后,楊鶴和籍月恒反倒要慶幸這位巡撫大人傳召了自己??偠皆俅?,大不過皇帝,梁遇是伴著皇帝長大,扶植皇帝登基的人,這樣的人物若是想扳倒一個兩廣總督,不是難事。

    梁遇看了看天色,時候確實不早了,他該預備帶著月徊出去逛了。應付官員這種事,一旦談得差不多,就不必再費神支應,他只叮囑楊鶴,“廣海衛的綠營和海師,總鎮要清點明白,到了緊要關頭,咱家會暫且接管?!?/br>
    楊鶴道是,“卑職聽內相號令?!?/br>
    梁遇又對籍月恒道:“廣東的幾大珠池連年入不敷出,朝廷調撥高昂的采珠用度,到最后收成竟只有下等米珠幾斛。今年皇上大婚,廣納后宮,宮里珍珠的耗費要比往年大得多。咱家已經傳召了廉州和雷州八處珠池的管帶,要徹查里頭情形。今年采珠時節,咱家正好在,到時候如有存疑之處,還請蕃臺助咱家一臂之力?!?/br>
    籍月恒一疊聲道:“該當的、該當的……不瞞內相,八大珠池的采收,連年都由總督府轄下親軍承辦,下官雖說管理財政,這件事卻也不敢過問?!?/br>
    梁遇唇邊笑靨加深了幾分,“蕃臺不必多言,一切咱家來兩廣的路上就已經踅摸清了??傛傔@總兵當得憋屈,蕃臺這布政使也當得憋屈,越性兒趁著這回不破不立,各自盡了職責,將來自有好處?!?/br>
    兩位要員諾諾稱是,又寒暄了幾句,方從瓶隱山館退出來。

    那廂門外對街的角落里,總督府的人看著總兵和布政使離開,方匆匆趕到門上遞了名刺。

    站班的錦衣衛粗聲粗氣讓等著,其中一個轉身進去通稟,過了會兒才出來,打雷般說:“今日巡撫大人不便,制臺大人的好意心領了?!?/br>
    至于什么不便,里頭并沒有說??偠礁遄昧嗽偃?,壯著膽兒道:“兩廣夏季炎熱,巡撫大人若是中了暑氣,咱們這兒有特治的藥……”后面的話沒能說完,在錦衣衛兩眼銅鈴般的瞪視下,嚇得咽回了肚子里。

    總督府的邀約不去,誰知道是不是鴻門宴。梁遇在京里時候養成了一身驕縱的毛病,要是合脾胃,就算你是草廬茅舍,他也愿意和你把臂言歡;但若是你不合他脾胃,那對不住,就算你住著廣廈豪宅他也不賞臉。

    還是那句話――你不配!

    月亮慢慢升上來了,今天的月色不怎么樣,細細的一線掛在天邊的海面上,有些迷迷滂滂的。

    這樣的夜,星月都是點綴,鄭仙誕的夜里,十里八鄉處處張燈結彩。鄉民還組織歌舞儀仗,舞龍舞獅伴著八音曲調,吞酒噴火之類,那種熱鬧氣氛,京城只有春節時候才勉強能與之相比。

    他們在廣海衛登岸,便在廣海衛暫時駐扎下來,這里臨海,夜市乘著海風舉辦,更有一番趣致。

    “這攤兒擺的,總有幾里遠?!痹禄矒u著蒲扇說,穿過熙攘人潮踮足遠望,前面那些穿著短打的漢子舉著獅頭舞起來,哐哐的鑼鼓聲喧天,震得她腦仁兒嗡嗡地響。

    梁遇帶她繞到另一邊,這里平和得多,道兒旁聚集了好多商販,賣風車的、買香燭紙錢的,還有廣東特色的椰絲餅、椰子糖。

    梁遇帶她出門兒,像帶著個孩子,到一個小攤前,彎腰捏張油紙,挑了一把花花綠綠的糖果遞給她,“鄭仙誕是為紀念一位成仙的醫者,本來應該上白云山去祭拜的,但這里離得遠,在海邊祈福也一樣。這節還有個傳統,夜里男男女女都露宿在外‘打地氣’,據說能求得平安吉祥,百病不侵?!?/br>
    月徊哦了聲,“要睡在外頭???那咱們要不要打地氣?”

    梁遇的心思有些復雜,她這么一問,他就想岔了。像他這樣情形,幕天席地不大方便,“還是睡在屋里的好。兩廣不像北京,總督這會兒恨我恨得牙根兒癢癢,我倒不怕他對付我,我怕他憋著壞收拾你?!?/br>
    月徊向來色厲內荏,聽他這么說,老實地往他身邊靠了靠。眼珠子四下轉,“總督的人,會不會暗殺咱們?”

    “那倒不會,”梁遇云淡風輕道,“周圍有我的暗哨,他不敢?!?/br>
    月徊松了口氣,往自己嘴里喂糖,又捏了一塊沖他晃晃,他搖了搖頭。

    “珠池采收的活兒,我給你攬下來了?!彼⑽⒀鲋?,沙灘上暖風吹著,渾身黏膩,但也不妨礙他悠哉的好心情,“廉州和雷州,加起來共有八處珠池。早前都是總督府打發人采收,這回調遣水師監工,我倒要看看,那些‘珠盜’怎么得逞?!?/br>
    珍珠啊,和金銀一樣惹人喜歡。月徊設想一下自己坐在珍珠山上的樣子,就覺得意氣風發,別提多高興。

    她嘿嘿地笑,梁遇偏過頭打量她,“又在傻樂什么?”

    月徊說沒什么,“我就是覺得跟著你,能撈好些油水?!?/br>
    梁遇失笑,“真要是讓你當了官,八成是個巨貪。既這么,就好好跟著吧,不光有油水,還有……”

    那纖長的眼睫沖她眨了眨,仿佛撩撥到了她心上。月徊心頭作癢,“還有什么?”

    他只是笑,搖頭不說話。她再追問,他便快步向前去,邊走邊道:“咱們也去放兩盞燈,求一求五谷豐登,人畜平安?!?/br>
    月徊心道真是個接地氣兒的愿望,他連只狗都沒養,求個什么人畜平安!

    不過水岸邊上,蹲在那里放燈的姑娘真不少。這里姑娘的著裝和北方不一樣,太熱的地方不講究包裹嚴實,她們愛露胳膊愛露腰,外頭罩一件輕紗,人一動起來,那rou就在底下若隱若現。

    梁遇從香燭攤兒上買了兩沓金紙,吹了火折子點燃,極有耐心地一張一張燒化?;鸸鈺炄舅拿佳?,那五官真是挑不出一點兒毛病來。

    月徊看得陶醉,心里感慨,爹娘真是太會養孩子了,怎么一下兒能養著這么一個寶貝,長得俊俏又文武雙全。要緊一樁,會使心眼子耍手段,背著人的時候還招人疼……真是的,越想越叫人喜歡。

    可她喜歡,別人自然也喜歡。當初延慶宮王娘娘是深宮娘娘,惦記了好些年才壯膽兒勾搭他。眼下廣東的姑娘可不一樣,廣東姑娘的性情隨了當地的天氣,太陽曬得熱火朝天,熱也熱得坦坦蕩蕩。一個披著紗羅的女孩兒從對面走過來了,柔情款款,手里還捏著一支玫瑰。

    月徊從沒見過走路能走得如此風情萬種的姑娘,她擺動腰臀,搖曳生姿,臉上掛著笑,皮膚雖然黑了點兒,但黑得勻稱健康,擱在哪兒都是個美人。

    月徊呆呆拽著梁遇站起來,不由分說擋在了哥哥跟前,“說不定是葉總督派來的殺手!”

    黑姑娘走近了,瞧瞧梁遇又瞧瞧月徊,那股子笑意愈發嬌羞。

    “你是什么人?”月徊炸著嗓子道,“閑雜人等不得靠近,快退后……退后……”

    黑姑娘愣了下,手里的花兒舉起來。月徊越發如臨大敵,好大膽的姑娘,光天化日之下就給男人送花兒?

    可她好像料錯了,這花兒送到她面前,就沒有再往上舉。月徊和梁遇一塊兒傻了眼,月徊看看那姑娘,“給我的?”

    姑娘笑得靦腆,含情脈脈的眼神,要是個男人,準會被她迷暈了。

    梁遇一臉莫名,沒想到她看上的是月徊。也難怪,月徊穿著男人的衣裳,乍一看個子嬌小了點兒,但也是眉目朗朗一表人才。這廣海衛的姑娘頭頂藍天腳踏海灘,平日魚蝦吃得又多,體格要比中原姑娘大一圈。自己生得魁偉,就喜歡月徊這種小個子,畢竟小個子好養活,適合當上門女婿。

    本以為月徊會受寵若驚的,她這人有個習慣,聽不得別人夸她好。誰知她接過花來,扔在了地上,拿手一指,“看見沒有,我就是這么糟蹋芳心的!我對你沒意思,我有人了?!?/br>
    梁遇的眉頭高挑起來,對她刮目相看。

    慘遭無禮拒絕的黑姑娘愣了愣,驚訝地看著她,一般來說接下去的反應就是眼含熱淚,抽泣打噎,可是這姑娘沒有。人家罵了句“衰仔”,轉身就走,從花攤上又拽了一朵花,尋找下一個目標去了。

    月徊有點受傷,但依舊挺直了腰桿:“什么眼神兒!”嘟囔完了又嘆氣,“她是在廣撒網,原來她不是對我一見鐘情?!?/br>
    梁遇只好安慰她,“你已經算不錯的了,她壓根兒瞧不上我?!?/br>
    “所以我說她眼神不好?!痹禄侧托?,“她要是不換個眼光,這輩子甭想找著男人了?!?/br>
    梁遇卻很高興,因為她那句“我有人了”,給了他難以言說的安全感。不拘怎么,有這個覺悟就是好的,現在能拒絕姑娘,日后就能拒絕男人。

    “月徊……”他垂下手,袖子蓋住他手指的行藏,指尖悄悄牽住了她的手。

    月徊笑呵呵的,“哥哥,你覺得這里的姑娘怎么樣?”

    梁遇道:“不怎么樣,我心里有喜歡的人了,她們再好再壞,和我有什么相干?”

    這忠心表的,就很舒稱了。海風咸濕,熱浪滾滾的夜,因他這句話,夜也變得多情起來。

    “噯?!彼畹孛虼蕉?,扭過頭瞧他,一雙眼睛像天上的星子一樣皎皎,“哥哥,有你在,我心里頭真踏實?!?/br>
    她說得由衷,這是真話,自打認回他,她就覺得浮萍有依了,半夜里睡醒,不會饑腸轆轆,不知道明天的飯轍在哪里。倒也不是吃飽了肚子的緣故,是心里那種蔓延到頭發絲兒上的篤定。她有了靠山,這靠山還對她一條心,咂摸一下,窮孩子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

    兩個人買了一盞蓮花燈,祈愿鄭仙保得這次諸事順遂,又對大海參拜一番,這臨海的夜市仿佛怎么走也走不到盡頭。最后月徊犯懶了,說:“咱們回去吧,今兒才上岸的,好好歇一晚,明兒你們且有公務要忙呢?!?/br>
    梁遇也覺得該回去了,趁著鄭仙誕的好日子,把爹娘的神位請出來祭拜祝禱一番,把他和月徊的事兒稟明了父母,剩下的就可以不慌不忙了。

    瓶隱山館離海邊不算太遠,走回去也不過一盞茶工夫。漸漸舞龍舞獅的動靜甩在了身后,他們說笑著回到園內,穿過前頭會客的大院子,后面是就寢的地方。

    內寢也有正堂,因怕亮光招蠓蟲,窗上都上了綃紗。

    屋里燈火燃得煌煌,直欞門內正前方,卻照出個圓圓的黑影,像球兒似的,慢慢在那里輕搖。梁遇帶著月徊穿過甬道,走到門前停下了,那影子讓人起疑,似乎有了點不好的預感。

    月徊還是大喇喇的,“八成是大檔頭給我做的椰子燈……”

    她要上前,被梁遇拽住了,左右番子立刻推門進去查看。幾乎是同一時間,他把她的臉摟進了懷里,番子查明后退出來回話,壓聲道:“稟督主,是桂生?!?/br>
    第89章

    月徊被捂住了眼睛, 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掙扎著問:“桂生怎么了?”

    桂生是梁遇近身伺候的小太監,十六七歲年紀, 比月徊還小些。梁遇這人平常規矩很多, 用了好幾撥人,最后都因不合心意草草打發了, 只有桂生是唯一留下, 且長長久久伺候了四五年的。

    梁遇的脾氣確實不好相與, 但桂生腦子活絡,也有眼力勁兒,可以預見幾年之后又是一個曾鯨。月徊也蠻喜歡這孩子,好幾回她饞蟲犯了, 想吃廚子做的甜米酒,只要扒在窗口喊桂生, 他一準兒脆生生應了, 跑到底下伙房給她端來。

    這是怎么了?梁遇擋住她的視線不讓她看, 她隱約也猜著了七八分,抓著梁遇的胳膊問:“桂生是不是出事兒了?”

    梁遇沒有說話,邊上番子的腳步聲來了又去,潑水清掃,一切都寂然而迅速地進行。等到梁遇放開她時, 一切都恢復了原樣, 只見正屋門大敞著,門里燈火輝煌,只是門檻內外灑掃過, 澆得滿地稀濕。

    月徊惘惘地,“桂生到底怎么了?”

    梁遇鐵青著臉, “被人殺了,砍下腦袋,掛在了門框上?!?/br>
    要不是他察覺異樣及時阻止,月徊稀里糊涂闖進去,那場面,恐怕會嚇破她的膽。

    可饒是如此,也已經讓月徊淚流滿面。她蹲在地上悶聲哭起來,“咱們應該帶上桂生的,要是帶上他,就不會出這樣的事兒了?!?/br>
    幾位少監和檔頭都趕來了,楊愚魯低聲道:“老祖宗先挪到前院去吧,桂生的事兒交由小的們處置?!?/br>
    梁遇沉默不語,拉著月徊往院門上走,等到了前頭,平下心緒方道:“都殺到我門上來了,辦事的人身手了得,能躲過錦衣衛和番子的耳目,絕不是紅羅黨的人。葉震這是殺雞給猴兒看,咱家本想給他留點兒體面的,結果他非要逼我動手?!?/br>
    他說完,緊緊咬住了槽牙,那切齒的模樣真是恨到了極處,楊愚魯和秦九安在他跟前這些年,從來沒見他動這么大的怒。

    月徊坐在圈椅里只管發呆,四檔頭看了她一眼,拱手對梁遇道:“督主,卑職這就去安排,園子四周加強戒備?!?/br>
    楊愚魯也忙回稟:“小的命番役出動,連夜偵辦此事?!?/br>
    梁遇摸著發燙的前額,忖了忖吩咐:“不許聲張,給我暗暗地查。那些正路官員,不是瞧不起咱們司禮監和東廠嗎,好啊,那就越性兒讓他們瞧一瞧咱們的齷齪手段。咱家偏不信了,內閣的閣老都能拉下馬,這遠離京城的地界兒上,還整治不了一個不得人心的總督?!?/br>
    眾人道是,只要他發了話,接下來辦事便有主心骨了。

    早前他們在船上時候是商議過的,這回好歹講究個以德服人,東廠的惡名,不必非得在兩廣地面上得到證實。然而你永遠無法預估那些假模假式的偽君子,會做出怎樣不知死活的事來。老虎不發威,他就當你是病貓,與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鬧個痛快。本來就是,廠衛要是不設刑房不設昭獄,哪里還算得上是廠衛!

    辦事的人都退了下去,園子里夜巡的人手增加了,但今晚上絕不會再有變故了,梁遇便好言去安撫月徊:“你別怕,明兒天一亮,我就命人重新踅摸地方,咱們換個住處?!?/br>
    月徊卻說不,那張團團的臉上滿是倔強,“換了地方,他還以為咱們怵了呢。就住這兒,等摁死了那個葉總督,咱們再換地方!”

    梁遇聽她豪言壯語,全身緊繃的肌rou才放松下來,“這地方死了人,你不怕嗎?”

    月徊說:“怕什么?運河邊上哪年不死十個八個人,要是怕,就擎等著餓死吧!”言罷又耷拉下了眉眼,哀聲說,“就是桂生……太可惜了,那么曉事兒的孩子?!?/br>
    梁遇低頭不語,半晌道:“我會讓葉震給他抵命的。但凡是我跟前的人,沒有一個會白白枉死?!?/br>
    這倒是,他不圖賢名兒,睚眥必報,下起手來自然大快人心。月徊知道桂生不會白死,可心里終究過不去那道坎兒,本來挺高興的夜,因這事兒變得愁云慘霧起來。

    梁遇見她一臉菜色,便道:“我命人備了水,你洗漱后早些睡吧?!?/br>
    月徊僵澀地站起來,拖著步子轉身,可前方燈火杳杳,叫她沒來由地哆嗦了下。

    他見她忽然頓住了步子,問:“怎么了?”

    月徊撫了撫肩,“有點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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