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月徊能夠感同身受,當初自己還不如他,到處竄胡同,碰見個破缸就往底下鉆,還得和狗搶麻袋。但即便她的經歷已經慘絕人寰,她也依舊有多余的善心來同情他。她伸手和他碰了一下杯,“那您現在還怕一個人過夜嗎?怕就說出來,有我呢,我陪著您,還能給您捂腳?!?/br> 梁遇的目光柔軟,“如今高床軟枕,還怕什么。就像你說的,早前吃足夠的苦,現在享多多的?!埠ε略侔涯闩獊G,那么多年,孤苦伶仃一個人,夠了?!?/br> 月徊悵然點頭,“我就說您離不開我,真讓我說著啦。來,哥哥喝酒……”她敬了敬他。 梁遇揚起脖子,美酒入喉,那玲瓏喉結便纏綿地滾動。 確實是離不開,他心里暗暗想,十一年的虧空,不是幾個月就能填補的。即便在身邊,也一刻不停地想念,世人都說梁遇心狠手辣,但卻不知道,天下第一癡情也是他。 他不常喝酒,今天多喝了兩杯便上頭,借酒蓋住了臉,喃喃說:“月徊,我好像有些醉了?!?/br> 月徊還和他打趣,“沒事兒,醉了就住在我這里?!?/br> 那是萬萬不能的,住下就壞事了……明天流言四起,還怎么做人! 他發懵的樣子很有趣,動作變得很慢,慢慢眨眼,慢慢搖頭。然后伸出手,掌心向上,輕聲叫:“月徊……” 月徊粗枝大葉,半天才弄明白,原來他想和她牽牽手。于是把手放進他掌心,鼓勵式地說:“哥哥別怕,我在吶?!?/br> 他的唇角微揚,慢慢握緊她的手,自顧自地說:“就這么,永遠不放開?!?/br> 月徊很感動,覺得今天的哥哥格外溫柔。她用力回握他,“您不放手,我也不放手?!?/br> 他臉上笑意又添了幾分,迷蒙的眼睛看向她,說她是個傻丫頭。 她真的什么都不明白,那句“看臉能過一輩子”也是假的,耍嘴皮子而已。她可能永遠想不明白,哥哥怎么能生出那樣齷齪的心思,其實他自己也想不通,自己怎么會是這樣的人。 他在自怨自艾,月徊卻在嘀咕:“您這酒量,還是場面上人物呢,也太不成就了……不過酒量不好的人,據說心眼兒好?!?/br> 心眼兒好?他撐著臉頰,垂下手腕子描摹茶杯的圈口,曼聲說:“這是誰編出來蒙人的!我的心眼兒就不好,早年間……十一年前,我還沒進宮那會兒,為了達成目的,算計過一家子?!彼蛄藗€酒嗝緩緩說,“我先設下陷阱,引那家的孩子入套,然后再把人撈出來,我就成了那家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自然得想盡辦法周全……可后來我得了勢,把那一家子滅口了,你說我是好人么?” 他仰著頭笑,鳳眼流光,笑出了一股子邪乎勁兒。 月徊聽得后脊梁發涼,所以他終究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伤退阍賶?,她的胳膊肘還得往里拐,忙撿起一?;ㄉ兹M他嘴里,“十一年前的事兒了,還記著干什么!你們司禮監殺人滅口的勾當干得多了,又不是你一個人的罪孽?!?/br> “就是我一個人的?!彼瓜履X袋,邊嚼花生邊嘆氣,“這輩子干的頭一件壞事,到死都會記在心上?!?/br> 月徊看慣了他殺伐決斷的樣子,現在變得這么多愁善感,真讓她有點兒不習慣。 “您往后還是少喝酒吧,酒后吐真言可太嚇人了,換個別的愛好吧,哪怕脫衣裳也成啊?!痹禄埠苷鎿吹卣f。 他又哈哈笑起來,“我脫了衣裳,怕嚇著你?!边@已經真的神志不清了。 月徊提起酒壺搖了搖,也沒喝多少啊,兩個人半壺,就把他喝成了這樣,梁掌印在酒桌上真是不中用。人都糊涂了,恐怕也回不了司禮監了,實在不行就讓他住在這兒,自己另尋個下榻的地方。 這頭正琢磨,外面傳來秦九安的嗓音,隔著門說:“老祖宗,時候不早了,小的接您回去?!?/br> 月徊起身過去開門,笑道:“少監您來得正好,我得了壺好酒,和掌印小酌了兩杯,沒想到一來二去的,他就醉了。您趕緊把他攙回去,外頭還下著雨呢,別讓他受了寒?!?/br> 秦九安忙上來查看,見他神色迷離,訝然說:“哎喲我的老祖宗,您怎么喝成這樣了!”一面說一面把人扶起來,又揚聲喚外頭。立時攙扶的、打傘的,一大幫子人,靜而無聲地簇擁著,把掌印帶出了樂志齋。 真是啊,這么多年了,還沒見掌印喝醉過。秦九安暗自感慨,前頭人挑著燈,后頭人撐著傘,剛把他扶上青石路,冷不防那個醉酒的人推開了他。秦九安怔了下,見掌印又還原了平常模樣,因不屑讓他架著,抬起手撣了撣肩上衣裳。 秦九安回過神來,“老祖宗,您沒醉???” 梁遇沒理睬他,要是這就醉了,只怕早死了八百回了。 他昂首率眾過了門禁,徑直返回司禮監,腳下步履匆匆,心里尚且是滿意的。酒真是個好東西,多少不敢說的話,多少不敢做的事,都能借它發散出來。月徊迷糊,不懂得去探究,不探究便止步不前。他隱隱覺得失望,她上輩子八成是棵榆樹,沒有人提點她,把內情送到她面前,她永遠都是個四六不懂的模樣。 因盛時的話,自己心里揪了好幾天,到頭來都是庸人自擾。她要跟著去,他應下來,就這么簡單,陰霾一下子全散了,有什么難? 踩踏過水洼,不因磚縫里擠壓出的污水濺濕了袍角而不悅,進得值房時甚至帶著笑,接過小太監呈上來的手巾,擦了擦織金繡蟒上停留的水珠,轉頭吩咐曾鯨:“明兒傳話給彤史,讓她打聽清皇后娘娘的月信是哪一日。大婚講究吉利,當晚不能出岔子。要是日子撞上了,讓太醫院開藥把信期挪一挪,或前或后,錯開了要緊?!?/br> 曾鯨道是,覷了覷他臉色,笑道:“老祖宗今兒高興?” 他嗯了聲,“在月徊那里喝了一壺好酒,喝得痛快了,自然高興?!?/br> 他向來喜怒不形于色,今天這樣喜上眉梢,倒是很久沒見了。曾鯨琢磨著,明兒得上月徊姑娘跟前去問問,那壺喝了能讓人高興的好酒是打哪兒來的。要是功效果然顯著,多備幾壇,將來當差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第65章 轉眼便進了四月, 四月草長鶯飛,是個欣欣向榮的時節。 皇帝大婚,近在眼前, 逢著大喜的日子, 宮里提前半月就開始張燈結彩了??諝饫镆矎浡还上才d的味道,橫豎不管皇帝對這樁婚事的滿意和期待有多少, 先帝升遐后, 宮里就沒有正經舉辦過大宴。這回是沖喜了, 熱鬧上幾天,一個新的朝代仿佛從這天才開始,對于皇帝來說總是一個好的轉折。月徊暫且還留在御前給皇帝梳頭,從鏡中也常瞧見他意氣風發的模樣, 果然年輕人干勁十足,只盼著大婚過后成人, 狠狠施展一番拳腳吧。 那只叫蟈蟈還在南窗下的草籠子里鳴叫, 皇帝對月徊的心似乎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梳篦在發間穿行, 他扭過頭,握住了月徊的手,“你打定主意跟著大伴走了?” 月徊說是啊,“掌印說了,少則三月多則半年, 一定能平定那些亂黨, 回來向皇上復命的?!?/br> 皇帝微嘆:“大伴為朕南北奔走,朕心里大覺有愧?!?/br> 月徊笑著說:“別呀,咱們這些人不就是為主子效命的嗎, 您有差事交代他,他這司禮監才掌管得心安理得。反之要是大家都閑著, 閑久了多無聊,總得找點事兒干?!?/br> 皇帝心里很稱意,嘴上卻還是表現出了諸多不舍,“這兩日事忙,大伴幾次進來,朕都不得空和他細說?;仡^你轉告大伴,他出征剿匪的這段時間內,司禮監也罷,東廠也罷,一切按原樣打理。朕知道,這朝堂上沒有哪位臣子是打心底里賓服朕的,朕唯一能信任的,只有大伴?!闭f罷戀戀看著月徊,“還有,朕對你的承諾也不變,那個位置給你留著,你要早去早回?!?/br> 月徊想了想,“您說的那個位置,是貴妃?您還打算讓我當貴妃吶?” 皇帝淡淡笑著,“朕金口玉言,怎么能隨意更改?” 月徊道:“宮里的位分多了,貴妃只有一位,您就這么給了我,將來要是遇上更叫您喜歡的人,那可許不成人家了?!?/br> 皇帝仍舊含著笑,他天生長了一雙多情的眼睛,瞧起人來云山霧罩的,“朕這一輩子,最喜歡的人就是你。朕敬你,心疼你,所以你日日在朕身邊,朕也從不越雷池半步,足見朕看重你?!?/br> 一位曾經大大方方把小字告訴她的帝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很有誠意的。月徊當然也愿意受他這份情,畢竟世上沒有比皇帝更好的下家了,不管成與不成,先預定著,反正不損失什么。 不過要說喜歡,情竇初開時愛慕了一陣子,那種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小皇帝雖然是天字第一號,除了最初滿足了月徊小小的虛榮,到現在基本已經不剩什么了。對皇帝的感情像兌了水,越喝越淡,只是面上還要敷衍,表現得十分感激皇恩蕩漾。 至于皇帝,因為目前為止仍只有那幾位女官,沒有新鮮的補充,對其他女人缺乏想象。都說少年時的感情最真摯,他覺得和月徊之間應該是如此。不過情和社稷仍要分開看待,他需要梁遇為他披荊斬棘,但未必愿意和梁家分享江山。貴妃的位分是用以圈住梁遇的,只要月徊沒有孩子,不管將來他們扶植哪一位皇子,終究逃不開慕容氏。 當然了,這種事深埋心底,不能與人說。他溫言軟語安撫月徊,將來即便這上頭虧欠她,恩寵上自然補足她。月徊心思單純,考慮得不多,許她個貴妃位,就像許了她一件新衣裳,她樂呵呵的,僅僅是高興,沒有狂喜。 日子過起來飛快,皇帝大婚實在繁瑣,原先說好了初七出去放風箏的,最后也沒能成行。 月徊倒也不急,反正來日方長,比起南下,放風箏算什么!到了初八入夜,她還混在人堆兒里看熱鬧,看著徐皇后從午門進來,抱著寶瓶一步步穿過紫禁城的中軸,走進了乾清門里。 這種殊榮,只有每朝帝王的元后才有福氣消受,月徊事不關己,皇帝跟前的那三位女官,卻看出了滿心哀愁。 司門嘆息:“皇后娘娘進來了,主子往后還記得咱們嗎?” 司儀一向很悲觀,“咱們這號兒人,不就是大宅門里的通房丫頭嗎,將來怎么樣,全看主子的意思。了不得給個選侍,要是膩了,發還司禮監安排,沒準兒送到浣衣局去也未可知?!?/br> 司寢站在高高的萬壽燈下,看著那赤紅色的隊伍逶迤流淌進坤寧宮,喃喃說:“最苦不過咱們仨,伺候一場什么都沒落下,還不如那丫頭?!?/br> 那丫頭指的是司帳,算算時候,她肚子里的小娃娃到現在差不多六個月了。能得個孩子是好事兒,將來母憑子貴,也是條出路。 她們愁云慘霧不可開交,帝王家薄幸,歷朝歷代供皇帝練手的女官們,能晉位份的并不多,但每一輩兒都不信邪,都覺得自己能得圣寵。月徊在邊上聽著,插了句話:“您幾位也別急,皇上今兒才大婚,等皇后進了宮,接下來才好給宮人晉位份?!?/br> 那三位女官臉上露出悵然的神情來,“皇上大婚,跟前伺候枕席的女官就得撤了,再過上一陣子,皇上還記不記得咱們,且兩說呢?!?/br> 月徊心說還好自己沒像她們似的,這一天天的,為自己將來的前程溫飽cao心,多叫人心煩! 不過她倒是愿意幫著出主意,“光是發愁可不頂用,皇上是辦大事的,不會親自cao心那些,要是底下人不安排,沒準兒到最后真就忘了。你們眼下能指望的不是別人,是皇后娘娘?;屎竽锬锊胚M宮,正是掙賢名兒的時候,你們想轍去求她。娘娘抬舉了你們,一則能顯得自己大度,厚待宮人;二則將來六宮大肆填人的時候也有個幫手,沒有不答應的道理?!?/br> 真是分析得頭頭是道,不愧是梁掌印家的人。 三位女官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原先還怕皇后娘娘忌憚她們,有意壓制她們,琢磨著往后要繞著皇后走呢。沒想到經月徊一提點,發現了別樣的道理。 “皇后娘娘一看就是聰明人,這會子和你們過不去,將來進宮的多了,個個都過不去?”月徊搖頭晃腦繼續說,“不能夠,你們在皇上跟前兩年了都沒遇喜,皇后娘娘一定喜歡你們?!?/br> 說得三位女官又尷尬,又服氣。 這是實情兒啊,皇上不管后宮事,將來宮里都聽皇后娘娘指派,比起她們,司帳反倒更招人恨?;屎竽锬镅巯逻€蒙在鼓里,等司帳一臨盆,要生的是男孩兒,那可了不得,皇長子啊,司帳甭想過好日子。 月徊雖說沒當上妃嬪吧,當初看了許多宮闈秘辛的話本子,博覽群畫用處大著呢。三個臭皮匠也能供出一個諸葛亮來,那三位被醍醐灌頂,立刻回去商議對策去了。 月徊站在夜風里,松散地負起了手,坤寧宮前一排萬壽燈,照得殿宇煌煌如白晝?;实圻@會兒該進去過禮喝交杯酒了,這婚宴辦起來真不容易,不管帝后也好,底下聽差的也好,都受了大罪了。 “你才剛胡言亂語了一通,不怕將來惹禍?”身旁有金玉之聲響起,頎長的身形邁進月徊視野里來,在她身旁站定了。 月徊說惹什么禍啊,“我這是曉以利弊,她們總不能上皇后跟前照原樣說一遍,那不成傻子了?!?/br> 梁遇別有深意地打量她,“你背著皇上是一張臉,面對皇上又是另一張臉,皇上知道么?” 月徊扭頭沖他一笑,“宮里幾時缺聰明人兒?皇上喜歡我的憨直就夠了?!?/br> 這就很好,懂得投其所好,不是一味謹小慎微,就能得皇帝青眼的。梁遇遠眺坤寧宮,喃喃問:“你現在什么想頭兒?心里難受么?” 難受倒也談不上,月徊說:“皇上這大婚,來得太晚了。要是再往前挪上三個月,我大概還會悄悄哭上一鼻子,現在……沒那興致了?!?/br> 多有意思,都說女孩兒更長情,沒想到月徊是個異數。梁遇道:“看不出來,你是個喜新厭舊的人?!?/br> 月徊很謙虛,“哪里,我這是知情識趣兒。再說喜新厭舊,我見天關在宮里,也沒那機會遇見新的?!边呎f邊t著臉瞅他,“我這人吶,不為五斗米折腰,唯獨愛琢磨人的長相。長得不好看的,就算簇新的也沒用,還不及‘舊’的呢?!?/br> 她滿肚子彎彎繞,有小聰明不用在正經地方,喜歡話里夾裹點兒什么,常能撩撥人心。 當然,也許是因為自己身子歪了,心也歪了,才會覺得那是撩撥。往常她也愛打趣,也正大光明夸他長得好,她才回來那陣兒,或者說他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時候,從不覺得這話有什么不妥,但后來立場有變,聽什么都像有弦外之音。 其實男人長得漂亮,不是什么好事。他當初入宮拜師傅,盛時親自挑了熟人托付,饒是如此,還常能遇見那些下作玩意兒,或是嘴上輕薄,或是動手動腳掐屁股的。沒有大權,漂亮的臉就是禍根。如今大權在握,且找回了好色的meimei,這張臉又變得有用武之地起來。至少能鎮唬住月徊,不至讓她看見個稍有顏色的,就像旱死了似的被拐跑。 他身心舒爽,“我已經把后頭的事都交代曾鯨了,明天一早就動身?!?/br> 月徊應了聲,“您打算留曾少監在京里主持嗎?” 梁遇頷首,“他辦事穩妥,又是我帶出來的,眼下翅膀沒硬,還可信得過?!?/br> 所以啊,他真是誰都提防著,月徊見他事事倚重曾鯨,以為他至少對曾鯨是放心的,原來并不。這樣也好,小心駛得萬年船嘛,厲害角兒就得一手開疆拓土,一手霸攬住大權。她也知道,他當年是除掉了前任掌印才上位的,司禮監慣有奪權的老例兒,一不留神就會重蹈汪軫的覆轍,他自然寸步留心。 前面坤寧宮鼓樂大奏起來,月徊嗟嘆著,“皇上這是挑開皇后的蓋頭了吧!” 梁遇沒有說話,調轉視線看了她一眼。 燈火倒映在那雙烏黑的眸子,如浩瀚天宇一星璀璨。她心里當真不遺憾,倒也未必,她只是懂得審時度勢,知道后頭厲害人物多了,她跑得快,就能保持常勝。 他臉上神情漸趨柔和,問她:“今晚打算喝一杯么?” 月徊搖搖頭,“喝什么呀,上回那壺酒,早讓我喝完了……”說罷咦了聲,“您不忙嗎?那么多事兒要您cao心,怎么上這兒和我拉起家常來了?” 梁遇心說還不是怕你傷心么,現在看來多慮了。一個有閑心教別人怎么晉位份的家伙,小情郎娶了別人固然遺憾,但絕夠不上傷心。 “養了那么一大幫子手下,就是為了萬事不用親力親為?!彼娜徽f著,“皇上有了皇后,你成了孤家寡人,我這個做哥哥的不能看著你落單,好歹要來瞧瞧你?!?/br> 月徊有點兒感動,“還是我哥哥好?!币癸L習習里嗅見了一點酒香,不由探過去聞了聞,“您又偷著過干癮兒啦?” 這人說話,總是著三不著兩。梁遇道:“什么過干癮,前頭有賓客,皇親國戚們都在奉天殿宴飲呢,我才從那兒過來,不免要喝兩杯?!?/br> 月徊斜眼打量他,眼神里充滿不屑。以他現在的清醒程度,怕是只喝了半杯,不能更多了。男人到哪時候都要面子,她算是知道了他的死xue,酒量奇差,拿捏住這個,將來肯定有用得上的時候。 “砰”地一聲,朝賀的二踢腳引路,蹦上了半空。接著午門前開始放煙花兒了,大串大串地連成片,姹紫嫣紅眼花繚亂,把這皇城上的夜都點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