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遙不可及
沈疏翻了個身,向旁邊摸了摸,涼薄感從被單上傳來,半睜開眼,枕邊人已經不在了,床頭柜上貼了張便貼紙。 他拿到眼前一看,內容是:我先去公司了,叫不醒你,記得吃早餐,很閑的話來找我。 “誒?”沈疏稍稍疑惑,按時倦的性格不應該是請一定吃,請一定來嗎? 他起身下床把早餐簡單一熱,兩口|塞完,坐在沙發上下了個學做菜的軟件,翻來覆去沒找到一個看上去他能做的,這個標準大概就是三歲孩子能做他就能做。 “煮粥吧”他把手機一扔走去廚房。 淘完米加上水,插頭一插,開關一按,轟的一聲把他嚇得連連后退。 “我靠,這是炸了嗎?” 電飯煲里噼里啪啦的火光迸濺的聲音響起,沈疏拔腿就跑,縮回到沙發上,沙發背上探出一雙眼睛,查看著廚房的情況。 火光漸漸熄滅,聲音消失,電飯煲焦黑的殘骸立在櫥柜臺上,沈疏幾乎是下意識地給時倦打電話,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電話已經接通,時倦溫柔的聲音從手機里傳來。 “想我了?” “呃……”沈疏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做了,屁大點的事都要說給時倦聽,人家還不得煩死。 電話那邊時倦很有耐心地等他開口。 “電飯煲炸了”他猶豫半天還是說了。 “你有沒有事?”時倦的語速很急,聲調也提高了些,聽上去很著急的樣子。 “我倒是沒事”沈疏看了眼廚房里可憐的電飯煲“它有事” “你回臥室里,把門關上,離它遠遠的,不許靠近,我馬上到”時倦的語氣強硬,不留余地,說話的同時伴有一陣倉促的腳步聲。 “好”沈疏答應著卻又窩在沙發上不動地。 大概十分鐘后,沈疏躺在沙發上等得昏昏欲睡,突然“咔嚓”的開門聲從頭頂的方向傳來,他騰地坐起身來,看向時倦。 “我不是說讓你去臥室嗎?”時倦風塵仆仆地趕來,頭發被風吹得凌亂,額頭上薄薄一層汗珠,他臉色陰沉,似乎在生氣。 “好像沒事了”沈疏指了指廚房。 “去”時倦用命令的語氣道。 沈疏把懷里的抱枕一扔,悶聲悶氣地走去了臥室。臥室門被狠狠摔上,沈疏坐到床邊拿起床頭柜上那張便貼紙,撕成碎片,一邊撕一邊說:“給你慣的,脾氣還挺大,不就是電飯煲炸了嗎,老子喝藥割腕都沒死,它還能把我炸死是怎么著” 臥室門被打開,時倦長呼出一口氣,盡量表現得心平靜和,用哄似的語氣問沈疏:“電路板進水了,你拿它做什么了?” 沈疏把碎紙片扔進垃圾桶,沒理會時倦,兀自打了個哈欠,一咕嚕鉆回了被子里。 時倦嘆了聲氣,坐到床邊,沈疏背對他側躺,眼睛緊閉,他俯身撐在沈疏身體上空,抓住沈疏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柔聲哄道:“是我太急了,我的錯,對不起,別生氣了,好不好?” 沈疏這人吃軟不吃硬,時倦低聲下氣地給他道歉,心里的氣早就沒了,僅僅有點委屈而已。他睜開眼睛,翻身面對著時倦:“我就想給你煮個粥表現一下,沒想它炸” “你怎么這么好?”時倦在沈疏額頭上親了一口。 “這就好了?你也太好滿足了”沈疏笑他。 “缺愛啊”時倦說笑道。 沈疏翻身把時倦壓在身下,含住他的嘴唇,嘴里含含糊糊道:“大爺我來好好疼愛疼愛你” 嘴上一陣刺痛,血腥味蔓延到口腔里,時倦舔了下被咬破了的嘴唇,疑惑地看向沈疏。沈疏朝他挑了挑眉,囂張道:“以后不許命令我,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那樣和老頭子一個德行” “什么德行?”時倦問。 “什么討厭什么德行”沈疏說。 “不會了”時倦雙手捧著沈疏的臉,湊上去吻他。 兩人很快滾在一起,瘋狂地接吻,手機鈴聲響起把曖昧的氣氛打散,時倦從沈疏身上微微起身,拿出口袋里的手機接通電話。 沈疏推了推時倦想讓他起身,時倦反而壓了下來,一邊聽電話一邊吻他,吻完對電話那頭說了一句:“十五分鐘內到” 掛了電話,時倦把手機扔到一邊,低頭含住沈疏的耳垂,牙齒在軟|rou上廝磨,舌尖掃過耳垂上細小的絨毛,柔聲道:“我要去開會,乖乖等我回來” “不了,我去朋友家,今晚不在這住”沈疏把人推開,從床上下來,嘚瑟道“拜拜” “還生氣呢?”時倦欲靠過去。 沈疏一溜煙跑到門口,回頭丟了一句:“沒有,我有那么小氣嗎,就是從今往后我再也不給你煮粥了” 說完人就走了。 —— 沈疏是于杰家的???,礙于家里總是有不速之客,加之沈疏不想面對沈肆這個弟弟,雖然也可憐他但父母離婚大半因為沈肆這個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沈疏大多時候都是在于杰家度過的。 他輕車熟路地穿行于地形復雜的別墅區,來到于杰家,輸入指紋,坦坦蕩蕩地走進去。換上拖鞋,站在門口破口大喊一聲:“于杰” 正在客廳打游戲的于杰嚇得一激靈,回頭對門口的沈疏怒喊:“靠,你叫魂呢” 沈疏兀自走過去,窩進沙發一隅,雙腳踩在沙發邊上,雙手抱住膝蓋,眼神頹靡,身子像沒了勁一樣,軟綿無力地蜷縮著:“好兄弟,我喜歡上時倦了”,他的聲音很輕,好像疲憊極了。 于杰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辦他”繼續打游戲。 “事實上是我被他辦了”沈疏說。 于杰的身子明顯抖了一下,回頭看了沈疏一眼,呆愣了稍許,手機里傳來對戰失敗的慘痛悲壯的背影音樂,他才回過神來,把視線挪回到手機上:“那就被他辦” “滾,喜歡一個人才不會那么簡單”沈疏拿起旁邊的抱枕砸向于杰的頭,一擊即中,于杰后腦一陣輕微的鈍痛,放下手機坐到沙發另一邊,他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在他眼里,沈疏這個人很別扭,有些事情彪悍地不像他這個體格該有的,有些事情又膽怯的像個縮進洞里的老鼠。 比如他可能會在冬天光著膀子打雪仗,會用路邊撿的棒子rou搏瘋狗。 對沈疏來說,你罵我,我就打你,甚至被車撞了之后都不會報警叫救護車,而是先爬起來,看看自己有沒有受什么大的能夠導致自己半身不遂的傷害,只要發現自己手腳健全,就會沖到車窗前,徒手敲碎玻璃將司機拽出來揍一頓。 于杰干巴巴地開口問沈疏:“那你要怎樣?” “我不知道,就感覺自己在摘星星,爬得再高也夠不著,最后只會摔個粉身碎骨”沈疏的聲音越來越輕,輕到最后一個字沒了聲。 于杰嘆了口氣,這就是沈疏懦弱的地方,一遇上感情就縮回洞里,你把手伸進去一點,他就把洞挖深一點再縮回去一點,反正能退的路他都退,退到無路可退,他就跳崖。 “為什么時倦成星星了,還有,非要你去夠嗎?時倦可以降臨到你身邊啊”于杰不解道。 “星星降落,那就是隕石,不砸死你”沈疏說。 “要砸也是砸死你,關我什么事”于杰回懟“你勇敢點好不好?慫得跟個耗子似的” 沈疏害怕喜歡這種感情,理智上他知道父親對時倦構不成威脅,但那種害怕出于本能,就像對針尖刀刃的恐懼一樣,是無法控制的,他被這種恐懼壓得喘不過去來,在時倦身邊待得越久他就越怕,他實在受不了才來于杰這里尋找喘息的余地,可于杰一句話突然甚至可能莫名其妙就正中他心里的痛處。 “我拿什么勇敢,我有什么啊,我他媽什么都沒有”他的眼眶瞬間紅了,聲音似是發泄一樣吼出來“江舟他爸來接江舟回家的時候那么羞辱我,我還得忍著,我實在受不住懟了一句回去,然后做了一個月的噩夢,我就怕他爸對他不好,怕遷怒到他,我連把他留在身邊都做不到” 沈疏用手臂擋在眼前,微微仰頭,似乎想讓眼眶里打轉的眼淚倒流回去。 一提到江舟,于杰心里也不舒服,江舟走后第一年沈疏頹廢得不像樣,整日整日地賴在床上,什么都不做,除了發呆就是睡覺。 江舟走的第二年沈疏突然間發憤圖強,請了家教發了瘋一樣學習,他一直跟著沈疏也多少學了一些,不過沒有沈疏那么努力,可成績下來沈疏基本沒有什么進步不如說倒退了,比懵的成績還差,而他的成績反倒擠進了學校的前一百。 于杰記得沈疏拿著成績單的時候,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把他分明的棱角勾勒得很柔和,他沒有表情,沒有情緒,似乎釋然了,但于杰知道他放棄了。 之后的幾年沈疏徹底瘋了,混跡酒吧夜店,每天喝得找不著北,高中也沒畢業就被勸退了。 于杰的腿不受控制地抖動著,腳跟觸碰地面發出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中回蕩,聲音戛然而止,他往沈疏那邊湊了過去,保持一個八十公分的距離,故作輕松自然地回憶起往事:“你記不記得以前你脫光衣服去河里抓青蛙被馬蜂叮了屁股,半個屁股腫的跟球似的,坐都坐不下去,還有你尿床把自己沖醒了” 沈疏眼睛的酸脹感漸漸消散,放下手臂,狠狠白了于杰一眼:“那是你尿的把我沖醒了” “沈哥,你不用去夠,時倦他就實實在在在你身邊,你趕他都趕不走,你們結婚了,國家承認的,雙方父母同意的,你是他明媒正娶的愛人”于杰往后靠去,頭后仰看著上空的天花板,似乎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輕聲跟沈疏商量。 “他愛你很久了,久到你放棄了他還沒放棄,他一直奮不顧身地向你奔跑,他將你們之間的山海鏟平,鋪出一條平坦大路,光鮮亮麗地走來,就最后一步了,你不用伸手,別推開他就行”于杰說。 沈疏深深看了于杰一眼,覺得他話里有話但沒太在意,只是低聲嘟囔道:“你說他喜歡我什么呢?” “喜歡你脾氣古怪,火氣大愛記仇,性格沖動,好吃懶做,無所事事,不務正業”于杰道。 沈疏剛想發火可細一想覺得于杰說得對,又瞬間沒了火,他問:“我就沒點優點?” “有,長得好看,身材好,沒了”于杰眼底精光閃過,笑瞇瞇地看向沈疏“沈哥,當初的賭約你沒忘吧” 沈疏腦中記憶球飛速旋轉,真香兩個字放大在他腦海里,頭低下去,額頭抵著膝蓋,他想——他的卡可能要透支。 “我這就叫兄弟,咱們今晚就包夜場,哦吼”旁邊于杰的歡呼聲刺痛著他的耳朵。 他的身體微微放松一些,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給時倦發了條短信:倦哥,記得來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