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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慈悲殿在線閱讀 - 第51節

第51節

    她要治他,即便這話聽上去很放肆,卻也讓梁遇心頭滿懷期待。果然睡了一覺想通了,看樣子答應的幾率更大些。他坐立不安了一整天,原以為她這一睡,為了拖延,少說也得“睡”上兩三日,沒想到比他預期的還快。橫豎事到臨頭不過如此,他回到艙房等著,心驚膽戰地,等她最后給他個痛快。

    月徊果然來了,像個莽漢,提著酒壺大搖大擺走進來,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爹不答應?!?/br>
    梁遇心頭一沉,“什么?”

    月徊說:“我做了個夢,夢見爹不答應,他說這是亂了倫常,會被天下人恥笑?!?/br>
    真是個不錯的推諉辦法,他嘆了口氣,灰心至極。

    月徊見他失望,又有些心疼,頓了頓道:“娘也有話說?!?/br>
    梁遇重新抬起了眼,“娘說什么?”

    月徊道等等,“我先喝口酒?!?/br>
    梁遇便看著她仰脖兒灌下去半壺,喝完了卻也沒說話。他狐疑地等著,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正想開口問她,她伸出一只手,大張著五指又說等等,“別著急,等這酒上頭?!?/br>
    看來要說句心里話很難,兩個人各懷心事,沉默在燈下對坐著。大約等了有兩盞茶時候,月徊站起來,搖搖晃晃過去關上了門,回身道:“哥哥,您這么賞我臉,我也不能不給您面子。雖說咱們一塊兒長大,后來走散又相認,折騰了十幾年,但我心里還是念著您的好兒。您說喜歡我,成啊,我也喜歡您……其實到現在我還拿您當我親哥哥,要說立時和您撇清兄妹這層關系,我有點兒舍不得……要不咱們先就這樣,我答應讓您繼續喜歡我,倘或將來您改主意了,我也不為難。要是主意不變,我就陪您一輩子,我說話算話?!?/br>
    這算什么模棱兩可的回答?梁遇冷著臉的時候,眉眼間有股陰寒入骨的味道,他看著她,哂笑道:“月徊,你敷衍得我好啊?!?/br>
    月徊紅了臉,“這哪是敷衍,我是實心實意這么想?!边@時候酒是真的上頭了,她坐在桌前,撐著腦門喋喋不休,“梁家虧欠著您呢,我知道。要不是為了報仇,您也不會把自己糟踐成這樣。夢里頭娘也是這個意思,囑咐我不能不管您……您放心,往后您有我了,別愁沒著沒落?!?/br>
    是么……她義薄云天,可他卻不覺得高興。也許是奢望,他希望自己的感情能得她同等的回報,然而現在看來,她對他還是道義和同情居多。

    他為梁家拼盡了全力,他為梁家毀了身子,所以她覺得肩上擔負了責任,應當還他這份情?沒想到最后竟是演變成了這樣,他本以為讓她彷徨的只是兄妹關系,誰知她睡了一覺,竟然又另辟蹊徑。夢能做成這樣,實在叫人不得不佩服她的腦子。

    他笑了笑,終究還是一場空。他孤身一人走到今日,有人欺壓他,有人不屑他,有人覬覦他,卻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可憐他。何以變成了現在這樣,是他的愛太廉價了?既然她不稀罕,那一切就到此為止吧!

    他站起身,打開了門,“今日起,入夜之后不許你再進我的屋子。既然拿我當哥哥,就謹守男女大防,如果不愿意跟著上兩廣,我還可以派船送你回天津碼頭?!?/br>
    月徊有點傻眼,“我說錯什么了嗎?您怎么攆我了?”

    可惜等不來他的回答,他朝門外示意,“出去?!?/br>
    月徊說別啊,“可能是我一覺沒睡明白,我可以再睡一覺?!?/br>
    梁遇說不必了,“就你這腦子,睡一輩子也明白不了?!?/br>
    月徊茫然一片,奇怪自己明明想好了和他懇談一番的,怎么到最后談成了這樣?

    他艙門大開,表示請她滾蛋,連買賣不成仁義在都不講了,可見這人有多小肚雞腸。月徊還想掙扎一下,她是真的想慢慢從這段兄妹關系里跳出來,把他當成一個可托付終身的人看待,結果這人的驕傲和自尊心發作,一律把她后面的話當成補丁,再也不愿意聽她多說半句了。

    月徊被請了出去,覺得很冤枉。海上習習涼風吹來,她的腦子終于清明了些,低頭瞅瞅手里的酒壺,看來喝多了確實誤事,有些話在他聽來,怕是很不舒坦吧!

    她想了想,造成誤會不太好,于是折回去,趴在他的艙門上咚咚地敲,“您別惱啊,我愿意和您好?!笨伤婚_門,她的酒氣愈發蓬勃了,嗓門也大了些,大吵大嚷著,“掌印……梁掌印,我愿意和您好?!?/br>
    結果這一叫喚,叫來了滿船圍觀的人。所有人都是端著飯碗一臉鄙夷的模樣,心說姑娘這是喝醉了,跑到督主跟前撒癔癥,嚇得督主把門都關上了。唉,姑娘大了果然是個難題,雖說主動些是好事,但督主這么精致人兒,哪里受得了她這么鎮唬。

    月徊喊了半天,門內毫無反應,不由氣餒長嘆。正打算離開,回身猛見背后站了幾十號人,一時愣住了,“你們干什么?”

    大家笑笑,不說話。

    月徊見他們都端著碗,打著酒嗝嘀咕:“吃飯也不叫我一聲,看熱鬧倒在行。散了……都散了!”然后自己回了屋子,在床上打滾撒潑發泄一通,一口氣睡到了日上三竿。

    風前一潮魚,風后一潮蝦,這是漁民口口相傳的俗語。次日在船工的吆喝聲中睜開眼,窗口的陽光直照在她眉心,她拿手擋了擋,聽見那些船工笑鬧著:“又是一大網!”

    航海無聊,最有趣的莫過于途中放網捕魚,哪怕船上食物再豐裕,有新鮮的活物吃,大家都很歡喜。

    月徊揉著眼睛出門,正是大網吊上來的時候,轟然一放,魚蝦滿倉。她走過去,馮坦瞧見了她,嘿然怪笑著:“大姑娘,今兒可有下酒菜了??崭购染埔鬃?,蒸上兩只蟹,再燙上一盤蝦,一壺酒算什么呀,三壺都不在話下?!?/br>
    月徊眨了眨眼,經他這么一提,昨晚上出洋相的事兒忽然就想起來了。正羞得掩面不及,見梁遇拿著千里鏡過來,視線甚至沒在她身上停留,對秦九安道:“前頭就是登州府,在海上漂了半個月,大伙兒的腳底也該沾沾泥星兒了。打發一艘哨船先行安排,咱們歇歇腳,再補充些所需,今兒岸上住一夜,明兒再趕路?!?/br>
    秦九安應個是,笑道:“小的親自去吧,早早兒安排妥當,老祖宗好住得舒坦些。登州府素有小蓬萊之稱,那地界兒是高麗和日本往來要道……”邊說邊一笑,“花樣多著呢!”

    梁遇倒也沒說什么,只是微點了點頭。

    月徊見后大為不齒,心道都凈了茬了,還賊心不死呢。原來男人不管齊不齊全,都是這狗模樣!

    第76章

    不過能登上陸地, 確實是件叫人高興的事兒。

    月徊早年跑漕船,因多走內河,最多也就三五天的, 必定要登一回岸。不像這回屬于遠航, 半個月下來腳下打著飄,踩到泥地上的時候, 腳底心直發軟。

    登州府是個三面臨海的好地方, 就像秦九安說的, 這地方各色人員往來,衣著打扮也好,說話談吐也好,透著一股異域的風情。高麗女人出門, 都愛往腦袋上頂一件長衣,遮得那臉只有巴掌大小。日本男人腦門都剃光了, 就留個倒梳的沖天揪, 一路走過去吵吵嚷嚷, 閑談也像斗嘴。

    月徊跟著大隊人馬上岸,一色的官服,赫赫揚揚走在大街上。道兒早就被官府清過,兩掖站滿了兵勇,把看熱鬧的百姓都攔在了身后。因著是海灣邊上, 臭魚爛蝦暴曬后的腥氣和咸味兒夾裹熱浪, 一陣陣撲面而來。梁遇拿汗巾掖著鼻子,蹙眉一副挑剔模樣,就算這里的地方官打著華蓋率眾迎接, 也沒能讓他挪開手。

    小小州府,官員品階不算太高, 平時和京里的聯系至多不過陳條奏章,因此見了梁遇仿佛見了活爹,那份殷勤和誠惶誠恐,看著實在不雅觀。

    知府領著衙下差役和鄉紳,結結實實跪在了黃土道上,深深泥首下去,“廠公大駕光臨,卑職等迎駕不周,還乞恕罪?!?/br>
    梁遇人前一直保有和善面貌,雖然汗巾子遮住了半張臉,但那笑意還是從深秀的眉眼里泄露了出來。伸手虛扶一把,笑道:“孫大人過謙了,是咱家來得唐突,擾了州府的清凈?!?/br>
    “不不不……”孫知府連連擺手,“廠公為社稷奔波cao勞,是吾輩為官者之楷模。今日廠公鈞駕蒞臨登州,卑職等有幸一睹廠公風采,委實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都是官場上客套話,聽多了叫人反胃,梁遇又耐著性子周旋了兩句,便道:“今兒要勞煩孫大人了,替咱家安排個住處,容咱家和底下人歇歇腳?!?/br>
    這樣千載難逢的巴結機會,孫知府怎么能錯過。早在秦九安上岸知會時,就把自己的官衙騰出來了,拱著手道:“不管是外頭別業還是另尋會館,都不及衙門里清凈雅致。廠公尊貴不同尋常,留宿外頭豈不是叫人笑話卑職等款待不周嗎。還請廠公屈尊官衙,如此廠公和諸位大人既住的舒心,也可確保安全?!?/br>
    梁遇聞言一笑,“那就叨擾孫大人了?!?/br>
    孫知府道:“哪里哪里,卑職等有幸伺候廠公,將來說與后世子孫聽,也是極大的榮光啊?!?/br>
    于是一路謙讓,一路小心伺候,將人迎進了官衙。

    當然跟著上岸的,必是有品階的千戶和少監,尋常廠衛仍駐扎在船上,但準予自行活動。月徊眼下是男裝,就跟在梁遇身旁,大概因為小太監本就雌雄莫辯的緣故,那些眼瘸的登州官員們也沒有起疑。甚至孫知府還和她搭訕,笑著說:“少監真是年輕有為啊,小小年紀已經官至隨堂了,將來前途不可限量?!?/br>
    月徊也虛頭巴腦應承,“孫大人抬舉了,我不過仗著手腳勤快,在掌印大人跟前伺候罷了?!?/br>
    秦九安有心哄抬她的身價,打趣道:“孫大人說著了,梁少監可是司禮監最年輕的隨堂,司禮監設立至今,還沒出過第二人呢?!?/br>
    孫知府終于明白過來,“梁少監?原來少監也姓梁,果真好姓啊好姓……”

    這些當官的,馬屁真是拍得毫無風骨。也難怪,司禮監眼下如日中天,題本批紅都要從他們手上過一道,地方官員們自然個個周到小心,唯恐有半點錯漏。

    月徊摸著鼻子,笑得訕訕,待安排好了梁遇的住處,隨孫知府一道退到了門廊上。

    孫知府謹慎地同幾位少監打探,“卑職戍守海疆,不得傳召不敢擅自進京,因此也不敢妄揣廠公喜好。不過咱們這里,有個高麗人開的春華樓,里頭一色高麗美人兒,都是拿參水浸泡出來的,個個白得棒子面一樣。卑職已經打發人過去傳了話,今晚上包圓了,不放一個外客進去。廠公和少監及千戶們一路行來多辛苦,點兩個姑娘,讓她們打打五花拳,松松筋骨也好?!?/br>
    男人們說起這個,當然喜上眉梢,只是忌諱有月徊在場,表現得都很矜持。

    楊愚魯說:“這個……恐怕不方便?!?/br>
    秦九安道:“還得先問過掌印的意思。咱們掌印一向喜靜,倘或乏累不想消遣,那……”

    “那就請少監和千戶們散散心吧,到了咱們小蓬萊,哪有不做一回神仙的道理?!睂O知府邊說邊笑,自覺風趣。

    于是秦九安和楊愚魯的視線全集中到了月徊的身上,“梁少監,您看……”

    月徊覺得哥哥不是那種人,便大度道:“別問我啊,我也怪想去的……”

    結果身后一個嗓音接了話,“既這么,就請孫大人安排吧。大家一路上都憋壞了,散散心也不為過嘛?!?/br>
    月徊訝然回頭,梁遇談起風花雪月的事兒來,自有一段風流蘊藉。仿佛他不是司禮監的太監,而是哪家王孫公子,到了煙花之地,不眠花宿柳一番,對不起他那張臉。

    孫知府因盡了地主之誼,笑得花兒一樣。原本這些京城里來的貴客眼界便開闊,死物未必能令他們喜歡。他們喜歡的是鮮活的,豐腴的rou體,這是太監的共性,更是男人的共性。

    孫知府一疊聲道是,忙著去承辦了,剩下的楊愚魯和秦九安也識相,垂首道:“不知番子采買得怎么樣了,我們瞧瞧去?!?/br>
    兩個人躬著身子,也極快地退出了門廊,這下子廊下就只有月徊和梁遇兩個了,月徊說:“您的性子使夠了沒有?”

    梁遇的視線輕慢地從她頭頂上飄過,踅身道:“你指哪一樁?”

    他云淡風輕模樣,踱著方步返回臥房,月徊不死心,追上去道:“我昨兒夜里拍您的門,說的那一套,您到底聽見沒有?”

    梁遇微微偏過頭,拿眼尾打量她,“那句‘梁掌印,我愿意和你好’?滿船的人都聽見了,可又有幾個人相信你說的是真心話?他們覺得你酒后無德,我覺得你糟蹋了我的心。有些事兒,用不著說得那么明白,往后你還是我的好meimei,我照舊是你的好哥哥。等回京后,你要是還愿意當娘娘,我捧你上高位,只要你將來念著我的好,別讓我落個尸骨無存的下場,就夠了?!?/br>
    月徊惶然,聽他這口氣,好像真要和她撇清關系了似的,遂耷拉著嘴角說:“哥哥,您別和我這么見外,早前您沒和我說起身世的時候,咱們不也挺好嗎?!?/br>
    梁遇暗暗一笑,她是覺得挺好,卻不知道他心里有多煎熬?,F在話都說透徹了,窗戶紙也捅破了,他甘冒天下之大不韙,把心事都和她坦誠了,至于她接不接受,全憑她的意思。

    他又不搭理她了,月徊心里不大受用,噠噠跟在他身后,厚著臉皮說:“您不是喜歡我嗎,我也說了喜歡您啊,咱們兩情相悅就成了。反正連爹媽都不在了,也用不著聽誰的示下,這還不行嗎,您還矯情什么呀?”

    她每多說一句,梁遇臉上就掛不住一分。那晚傷得將死不死的,又經歷了風暴劫后余生,就什么都不管不顧了。事后他后怕,但不后悔,他希望能用真心換真心??上Я?,聽聽這渾人現在的話,一字一句毫無姑娘家的靦腆,可見這件事壓根兒就沒往她心里去。

    他負著氣,但又不能去糾正她,她沒這意思,說得再多也是枉然。

    在她看來他終究是哥哥,即便錯過了十一年,前六年的情分還在,失散后的日夜啼哭也忘不了。那時候她太小,吃的苦遠比他多,那份惦念,會更深地鑿在心上,她不能從里頭掙脫出來,也不能怪她。

    梁遇長嘆了一聲,“不是我矯情,是我不想逼你?!彼剡^身來,輕輕笑了笑,“我答應過你,讓你考慮到廣州,你也用不著現在就下定論。你知道的,上了我的套,一輩子都得困死在里頭,趁著你還能飛,好好想明白吧。瞧在爹娘的面子上,我算計天下人,也不能算計你?!?/br>
    可他越是這么說,她越是提心吊膽。像小四小時候被馬蜂蟄了,她騙他說不疼的,結果一夜過后胳膊腫得腿一樣粗。有些謊言哪怕是善意的,也還是謊言。

    “我喜歡您的臉?!彼回5卣f,既然他不相信她真的喜歡他,她就得用力地佐證一番,“您長得好看,對我來說好看就足了,您得相信我,我這人的感情很簡單,也純粹?!?/br>
    “好看?”他漫不經心地一笑,“憑臉讓你短暫喜歡一陣子,不是本事。你知道夫妻和兄妹有什么不同么?夫妻是要同床共枕,要捆綁一輩子的。你不是覺得我為梁家毀了身子,我可憐么,其實你錯了,我真沒那么可憐,用不著你來同情我。等哪天,你能拿我當個尋常人看待的時候,再來說喜歡不喜歡吧?!?/br>
    就是這么有脾氣,雖然這回沒請她出去,但他轉到垂簾后頭,再也不露面了。

    月徊一個人在上房站了半天,總算鬧清了他的意思,不要她可憐他,要她的感情能摒除漂亮的臉蛋和身體的殘缺,就那么一心一意愛他這個人。月徊有限的腦筋瞬間被扭成了麻花兒,不管臉還是身子,不都是他的嗎,無論喜歡哪一樣,歸根結底都因為他是哥哥啊??伤妥约狠^勁,憤憤不平著“你喜歡的是我的臉,同情的是我的身子”,可除了這兩樣,難道還能喜歡他的魂兒嗎?

    月徊摸了摸后腦勺,從屋里走了出來,果然能統領東廠的,腦子都異于常人。

    后來她就不苦惱了,反正來日方長。在西邊花廊底下瞇瞪了一會兒,等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看見各屋出來的人全換下公服,換上了尋常衣袍。她頓時就驚了,這些人心機這么深,為了出去喝花酒,都偷偷帶了私服?那她怎么辦?她總不能穿一身姑娘的衣裳,跟他們出入秦樓楚館吧!

    她摸著下巴逐個看過來,長得不怎么樣的人,實在還是穿公服比較好看,至少顯得有氣勢,不像現在,一個個扔到人堆兒里都挑不出來。但是梁遇就不一樣,他穿一身云白細布竹葉暗紋直裰,束渦紋珊瑚腰帶,衣裳并不顯得名貴,唯獨那腰帶顏色出挑。這世上男人,能把白色穿得有滋有味的真不多,他是獨一份兒。

    月徊看得有點呆,“我呢?你們誰管管我???”

    大伙兒都覺得那么小號的常服不好找,讓她將就將就,穿著曳撒得了。

    就是因為這身皮,以至于接下來讓她在春華樓受到了非一般的待遇。那些眼皮子淺的高麗女人圍繞在她周圍,“大人大人”地,叫出了雞皮疙瘩亂竄的婉轉味道。

    把她拱成了靶子,他們好趁機偷歡,月徊看著梁遇和孫知府推杯換盞,起先身邊只有兩個侍酒的清倌人伺候,他對女人也是淡淡的??刹灰粫?,老鴇子帶進個美人兒來,滿堂佳人在她面前霎時沒了顏色。那裊裊眼波,那嫵媚身姿,饒是女人,都要被她迷暈了。

    老鴇子也是高麗人,高麗人有這天生的含蓄之美,抱裙跪坐在孫知府身旁,讓這絕色美人兒依偎在梁遇身邊。老鴇子嗓音像清泉一樣,cao著一口流利的漢話,含笑說:“客人是有緣人,她叫多麗,十歲賣進我們樓,花了五年才調理出來的。這幾日正找一位梳攏的官人,要是客人有意,就留下她吧。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知比外面的姑娘強上多少,讓她好好伺候,客人只等著享艷福就是了?!?/br>
    梁遇調過視線來打量,這種經過悉心調教的女孩兒,不像下等紅倌人那樣一條玉臂千人枕,她們的要價極高,自小被小心供養著,過著連尋常富戶家小姐都望塵莫及的奢華日子。穿最好的衣料,用價值千金的玉容膏,這才作養出一身不俗的風骨,和見了金山銀山也不屑一顧的超然氣度。

    前期的投入,是為最后能找到一個出得起價的買主。梳攏后的姑娘一般不再接客,只要銀子花到家,為你守身如玉也不是不可以。

    他笑了笑,“高麗果然出美人?!?/br>
    孫知府極有眼力勁兒,“只要廠公瞧得上,這位多麗姑娘,就算卑職的孝敬?!?/br>
    月徊看在眼里,憋了一肚子氣。不過這么個樣貌的姑娘挨在梁遇身邊,看上去真像一對璧人。

    哥哥會留下她吧?會置個外宅安頓她吧?這種煙花柳巷出來的女人,哪里適合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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