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樹人生_分節閱讀_28
激烈的親吻之后,某人慌張地逃離,一逃就逃了那么多年,還有在機場的時候,那大力拉住自己的手,和挽留的目光,千言萬語都仿似能自然而然地跳出來,可是……最后,依然什么都沒有。 謝一想,有一有二,如果再有一次三,那就是自己的愚蠢了。 王樹民,我已經死心了,你能不能不再折騰我了? 第二十九章 失敗的告白 “小謝,我后悔了,我對你是……”電話那頭“啪”地一聲掛斷了,“真心的”三個字就這么被卡在王樹民的喉嚨里,冰冰涼涼的吐不出來,他那被酒精占領了高地的腦袋,突然間就冷了下來,呆呆地看著手上忙音不停的聽筒,然后轉過頭去,對湊過來看熱鬧的黃華說,“他怎么連說都不讓我說完呢?” 連黃華這個二百五型的人都看出王樹民那一瞬間臉上劃過的灰敗,這好像什么時候都能沖到最前邊,好像什么時候都能下最有效的命令的男人,突然就變成了個不知所措的孩子,惹了大人生氣,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他甚至覺得,這樣眼圈微紅,渾身酒氣地站在那里的王樹民有點可憐。 “怎么的?”黃華輕聲問了一句。 王樹民的脊背擦著柜子,身體滑下來,盤腿坐在了地上,看著一塵不染的地板,輕輕地搖搖頭:“我不知道,他不和我說話了?!?/br> 黃華把火鍋重新點著,換了清湯,往里面放了點清淡的菜,就著一點調料煮起了湯。然后給自己和王樹民一人盛了一碗,坐在他旁邊,準備當回挽救迷途青少年的知心哥哥。 王樹民用力抹了一把臉,他這才發現語文沒學好的壞處,連段有邏輯有條例的話都難說清楚,他就這么顛三倒四倒四顛三地從小說到大又從大說到小,夾雜在其中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如果我當時……” 如果小時候沒有把他騙到荷花池里。 如果那年冬天沒有倉皇逃開。 如果在機場的時候,緊緊地拉住他,不讓他離開…… 如果。如果是句廢話。 黃華從一開始跟著點頭,到后來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手里的湯都涼了。然后他鑒定說:“王樹民,我以為我已經很渣了,沒想到你比我還渣?!?/br> 王樹民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怎么辦?他不理我了,他連話都不讓我說完就掛電話?!?/br> “你真喜歡他么?”黃華憋了半天,才問出這么一句,“我怎么聽著……不太像???” 王樹民愣了半天,張張嘴:“見不著的時候,我想他的頻率比想我媽都高,見著了心里總有那么股子要飄起來的感覺?!?/br> “現在呢?” “現在這里疼?!蓖鯓涿翊链磷约旱男目?,“真疼?!?/br> 黃華像看外星人一樣地看了他半天,才拍拍他的腦袋,總結:“王樹民啊,你沒救了,狗熊他奶奶怎么死的你知道么?” 王樹民酒勁上來了,有點暈,實誠地搖搖頭。 黃華無限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嘆了口氣:“跟你一樣,笨死的?!?/br> 第二天王樹民酒醒了以后,那真是一個苦不堪言,頭疼欲裂不說,想起頭天晚上干的傻事,恨不得一頭撞在飯店大廳的門柱上,以謝古今情圣在天之靈。趕緊琢磨著給謝一打電話補救。 可是這時候謝一已經登機了,手機關著,打不通。王樹民七上八下了一天,整個人處于離魂狀態,沒事就拿出手機來撥號,然后“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然后再撥,再撥,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謝一下飛機開機的第一時間,打通了。 王樹民手心的汗出得都快攥不住電話了,心說“快接呀快接呀快接呀……” 聽見謝一平平淡淡的一聲“喂”的時候,王樹民簡直想跳起來感謝耶穌感謝佛祖感謝默罕默德——小謝還接他的電話,還肯跟他說話,他顫顫巍巍地支吾了一聲:“小謝,是我……” 謝一說:“我知道,你不是拿手機打的么,又不是沒有來電顯示,電話費交了沒有?”音色語調都平平淡淡,甚至帶了點調侃開玩笑的意思,王樹民不知道為啥,心里的不安像是小火苗遇上干柴一樣,蹭蹭蹭地往上竄。 “小謝,我昨天晚上喝多了……” 謝一“嗯”了一聲:“我還不知道你喝多了,幾路車到意大利,虧你想得出來,多大人了,大半夜耍酒瘋?!?/br> “小謝……” “干嘛?” 王樹民舔舔嘴唇,有點緊張:“可是……可是我昨天說的話不是胡說八道,是真的?!?/br> 謝一沉默了一會,王樹民覺得就這么一會,自己好像看得見時間的慢動作一樣,心臟一下一下地跳著,手腳發涼,全身的力氣都用在攥著那小小的手機上。不知道過了多久,謝一才輕輕地嗤笑了一聲,然后若無其事地說:“你昨天說什么了,酒吧太吵,我沒注意聽?!?/br> “我說……” “行了,我馬上到了,時差還沒倒過來呢,有空再說?!敝x一停頓了一下,嘆了口氣,“我聽干媽說你跑去支援西部了,好歹也這么多年了,長大點吧,你好自為之,我掛了?!?/br> 那些錯過的人,真的就不在原地了么?王樹民如夢初醒一樣,原來是自己一直不肯長大,哭著鬧著讓別人遷就自己,若無其事地傷害著別人,然后丟了自己最心愛的那塊糖果。謝一自來是個決絕的人,說一不二,從不回頭。 他當時能一拳把謝守拙打趴下,然后一個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十里洋場,一個人打拼,也能只給他一個背影,漫不經心地揮手告別。 相比于別人,其實謝一已經給了他太多的機會,王樹民頭一次對自己的智商和情商產生了深刻的質疑——那些機會,居然全被他懵懵懂懂地放過了。 黃華在不遠的地方看著他,王樹民對他搖搖頭,一個人站起來走了:“今天店里我顧不上了,麻煩你們了?!?/br> 沒等李愛軍和黃華回答,他就晃晃悠悠地晃到了大街上,車水馬龍,暮色將近四合,來往人群,帶著這座城市特有的慵懶和悠然。 然后華燈初上了,他煢煢孑立,形影相吊。 蔣泠溪看著謝一掛了電話以后疲憊地靠在后座上的樣子,側過頭看著他:“還好吧?” 謝一低頭捏捏鼻梁,低低地嘆氣一樣地說:“沒事?!?/br> 坐在前邊的Jason回過頭來:“What’s the matter? Are you ok?(怎么啦,你還好嗎?)” 這家伙來中國已經七八年了,中國畫甚至上海話都聽得懂,就是一句都不會說,據他自稱是舌頭有缺陷,很多音發不出來,發出來了別人也聽不懂。 蔣泠溪聳聳肩:“有個傷害過他的王八蛋剛才在跟他表白?!?/br> Jason睜大了眼睛:“Wow,seriously?(真的呀)” “去,別胡說八道?!敝x一笑著搖搖頭,“以前的一個朋友,喝多了發酒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