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白長老越戰,心中越發焦急,他已有力不從心之感,蘇毓看似被動迎擊,卻始終將周身護得密不透風,若是拖下去,早晚會讓他找到破綻,而且自己一直在消耗靈力,對方卻只在格劍的瞬間用靈力相抗,一觸即收。 他從未見過這么摳門的打法,但這樣打下去,自己的氣海遲早被他耗空。 想到此處,他暗暗運氣,靈力從氣海涌出,灌注在本命劍上,劍氣洶涌,劍光有如沖天直木,圍觀眾人忙運氣護體,這才沒被殃及池魚。 蘇毓看著火劍向他橫掃而來,知他這一擊押上了全力,也不藏鋒,拈起玉箸一架。 白長老只覺一股霜雪之氣撲面而來,灌注全力的一劍偏偏劈不下去,劍身上的離火剎那間熄滅,劍尖結起霜花,迅速蔓延到劍柄,白長老手掌一陣刺疼,竟被凍在了劍柄上。 蘇毓用玉箸將劍一撥,白長急退一步,揮劍再斫,卻聽連珠似的“叮?!睅茁?,數十招之后,蘇毓反守為攻,白長老勉力招架,被根筷子逼得連連招架。 蘇毓忽然將手一揚,玉箸離手,發出利箭般的破空之聲,直取白長老面門。 白長老一驚,不及閃避,橫劍一擋,玉箸卻徑直穿過堅不可摧的劍身,直直釘入白長老的右眼。 蘇毓以兩指夾住白長老的長劍,手腕一轉,本命劍應聲斷成了兩截。 白長老發出一聲哀嚎,本命劍與元神相連,斷劍之痛猶如抽筋剔骨。 他痛得握不住劍,劍“鏘啷”一聲掉落在地。 蘇毓仍將完好無損的玉箸擱回案上,淡淡道:“承讓?!?/br> 堂中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眾人雖聽過連山君的種種事跡,但心里總存著幾分懷疑,如今見他出手,才知傳聞不足以道出此人劍法的凌厲,也不足以形容他下手的兇殘。 蘇毓看向面如死灰說不出話來的白千霜,面無表情道:“令尊看來是無暇管教白小姐,只能由蘇某越俎代庖?!?/br> 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塊八卦鏡。 席間有認出此物的,無不大驚失色。 此鏡名喚照心鏡,與試煉秘境有些相似,只是一旦在鏡中受傷喪命,在現實中也會消亡。最奇的是,鏡中秘境由本人惡念化成,惡念越強,秘境也越兇險,想讓別人遭遇什么,自己便要加倍經歷。 蘇毓道:“蘇某一向不喜占人便宜,此番小懲大戒,能不能安然無恙,就看白小姐的品行是否真如傳言的一般高潔了?!?/br> 白千霜雖不知道這鏡子的來歷功效,也知兇多吉少,睜大了眼睛不住地搖頭,眼淚直流,見爹爹自顧不暇,便向在場的前輩哀求,可哪里有人敢插手,連重華門的女長老,也皺著眉避過了臉去。 蘇毓一挑眉,并指向她一指,白千霜只覺腳下一空,身子飛起,被吸入了八卦鏡中。 白長老哀呼一聲,朝著鏡子直撲過去,卻無濟于事。 蘇毓留下鏡子,便即拂袖而去。 眾人再見到白千霜時,已是一個時辰之后,她從鏡中爬出來時遍體鱗傷,幾乎不成人形,撲進白長老懷里,叫了一聲“爹爹”,便昏厥了過去。 第64章 滿頭綠光 小頂不知睡了多久, 睡夢中隱隱綽綽聽見有人說話,迷迷糊糊聽見“連山君”三個字,一個激靈醒過來。 她坐起身側耳細聽, 果然是兩個女子在說話,聲音不高,但她如今已是元嬰期, 耳力與以前不可同日而語。 只聽一人道:“方才在筵席上,我去斟酒,偷偷瞧了連山君一眼, 可真是豐神俊朗,與我們家小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另一人附和:“是啊, 也只有這樣的郎君才配得上我們家小姐,” 先頭一人道:“方才我聽見重華門的吳長老給兩人說合, 可惜沒聽他們說完,小姐就讓我退下, 也不知說成了沒有……” “哪有不成的, 我們家小姐什么身份,能娶到她可是祖墳冒青煙了……” “他們的婚事一定, 我們可有的忙了……” “噯,”一人壓低聲音, “總是跟在連山君身邊那個……咳咳……怎么辦?” “不過是只爐鼎,說侍妾都抬舉她,若是要點臉,也該識趣些自己離開, 別插在人家正經道侶之間,不倫不類的……” …… 兩人還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小頂明白這是白千霜的婢女在說話,翼舟那么大,哪兒不能說,非要跑她窗下來說,小頂便是再傻,也知道他們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她從乾坤袋里摸出兩張紙,疊了只紙鶴,吹了口氣,打開窗戶往外面一拋。 片刻后,只聽那兩個婢女叫起來:“哪里來的怪雞!去去去!” “哎呀,我的眼睛!” “別扯我頭發,快幫我把它趕走!” 忽聽“撲通”、“撲通”兩聲重物落水的聲響,卻是那兩個婢女被紙鶴啄得東奔西竄,慌不擇路地跳進了花園水池里。 小頂收回紙鶴,推上窗,躺回床上翻了個身,想接著睡,可大約是睡多了,半點困意也無。 她索性起床,從乾坤袋中拿出紙筆,一邊抄千字文一邊等師父回來——她給大嘰嘰做的學海無涯千字文被魔球燒毀了,得抓緊時間再煉一個,明日好叫兒子用功。 蘇毓懶得看白千霜的下場,扔下鏡子,向眾賓客作了個揖,道一聲“失陪”,便回了院子。 走到小頂門外,正想抬手叩門,忽又改了主意,收回手,傻子肯定已經睡沉了。 他對徒弟夜夜花好幾個時辰睡覺這事一直嗤之以鼻,但她真的睡熟了,他卻不忍心去叫醒她。 就在這時,門扇“吱嘎”一聲開了,小傻子探出腦袋:“師尊,你回來啦?!?/br> 蘇毓一怔,隨即道:“半夜三更的,怎么不睡覺?” 小頂理所當然答道:“等你啊?!币贿叴蜷_房門,把師父讓進來。 卻不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蘇毓心里頓時泛起微瀾,腳下踟躕不前,清了清嗓子道:“深更半夜多有不便,為師便不進來了?!?/br> 他們在大衍的翼舟上,自然慎之又慎,一早讓葉離在整個院子里下了禁制,站在門口說話也不怕隔墻有耳。 小頂只覺師父怪怪的,以前他們也時常在煉丹房里待到半夜,突然講究起來了,莫非是因為要娶妻了? 這倒提醒了她,她便即問道:“師尊,聽說你要和白千霜定親了?” 蘇毓臉一沉:“你聽誰說的?” 小頂:“他們大衍宗的人,故意跑我窗底下說?!?/br> 蘇毓心道這傻子倒是長了點心眼,知道別人這是故意挑撥離間,心下稍覺寬慰:“為師沒和她定親?!?/br> 小頂松了一口氣,隨即想起天書上,他和白千霜也不是那么早定親,又有些杞人憂天:“那以后會娶她嗎?” 蘇毓見她蹙著眉,一臉緊張,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快慰:“自然不會?!?/br> 小頂仍舊有些狐疑:“你不會騙我吧?” 蘇毓捏了捏眉心:“我騙你圖什么?”是有錢掙怎么的。 小頂撇撇嘴,心道誰知道你騙我圖什么。 蘇毓乜她一眼:“別亂想,為師此生都不會結道侶?!?/br> 小頂:“為什么?”圓光師侄說雙修有助修行。 蘇毓挑挑眉:“不想結就不結,哪來那么多為何。別胡思亂想,為師何嘗騙過你?” 小頂:“……”梅運那么大一只鬼還在花瓶里裝著呢,虧他有臉說這話。 不過她答應了圓光師侄不能出賣他,便按下此事不提。 蘇毓觀她神色,忽然想起自己和葉離闖入魔谷澡堂子時看見的情景,心頭一跳,也不知道傻徒弟看見了多少。 不過就算看在眼里,她這么傻乎乎的,想來也不會全明白吧。 他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心不跳:“就算為師哪天騙你,也是為你好?!?/br> 小頂“哦”了一聲,轉開話題:“師父的氣海還剩多少?去西極不要緊吧?” 蘇毓睜眼說瞎話:“九成多?!?/br> 小頂本來是聽什么信什么,但自從拆穿了師父的騙局,對他的話便將信將疑:“要不師尊帶上我吧?我們可以用子母……” 不等她把話說完,蘇毓斬釘截鐵道:“不必,此行太兇險?!?/br> 小頂不服氣:“你不是說那些兇獸只是看門狗嗎?” 蘇毓掀起眼皮撩她一眼,沒好氣道:“你修為低,自然就兇險了?!?/br> 關于西極四兇獸的傳說莫衷一是,不乏矛盾處,但有一點卻是一致的:其中有一頭兇獸捕獵鮫人為食。 他沒提這一茬,一來怕嚇著她,二來也怕這傻子忽然聰明起來,想到其中的關竅——那兇獸既能捕獵鮫人,必定也能像魔君一樣在兩個世界間穿梭。 一提到修為,小頂立即無言以對。 蘇毓趁熱打鐵:“知道修為低就好好下功夫,我回來考校你?!?/br> 頓了頓:“別cao這些閑心,不睡覺便去打坐?!?/br> 小頂忙打了個哈欠:“睡的睡的,師尊你老人家也回房休息吧?!?/br> 蘇毓摁了摁太陽xue:“什么老人家,油嘴滑舌跟誰學的?!?/br> 小頂聽圓光師侄恭恭敬敬稱她“你老人家”,覺得很是順耳,哪知師父不喜歡,心中暗暗道,原來師父不喜歡別人說他老。 蘇毓不想再理會她,帶上門,回到自己房中,盤腿打坐。 入定半個多時辰,忽然想起那塊八卦鏡,頓時有些坐不住。 鏡子他自是嫌臟不要了,但留在那里沒人撿,最后多半便宜大衍的人,他不要的東西,也不能便宜了別人。 可自己回去太跌份,他想了想,傳音給葉離,讓他去取。 不一會兒,葉離取了照心鏡回來:“嘖,一個不滿百歲的女兒家,不知哪來的那么多歹毒心思?!?/br> 鏡子上能看到入鏡人的遭遇,葉離去取鏡子時看見白千霜不成人形,有些好奇,方才忍不住打開看了一眼,差點沒吐出來——再去問心谷,他一定改邪歸正。 蘇毓掀掀眼皮,漠然道:“死了?” “那倒沒有,”葉離搖搖頭,“她對自己也挺狠得下心,留了元神在里面被折磨至滅,自己逃了出來。不過這么多年的修為是白費了,根骨也毀了大半?!?/br> 蘇毓不以為意:“命還在就好,白家兩兄弟還能繼續熱鬧?!?/br> 葉離這才恍然大悟,心道難怪,若是這位真要取她性命,就算她斷尾求生又有什么用? 他定了定神,把鏡子奉還給師叔。 蘇毓眼皮也不抬一下:“這么臟的東西,毀了便是?!?/br> 葉離大駭:“洗洗干凈還能用??!”價值五六百萬呢,還有價無市!祖師爺要知道你這么浪費,還不得氣活過來。 蘇毓淡淡道:“你要便拿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