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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慈悲殿在線閱讀 - 第11節

第11節

    梁遇聽得發笑,掖著鼻子瞥他一眼,罵了聲“猴兒息子”。

    第19章

    隆宗門上有小太監疾步過來,到了跟前呵腰回話:“老祖宗,萬歲爺傳呢,請老祖宗過乾清宮一趟?!?/br>
    梁遇也正要面見皇帝,交代了楊愚魯幾句,便踅身往內右門去了。

    今兒朝上種種,總體來說尚算滿意,平時中庸的皇帝發了話。也有一言九鼎的氣勢。原本內官參政,一向是暗里實行,那些正經科舉出身的官員們,從來不覺得胯/下二兩rou能和十幾年寒窗苦讀相提并論,司禮監縱然手握大權,在他們眼里奴幾還是奴幾??墒谴蚪駜浩鸩灰粯恿?,照著俗語來說,就是變了天了。這宮里上下,朝野內外,還有哪一處是司禮監夠不著的?細想想,怕是沒有了吧!

    總算不枉多年心血,小皇帝資質平平,勝在聽話,今日既起了司禮監上朝的頭,往后一步一步地來,像阿芙蓉膏上癮似的,只會越來越離不得他。

    人逢喜事,梁掌印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月徊在窗口遠遠看著,那件赤紅的飛魚服濃烈得火焰一樣,小時候她纏著哥哥要糖吃那陣兒,從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變成這個模樣。

    皇帝也在一旁看著,喃喃說:“大伴這些年辛苦,早在太宗皇帝時期,宮里就興結對食了,大伴怎么從來沒想過要成個家?”

    月徊忽然發現,皇帝其實也挺喜歡過問那些雞零狗碎的事兒。

    她嘖了一聲,“奴婢也想不明白,白放著那么好的宅子,情愿它空著,也不往里頭填個把人,又不是養不起。那回我倒是問來著,他說忙著給皇上辦差,無心成家?!闭f罷笑了笑,扯謊扯得臉不紅氣不喘。

    皇帝有點兒感動,“差事要辦,找個知冷暖的人也應當,不說旁的,做個伴也好?!?/br>
    “可不是嘛……”

    月徊正感慨,聽見殿門上站班的通傳,說掌印到了,皇帝忙坐回座兒上,月徊則低眉順眼,老老實實站到了一旁。

    梁遇進門,先瞥了那丫頭一眼,見她臉上神色如常才放心,復向皇帝行禮,“主子傳臣,臣也正有要事向主子回稟?!?/br>
    皇帝點了點頭,“太后傳你入慈寧宮,是為了今兒朝堂上的事么?”

    梁遇道:“這是一宗,傳過去磚頭瓦塊說上一車,臣早就習慣了。還有一宗事,臣要討主子示下,太后給臣瞧了一張畫像,是戶部尚書孫知同家的閨女。這孫知同的夫人原和太后沾親,姑娘論著輩兒的,該管太后叫表姨母。臣瞧太后的主張,大有內定皇后的意思,發話讓臣協同張首輔承辦此事……不知主子對皇后人選可滿意?”

    “滿意?”皇帝冷笑起來,“太后真是好長的臂展啊,樣樣霸攬著,到底管到朕的婚事上來了。她是要把這大鄴的后宮,變成她江家的炕頭兒,先帝時候她們姐兒倆壓得其他嬪妃喘不上來氣兒,如今又要聯合她江家外戚,逼朕走先帝爺的老路?!?/br>
    梁遇早料到皇帝會是這樣反應,新仇里頭夾著當初生母劉淑妃的舊恨,太后要替他安排后宮,就算是個金子捏的人兒,也必不得圣心。

    梁遇沉吟了下,“臣一向知道太后的脾氣,眼下正在興頭上,誰拂了她的意兒,必鬧得一天星斗。臣且領了命,回來要討主子的主意,主子要是不樂意,臣再另想法子為主子分憂?!?/br>
    他是謹慎人,一遞一聲都斟酌著分寸,皇帝每到走窄的時候,還有大伴能替他排憂解難,雖氣惱,心里不受委屈。

    “依著大伴,這件事該怎么處置?”

    梁遇略頓了下道:“最簡便的法子是辦了那姑娘,或是落水,或是遭劫,東廠有的是法子。不過這個對策治標不治本,縱是孫家姑娘出了岔子,太后另選一個也不費工夫,到時候后位還在江家手里。依臣拙見,最一勞永逸的做法就是斷了他們后路,只要皇后人選昭告天下,太后吃了啞巴虧也不好聲張。所以臣問過主子,心里可有合適的人選,屆時偷天換日,這事兒就成了?!?/br>
    天下的難題,到了東廠手里都不算難題,只是皇后人選不好定奪,梁遇細瞧皇帝神情,只見一道目光悠悠,移向了月徊。

    有這一眼就盡夠了,可惜月徊是個傻子,她光想當太監,沒琢磨過怎么當娘娘。梁遇就這一個妹子,往后的路自然要替她打算,不過當下還不是時候,到底人心隔肚皮么,皇帝會不會存心拿這件事兒作試探,誰也說不準。

    隔了好半晌,才聽皇帝道:“太傅徐宿有個孫女,同朕年紀相當。徐家三朝帝師,對朕也算忠心,要是選徐家姑娘為后,大伴以為如何?”

    梁遇道:“主子的想頭極好,徐家世代簪纓,門下子侄輩皆在朝為官,皇后出自徐家,既堵了滿朝文武的嘴,對天下人也是個交代。既然人選議定了,臣心里便有了底,余下的交給臣來處置就是了?!?/br>
    皇帝慢慢點頭,“不過這事恐怕還需費些周章,太后令內閣插手,就是為了掣肘司禮監。張恒受命于太后,要是有點子風吹草動,怕是瞞不過太后?!?/br>
    江太后的任性妄為,可說是歷朝太后之最,這件事不讓她得知便罷,要是讓她事先知情,不把天捅個窟窿才怪。張恒呢,內閣首輔,和一般閣老不同,司禮監才收拾了幾個唱反調的,這會子再動首輔,時機上不合適,反給人彈劾的把柄。因此要兩頭不驚動,悄沒聲兒地辦了,至少確保詔書頒布之前不出什么亂子。

    梁遇把視線調向月徊,皇帝立時便會意了,這是最不傷筋動骨的做法。

    月徊不懂那些政事,橫豎皇帝娶個親也費老鼻子勁兒,她聽他們商議,像在聽天書。

    原以為沒她什么事兒的,她和墻上壁瓶,地心兒熏爐一樣是個擺設,沒想到那兩道目光齊齊看向她,倒把她嚇了一跳。

    她愕著眼,“怎……怎么?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梁遇沒有說話,不過掖手一笑,算不言自明了。

    物盡其用,就是這么個理兒。紫禁城里除了主子不養閑人,月徊很識趣兒,沖皇帝虔誠地說:“奴婢為皇上鞠躬盡瘁,沒有二話?!?/br>
    皇帝頷首,轉頭對梁遇道:“朕打發人傳你來,其實是為另一件事兒。朕欲留月徊在宮里,又恐大伴不樂意,所以想問問大伴的意思?!?/br>
    這還有什么可問的,皇帝既然開了金口,便再也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梁遇瞧了月徊一眼,那丫頭眼巴巴的,她對自己沒什么主張,走一步算一步的人,遇見這樣的事兒全憑哥哥處置。

    留下幾乎是毋庸置疑的,但以什么方式留則大有文章。梁遇向皇帝輕呵了呵腰,“臣兄妹能侍奉皇上,是咱們的造化,主子既然說留,留下便是了?!?/br>
    皇帝望向月徊,那張團團的臉上寫滿隨遇而安,他喜歡的就是她這股不爭不搶的泰然。宮里的明爭暗斗他見得太多了,越是出身高貴的越愛分出高下,連他跟前四個女官都愛爭個頭名。不如月徊這樣苦出身的,得了一塊酥兒印1就滿心歡喜,她知道好歹,容易滿足,皇帝看見她,比躺在床上任那些女人揉搓受用得多。

    “月徊,你的想頭呢?”皇帝同她說話時,聲氣兒都是軟的,“你入宮,想干什么事由?是在朕跟前做女官,還是……”

    還是什么,卻不大好意思問出口?;实垭m早知道男女之情,但這回隱約浮起情竇初開的彷徨,一則出于她是梁遇的妹子,二則還是因她合他的脾胃——余生有個有趣的靈魂相伴,總不會太寂寞。

    可惜月徊紙上談兵能耐極大,要動真格兒的就露怯了。她甚至沒有想到那一層,挺腰說:“就沖您請我吃棗兒,我也得伺候您,給您端茶遞水做女官?!睗M滿一身江湖義氣,把胸口拍得邦邦響。

    皇帝引導半天,全是無用功,不由泄氣,“可過年你就十八了,朕怕你在宮里蹉跎,耽誤了你?!?/br>
    月徊說:“我們掌印二十五了還孑然一身報效朝廷呢,我才十八,不算什么?!?/br>
    皇帝摸了摸前額,發現很難把她引上正道,這是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主兒,只好等她自己改主意了。

    梁遇臉上淡淡的,對月徊的選擇未作任何表態,只是拱手道:“請主子容臣兩日,待臣安排妥當,即刻讓月徊進宮?!?/br>
    從乾清宮出來,梁遇邊走邊問她:“你當真愿意進宮伺候人么?”

    月徊顯得無可奈何,“要不怎么呢,皇上既發了話,咱們也不好回絕。我是不愿意干伺候人的差事,上富戶家里做工,了不起扣嚼谷,上宮里做宮女子,鬧得不好扣的就是壽元,我還不是怕您為難么?!?/br>
    她倒體人意兒,也不算傻,梁遇瞥了她一眼,“那皇上話里話外的意思,你聽出來了么?”

    月徊壓低了聲兒,“皇上立后宮的事兒,您二位商量了半天,我要是說我愿意做娘娘,皇上該懷疑您的野心了?!?/br>
    原來她什么都明白,不過揣著明白裝糊涂罷了。梁遇不由一哂,“竊鉤者誅,竊國者侯,你聽過這句話么?你要是真愿意當娘娘也不難……”說著頓下來,復又問她,“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皇上的長相不合你心意?”

    月徊愣了下,才發現哥哥遠比她想象中的更了解她。不過要說她不愿意做娘娘的原因是這個,那就猜錯了。

    “不是有句民諺嗎,說‘南宇文北慕容’,慕容家的人,再丑也丑不到哪里去。我就是瞧這宮里每個人都累得慌,不及我在外頭天地廣闊。眼下礙于那點小能耐在那位爺跟前現了眼,想走也走不脫,且慢慢熬著吧,等時候一長皇上淡忘了,我不就能順利出宮了嗎?!?/br>
    說來說去全是那一技之長惹的禍,梁遇嘆了口氣,“這回恐怕還得麻煩你一遭兒,既入了這個局,扮一回是扮,扮二回也是扮?!?/br>
    月徊認命地點點頭,“這回是誰,您明說吧?!?/br>
    梁遇向慈寧宮方向眺望,寒聲道:“江太后?!?/br>
    第20章

    上回扮皇帝,這回扮太后,做人做到這份兒上,一輩子算是“圓滿”了。

    月徊說成啊,“誰還能殺我兩回呢,多早晚讓我出馬?出馬前我得先聽聽太后的嗓子,能不能糊弄那些人,也得看造化?!?/br>
    她說得爽快,梁遇倒有些不落忍,蹙眉道:“哥哥把你帶進宮,讓你攪合進政事里頭,實在對不住你?!?/br>
    他低頭看她的時候,眸中煙雨迷蒙,月徊最愛看他的眼睛,兄妹倆五官不像,但她堅持認為,自己的眼睛某種程度上和哥哥的一樣漂亮。

    “憑您和我的交情,說得上這話?”她大度完了頭前后探看,見周圍沒旁人,一把摟住了他的胳膊,笑嘻嘻說,“留在宮里怪好的,別人舍身拋家進宮,腦袋別在褲腰上當差,我就不一樣,因為我有哥哥啊。哥哥在哪兒,我的家就在哪兒,離您近點兒,你一伸手就夠著我了,我遇不上險境。再說我招人心疼,皇上也挺待見我的,在宮里喝rou湯,比在碼頭上稀粥溜牙縫強,您說是不是?”

    梁遇人前的威嚴,認真說不比任何主子遜色,這些年他獨來獨往,和貼身伺候的人也不親近。如今來了一位興之所至就對他動手動腳的,他想把胳膊抽出來,試了一下沒能擺脫她。正打算說教兩句,前面龍光門上有小太監搬著題本進來,那些東西極有眼力勁兒,乍一見雷劈了似的,忙縮回門內,再也不敢露面了。

    梁遇無奈地看著她,這回什么也不必說了。她訕訕把手縮了回來,“是我不好,那些人該誤會您喜歡太監了?!?/br>
    梁遇腦仁兒作疼,嘆了口氣道:“這些都是小事,底下人不敢亂嚼舌頭?!?/br>
    她沒臉沒皮地笑了,“我也是這么想,您看他們管您叫老祖宗,管皇上叫爺爺,您比皇上輩兒還大呢,他們怕您?!?/br>
    她是什么都敢說,儼然長了顆牛膽。梁遇不得不告誡她:“這話叫外人聽見要闖禍的,嘴上留神?;噬细咦鴱R堂,讓人敬畏就夠了,我的本分原就是讓人懼怕。人有高低貴賤,有些人靠感化是不成的,必要刀架在脖子上,要鞭子狠狠抽打他,他才知道什么叫尊卑規矩。別以為只有下賤奴婢才需要管教,有時候主子們也一樣?!彼f罷,牽著唇角涼薄一笑,“先前東暖閣里議論如何處置孫家姑娘,你聽了什么想頭兒?覺得哥哥心狠手黑吧?”

    月徊沒吱聲兒,當時他說或是落水或是遭劫,寥寥幾句,嚇得她心頭直打哆嗦。

    好好的官家小姐,就因為太后要選她做皇后,鬧得不好命都沒了,細想多可怕!難怪哥哥不愿意她跟在身邊,說久而久之她會怕他,好人確實干不了司禮監的差事,別說皇帝立后,光是內閣,這兩天都連著出了多少事兒了。在他們眼里人命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是擋了道兒的,個個都該死。

    年輕孩子,臉上藏不住事兒。梁遇細瞧她神情,過去十一年她雖挨餓受窮,離生死大事卻遠得很,她從來不知道,背光的地方有多險惡。

    “走吧,先在值房歇會子,申時三刻太后要上咸若館誦經,屆時我領你過去?!?/br>
    他負著手,慢悠悠走在夾道里,出了長康左門,前邊就是御花園。園子里人來人往,月徊這時不敢再妄動了,掖著手低著頭,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進了司禮監衙門。

    上半晌雪略停了一陣兒,進貞順門的時候又下起來,漫天扯絮一樣的白,從雕梁畫棟間飛浮墜落。要說這司禮監也古怪,那么黑的衙門,卻有細膩的小情調,院子當間兒栽著一棵高大的海棠,太監們拿紅綢給它包裹上,另用舌紅緞子扎成海棠花,一朵朵墜在枝頭。進門乍一見,一樹繁花開得熱鬧,算得上紫禁城里最喜興的景兒了。

    月徊腳下蹉著邊走邊看,姑娘喜歡那些花了心思的東西。梁遇隨口道:“快到大年下了,原想今年陪你在府里過節的,現在看來是不成了?!?/br>
    月徊說哪里都一樣,“往年我們三十夜里吃了飯,就爬到天寧寺塔上看焰火,到底離紫禁城遠,看不盡興。今年在宮里,仰脖兒就能瞧見,可比費勁登塔強多了?!?/br>
    她真是個擱到哪兒都能找見樂子的人,梁遇有些遺憾,原想過年把父母牌位請出來,一家子也算團聚,誰知臨了出了岔子。事已至此,暫且只能這樣了,等明年吧,明年總有機會的。

    月徊琢磨的是別樣,喪氣地說:“可惜小四兒不好進來,要不還能吃個團圓飯?!?/br>
    她一時一刻也不忘了小四,不知道的真要拿他們當親姐弟了。梁遇嘴角一沉,轉頭叫來人。一個小太監上前聽示下,他吩咐領月徊去圍房,自己沒再交代什么,轉身入暖閣處置公務去了。

    月徊跟著去了圍房,要在這里等天黑,實在有點無聊。西炕上的窗戶推開就能看見衙門正堂,也不知道哥哥在忙什么。其實她想纏著他來著,可惜人多眼雜不方便。百無聊賴只好找點兒事干,于是研究了半天案上的西洋鐘,再舉著通條蹲在炭盆前,撥了好一會兒的火。

    司禮監衙門不算太大,一圈樓閣圍繞,形成個高且深的天井,外面有點風吹草動都能聽見。月徊原以為這里只有太監出入,沒想到隱約傳來女人的聲音,她忙扒在窗口看,見一個宮女子站在廊下,謙卑又謹慎地說:“我們娘娘不豫,不知怎么,今兒吐了兩回,請梁掌印過去瞧瞧?!?/br>
    生了病不請大夫,找到這兒來有什么說頭?正納悶,門上有小火者送桔紅糕來,月徊就勢打探:“這位爺,我問您個事兒,分派太醫這種活兒,也要咱們掌印親自過問嗎?”

    小火者茫然說不啊,“老祖宗公務巨萬,哪兒有閑工夫cao心那些個!除了御前的差事,其余都有底下人承辦……噯,您吃點心吧,這是老祖宗讓給送的?!边呎f邊打量她,“您瞧著眼生得很,才進宮的吧?在哪兒當差呀?”

    月徊含糊應了聲,“是才進宮,派在萬歲爺跟前伺候?!?/br>
    小火者呀了聲,“失敬失敬,原來是御前的人,怪道咱們老祖宗高看呢?!?/br>
    月徊虛頭巴腦敷衍,眼睛一時也沒挪開,見梁遇現身,她偏頭沖小火者一笑,“梁掌印真好性兒,這種事還出來支應吶?!?/br>
    小火者在宮里久了,有些事門兒清,曖昧不明地笑著說:“您才來的,不知道里頭緣故,當今萬歲爺還沒開設后宮,宮里留下的全是先帝爺的老娘娘們。那些個老主子活得多精細呀,實在不好糊弄,雞蛋里都能挑出骨頭來,不是老祖宗經辦的事兒她們不能放心?!?/br>
    月徊哦了聲,倒也覺得情有可原,“上了年紀的人都有這宗毛病?!?/br>
    小火者失笑,“上了年紀?口頭上稱老娘娘是規矩,未見得加個老字兒就當真老了。宮里是什么地方呢,隔上三五年采選一回,皇上跟前常選常新。像老皇爺的宮眷們,里頭最年輕的才二十出頭,就是打發宮女傳話來的那個王貴人。早前老皇爺殯天,那些無所出的除了殉葬,剩下的全打發到陵地里守陵去了,王貴人本也該出宮的,恰巧那會子懷了龍種,這才留下。不過后來動了胎氣,龍種沒保住,念在她也算生育過,就養在延慶殿里頭了?!?/br>
    月徊一聽,覺得有點兒意思。宮里下層太監都是碎嘴子,有個新人聽他們數一數家珍,就顯出他們的能耐和資歷,因此只要輕挖,他們自然倒豆子似的全抖露出來。

    于是她裝模作樣感慨:“留下的全有子息,就王貴人可憐見兒,年輕輕的,沒個依仗?!?/br>
    “所以得找靠山吶?!毙』鹫哙駠饕恍?,“老娘娘們都是精刮的人,早前還爭寵,如今先帝爺都沒了,在這后宮里活著就圖手頭寬裕,吃喝舒心?!?/br>
    月徊琢磨了下,“您的意思是,老娘娘們也結交內官?”

    小火者不說話了,搖搖腦袋以顯得嘴嚴,“這可不是我說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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