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沈煉的心情始終難以平復。

    這種情緒一直持續到柳青玉下班，才稍有收斂。

    夜更加深了，他卻是輾轉反側，怎么都睡不著。

    隱隱的，聽到柳青玉房中有打電話的聲音，他模糊聽到了幾句，似乎是蘭瑾的同學來了，正在小區的保安室等著。

    同學。

    沈煉看了看時間，已經凌晨一兩點鐘。

    果然，電話掛斷后，細瑣的穿衣聲從柳青玉房間里傳來。不消一會，客廳燈光被打開，是穿著簡單衣服的柳青玉開門而出。

    “怎么了？”

    沈煉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蘭瑾的朋友來找她，我下去看看，是和她經常一起練舞蹈的那個孩子?！?/br>
    “那個叫戴鈺的小姑娘？”沈煉追問。

    “你怎么知道?！?/br>
    “蘭瑾今天和她一起，是我去接的！”

    “嗯！”柳青玉應付一句，也沒多想，抬步欲走。

    沈煉隨意穿上衣服緊跟著她。

    柳青玉沒拒絕，率先走出。

    凌晨的小區顯得尤為安靜，已經入秋，酷暑退散后，顯得有些涼意。

    兩人并肩走著，彼此沒有任何話說，身影在路燈下被拉長。

    “這么晚了，不知道戴鈺找蘭瑾什么事情？”沈煉意圖想要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主動說了一句。

    柳青玉完全沒回應的意思：“去看看就知道了?！?/br>
    沈煉也不介意，抬頭，天空繁星點點，他冷寂的心臟莫名其妙的松懈了下來。

    “記不記得在你家里住的時候，凌霜華冒充姑媽挑事兒，我成了全家的罪人，郁悶的一個人走出來散步，然后你追了出來……”

    柳青玉眉頭動了一下，她當然是記著的。那是她和沈煉之間的感情第一次產生變化，一個比結婚紀念日都還讓人印象深刻的片段。

    “這些都過去了，我不光記得這些。還記得我生病的時候帶我去醫院，更記得我生蘭瑾的時候你急瘋了的模樣?？墒恰@些能證明什么，證明你曾經在意過我？不覺著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嗎？”

    柳青玉情緒突兀的波動，加快了腳步。

    沈煉不緊不慢跟著，沒有解釋，也沒有再說話。

    ……

    到達保安亭，兩人遠遠就透過保安亭的玻璃門看到了一個小小身影，身邊還有兩個警察和保安隊長張大洲。

    孤零零的，臉上青紫的有些異常。

    她見過戴鈺，出于對蘭瑾的愛屋及烏，她對戴鈺也一直很喜歡，見狀忙走了進去。

    “這孩子是我們巡邏的時候發現的，問她什么也不說，最后只說了你這里的地址……你認識嗎？”一個警察看到柳青玉，簡單說明了情況。

    柳青玉愣了下回答：“認識，是我女兒的同學?！?/br>
    “柳阿姨！”

    戴鈺低聲打了個招呼，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在外面沒進保安亭的那個男人，沈蘭瑾的爸爸。

    警察觀察了一下柳青玉和沈蘭瑾兩人的反應，松了口氣：“這就好了，希望你聯系一下孩子的家長讓來接人，孩子我就先交給你了?！?/br>
    柳青玉答應著，警察又囑咐幾句也就離開了。

    柳青玉柔聲追問：“小鈺，怎么回事，這么晚了也不回家？”

    戴鈺早就忍著的眼淚沒征兆又掉了下來：“我不想回家。柳阿姨，我能不能在你這里住一晚，求你千萬不要告訴我mama！”

    柳青玉怔了一下：“可她會著急的?！?/br>
    戴鈺說不出話，低頭只顧抽噎。

    柳青玉看的不忍心，她心思靈敏，基本猜出了怎么回事。雖覺著不妥，但孩子畢竟只住一晚，也不是什么太大事情。

    “好，咱們先回去再說?！?/br>
    沈煉這時也回過神來，跟在兩人身后。

    回到家里柳青玉拿出跌打藥說：“蘭瑾睡著了，等會你洗個澡跟阿姨一起睡，先擦點藥?！?/br>
    戴鈺連著道謝，任由柳青玉施為，眼睛卻一直偷偷注意著身邊的沈煉。

    他跟以前戴鈺所接觸到的那個人有些不一樣了。

    孩子是最敏感的，你溫和，她能感覺的出，你冷漠，她也一樣能感覺的出。

    刺痛讓戴鈺沒心思再去琢磨這些，撇了撇臉。

    “別動，阿姨輕一點！”

    柳青玉細聲叮囑，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覺。

    作為女人和母親，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對孩子施以暴力的家長，將人打成這種模樣，怎么都沒辦法理解。她已經想著明天如果見到戴鈺的家長，要適當的提幾句。

    涂好藥，柳青玉帶著戴鈺去浴室洗漱。

    沈煉則一個人坐在客廳里出神，偶爾可以聽到浴室里傳來的說話聲，是柳青玉在刻意和戴鈺交流。

    他無疑是對不起柳青玉的，假如她知道戴蘭也是自己的女兒，不知會作何感想？本來就隔閡的兩人，破鏡只怕再難重圓。

    斂了斂心思，他一時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很顯然，這件事相瞞也是瞞不住的，更何況沈煉也不想去瞞著柳青玉。

    從浴室出來的戴鈺臉色已經好看了很多，路過沈煉身邊的時候還打了聲招呼，叔叔晚安。

    柳青玉先把戴鈺哄進了臥室，然后朝沈煉走來。

    從心底深處，她相信沈煉解決事情的能力。這件事是關于別人的，柳青玉愿意不恥下問，她自己確實不知道該怎么解決合適。

    “小鈺剛才在浴室里說她母親經常打她，剛才洗澡的時候我也發現她身上有好幾個明顯的傷疤。這種對孩子的態度跟畜生也沒什么不同，甚，要是把孩子送回去無疑是重新把她推進火坑……”

    她沒明示，意思卻也清楚了。

    “那就讓她在家里暫時住幾天，也不要讓她再去學校?！鄙驘挭q豫了一下說。

    “我就是這么想的，不過她萬一報警的話……”

    “報警也沒什么，咱們沒有綁架孩子，沒存有惡意。權當對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能拖幾天先拖幾天，我再想其它辦法?！?/br>
    “這樣也好，你……”

    “我可以帶著她去上班，公司里有人會幫忙先照顧著?！?/br>
    “謝謝了！”

    柳青玉打了個哈欠，困倦招呼一聲回了臥室。

    沈煉苦笑起來。

    謝他，若是她知道戴鈺是自己的女兒不知道還會不會感謝自己。

    沈煉對戴蘭避若蛇蝎，可他并不是絕情寡性之人，對戴鈺這個意想不到的孩子雖然沒太多感情，卻也絕對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去虐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