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父親決定要發現②
東不嵊站在門口,身旁還圍著幾個聽見動靜過來幫忙的安保,他的眼神溫和卻凌厲,蘊藏著一絲含蓄的威嚴,看門開了,揮手讓旁邊的人離開,他奇怪道:“半天都不開門,你在里面做什么?” 他隱約聽到里面有女人的聲音,本以為跟兒子一樣鐵樹沒個開花結果的申閔,倒是讓他起了點興趣。 當他看清在申閔身后不遠緩緩轉身的人時,嘴里接著要說的話一下頓住了。 申閔一人擋不住東不嵊的目光,要是故意擋住,更顯得欲蓋彌彰。 “兌兌?你怎么在這里?” 她驚魂未定,眼睛暗暗朝申閔射冷刀,懷疑這人簡直是腦子發昏了,但冷靜下來后慶幸他們沒有真的做了,起碼周遭都還干凈,她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上前拉住東不嵊的胳膊,軟著聲音說:“爸爸,家里不是托叔叔送東西,他上次忘了給我,我過來拿?!?/br> “是嗎,”東不嵊的眼神在他們之間回來巡視,神色越來越淡,聲音也嚴肅起來,“拿的什么,怎么把門鎖了?” 她怎么知道拿什么,只是想起上次申閔騙她時用的借口,她心里一橫,大不了破罐子破摔,迎著他的目光坦蕩道:“哦....好像是我鎖的,進來的時候順手了吧?!?/br> 東不嵊半信半疑,“有什么東西找人來拿不就好了,在家里跟你媽多說說話?!?/br> “爸爸!在家里有什么好玩,mama自己也忙著報告,我從劇院過來的,反正也不遠?!?/br> 小姑娘又湊到他耳邊說了什么,想把他往外推,東不嵊被拽得左搖右晃,無可奈何地點頭,“好好好?!?/br> 申閔似將主導權全交給了她,像平常一樣朝東不嵊點頭示意,如常對視,他從大班椅上拾了她的包,全程仿佛置身事外。 東不嵊越覺古怪,不大的空間里,四方白墻內一覽無遺,只有淡淡的油墨味,離開前的最后一秒,他的目光從主位桌上歪了一半的赤紋鎮紙上一暼而過。 東兌兌接過了包,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朝他們擺擺手:“同學等我呢,拜拜!” 會議臨近,助理也來提醒他們時間快到了。申閔目視她離開,和東不嵊泰然打過招呼后,先進辦公室收拾東西。 他無暇思考東不嵊相信了多少,確認門外沒人后,他朝著會議室相反方向走去。 東兌兌果然在隱秘處等他。 申閔還沒發現她就被她扯住了手臂,她的指骨鉗在他手腕上,握得很緊,血管都被扣住,松開的時候,那一圈因為缺血發白,又慢慢紅起來。她回頭往他身后看了看,如釋重負般又埋怨地說:“別拉著我瘋,我走了!” 申閔噙著笑看她,好久才拍拍她的發,“去吧?!?/br> 她薄紅的嘴唇稍稍掀開一條縫,發出個氣音,不知是“切”還是“嘁”。 冬日里連太陽都在昏睡,晝光不顯,會議結束后,天才遲遲發了白。眾人散去后,拐角后幾米,東不嵊站在一列羅馬柱邊,助理已經事先下樓等他。 他緩緩轉過身,眼神里流露出毫不掩飾的狐疑和微妙的打量:“小丫頭打擾你了?!?/br> “不會?!鄙觊h沉得住氣,開口時白霧燎燎騰升,“上次招標的東西出來了?!?/br> 東不嵊身形不動,不遠處桌椅摩擦地面的聲音此起彼伏,申閔伸手比圈,“廳長與副廳長還有些矛盾,核心處室的人才是廳長真正的心腹。但上面說不能批的項目,借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批?!?/br> 凝了片刻,東不嵊心里已經有了八成把握,想到現在是申閔的關鍵時期,他道:“過了這段日子,你也松泛些?!?/br> 申閔聽罷后未置可否,腦中勾勒出了一精致小臉:“難的還在后面?!?/br> “兌兌什么時候來找的你?”東不嵊沒心思再和他迂旋,單槍直入。不論申閔有沒有他想的私隱,他不會沒察覺到他在懷疑什么事情。 申閔也沒有刻意回避,“我找她過來的。之前嫂子讓我去S市的時候把體檢單轉交給她,說還是得有個長輩在她耳邊說說,單寄過去的話她不會放在心上?!?/br> 東不嵊心知女兒和申閔雖然熟悉,但也不算太親近,東妸之前也跟他說過體檢單的事,申閔剛答了第一句話,他心里的疑竇就消了兩叁分。 申閔心里同樣有個疑影,東不嵊這次出來帶的人都是新面孔,而不是慣用的那幾個,這不符合他的脾性,特別是那位莊特助—— 估計在處理他的私事。 那邊趙縉和東兌兌結束通話后,謝霽安主動請纓送書架箱,趙縉早看出他們之間的小九九,自然不會拒絕。謝霽安到前臺留了東西和名字,又等了一會兒,估摸是真碰不上她,正打算離開。 后面有人追了上來,來人跟他確認了名字后,禮貌地笑著說,“您是小姐的同學吧,您要是愿意的話,可以先到休息區等候。東總現在還在外面處理事務,回來后或許能和您交流一些小姐的事情?!?/br> 他眼神微暗,轉身沉默地被來人領到休息室,坐在中間的沙發上。 休息室里有不少人,旁邊一個身材不高的國字臉大叔似乎也在等人,他胖嘟嘟的,滿臉疲憊之色,稍微一動啤酒肚就會碰到桌沿,只有眼睛瞇起來時才露出一縷精光。 大叔注意到了他,把外套往前攏了攏,遮住里面大紫色的襯衣,然后坐下,“小伙子挺年輕啊,你是哪個公司的???” “他們領導挺忙的,”大叔壓著聲音說,“我在這兒等了半個小時了,你們公司只派你一個人來跑業務???這兒管事可不是好相與的,你一個人肯定得跑空了,估計連個話事的都見不到?!?/br> 見他沒什么反應,大叔上下瞟了他幾眼,轉頭又和旁邊的人悄聲侃大山去了。 時間慢慢過去,幾個翹首盼望的人也漸漸失去了希望,收拾了公文包走了。 他看了眼掛在墻上的鐘表,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這馬威下得真足,這有人在告訴他,也表明了對他的態度,這個人知道他,也在警告他。 但他不能走。 這樣的冷遇,自從家里出了變故后,他不知經受了多少次,幾乎麻木。 休息室的門被徐然打開, 引起了一陣小小的sao動,謝霽安抬頭一看,是之前叫住他的那個人,他歉意地說東總行程有變,讓他先回去。 這歉意里沒多少誠意。 大廈外還是一片慘淡的烏云,他沒有再多看一眼,徑自下樓。 清潤的雪絲落在他身上,謝霽安卻呼吸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暗涌激亢,他吐息平穩,腳步卻邁得越來越快,從雪地里碾過黑色的泥印,直至消失在莊騰宇的視野中。 ———— 兌兌后面不會不清楚鎖著門卻不開的危險性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