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她也不知道這話有什么好笑的,只是聽著他樂得大笑,如此倒是心無芥蒂,頗為開懷的樣子,她也忍不住跟著笑,又問:“放的什么?是你之前說要給我看的東西?” 不想此話一出,伍世青更是笑的松開她,扶著沙發才能勉強不笑得前仰后合的樣子,只是也不說話,懷瑾更是好奇得想起來看看是什么,不想剛一動,又被他按住了,道:“別看別看?!?/br> “這倒是奇怪了?!睉谚溃骸澳阏f給我看的,怎么又不給看?” 老流氓將小姑娘箍在懷里,見著小姑娘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知道她真的半點兒人事都不懂,心里嘆口氣,罵自己不是人,但轉念一想,如此也是一番樂趣,忍不住起了壞心,湊到小姑娘的耳邊,道:“怎么?不舒服嗎?” “有點兒?!?/br> “一點兒?還是很不舒服?” “一點兒吧?!?/br> “那忍一忍好不好?” “不能拿出來嗎?” “不能,忍一忍可以不?聽話?!?/br> “嗯?!?/br> “乖,很硬嗎?” “還好吧?!?/br> “那是你還沒見著它?!?/br> “那不能讓我見一見嗎?” “今日還不行,改天讓你見?!?/br> “嗯?!?/br> …… 懷瑾覺得這些話實在是毫無意義又無聊得很,但不知道為什么伍世青卻說得興致勃勃,她摟著他的頸,頭輕輕的放在他的肩膀上,輕聲問:“別的男女朋友都會這么抱著說話嗎?” 其實這倒也不一定,如今雖說是社交自由,但即便是未婚男女,若想正大光明的接觸,約莫也只能去舞廳跳舞,正經人家的,大庭廣眾的這般親熱的抱著是不可能的,私下里多數也沒有什么單獨相處的環境,除非男子,或者女子獨居,但這樣的并不多。 但伍世青不能拆自己的臺,說道:“自然是的?!必M料說完卻聽懷瑾在他耳邊一哼,道:“你盡管騙我,但凡稍微正經些的都能去哪里尋個地方行事像你這般不要臉!” 被拆穿的伍世青也只能笑,然后便聽懷瑾用極小的聲音說道:“我知道與你這樣總是不好,你叫我出來我就猜著你沒什么好事,但總還是依你,我這般對你,是不想你厭惡我性子古板不懂事,你別想著我年紀小沒有依靠,就騙我,看輕我。你要記得我不是傻,我只是信你對我好?!?/br> 伍世青原本樂著,聽了這話,心神一凝,趕緊的將懷瑾摟住了,連連道:“不會,不會?!庇纸又f道:“總歸是我自己混賬,你只是鬧不過我,陪我發瘋,我高興得很,怎么會反倒說你不是?!?/br> 然而,懷瑾似是情緒上來了,聽了這話也并沒有緩解,只是低著頭,又喃喃說道:“我行事向來保守,我過去從未與人這般親近?!闭f道這里,她昂頭看著伍世青,忽然說道:“我與你說那個梅駿奇想闖我的屋子,但他還沒進去我就跑出來了?!?/br> 這個話之前懷瑾與伍世青說的時候已經說清楚了,這會兒又提起,伍世青一愣,往她看過去,只見她一雙眼睛水光漣漣,竟似要哭出來了。 伍世青一直提醒著自己規規矩矩的,但看懷瑾的樣子,他知道約莫還是他太心急,把人嚇到了。 這不由讓伍世青想到早前懷瑾去新世界找他,渾身濕透躲在路燈下的樣子,問她為何要站著外面淋雨,她竟然說是門口的阿三不讓她過去。那時候的小姑娘如同伍世青所見過的每一個尋常落難的姑娘一樣膽怯惶恐。 如今再想,當時她被梅駿奇嚇得連夜從總統府里跑出來,與她從未分開過的丫頭受傷在某個地方生死不明,她獨自一人,經過了幾天的奔波,千里迢迢的來到一個她不認識的地方,身上的錢卻被偷了,被迫來投奔他這樣一個臭名遠揚的流氓,是何等心情。 伍世青覺得有些事還是要說清楚,不然有個萬一,是要出□□煩的。 他將她的臉抬起來,讓她看著他,然后用從未有過的嚴厲語氣說道:“你聽著,你是知道我是什么人的,我不算是什么正人君子,連正人君子的邊都沾不上,但是你攤上了我,你也沒辦法,你總歸是要依著我的意思來活?!?/br> 他又說道:“方才我說的話就是騙你的,我這樣的人,我一點兒不覺得抱著一個女人說會兒話算是什么混賬事,我不能說完全不在乎那個王八蛋是不是進了你的屋子,但就是他當時進去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當時你也不是我的女人,沒必要為我守著,況且這種事情我這種人來說司空見慣。我是要娶你的,我不想說些不好的話,但將來若是再有人闖了你的門,但凡你不是自愿的,你來與我言語一聲便好,我絕不會因此而怪你,你也大可當是被狗咬了,不必放在心上?!?/br> 老流氓覺得自己一番話充分展現了他作為男人寬闊的胸懷和氣量,也充分的表明了他雖然是個穿長衫的流氓,但他比一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不知道強多少倍,但凡哪個女人聽了應該都要倒在他懷里流下感動的淚水。 然而,等到他的話說完,只見小姑娘揚起袖子往眼睛上一抹,盈在眼眶里的眼淚瞬間消失不見,小姑娘一雙大眼睛里都是震驚。 “抱著女人說話不算混賬事?你經常做?” “呃……也沒有?!?/br>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很久以前有過?!?/br> “那就是有過?誰?胡曼云?還有別人嗎?” “呃……” “說話!支支吾吾的,你心虛什么?” “很久以前了,真的?!?/br> “多久以前?我出生以前?” “先說一下,你抱過胡曼云嗎?” “呃……” “說!” “沒有?!?/br> “你撒謊?。?!” “有?!?/br> “你不要臉!” …… “伍世青!你個臭流氓?。?!老癟三?。?!” 【這和老子想象中的不一樣?。?!】 所謂一朝天堂,一朝地獄,快活了大半個晚上,最后五分鐘被罵得第三條腿都瞬間軟了的伍世青拖著腿回了房,坐進他那張鵝絨沙發里,點了一支煙。 左手夾著煙,手肋支在沙發扶手上,拇指撐著太陽xue,將右手掌心攤開,上面的牙印還在,血跡已干。 伍世青知道一個人若是生氣得很了,會發抖,但他自己從來沒有過,今日算是有了新的體驗。 對一個鄉下宅子里長大,讀過書識字的小姐,人已經明確拒絕了,直接帶著人和槍往人閨房里闖,這是人留了心眼,從里面裝了門栓,擋了一下,自己跑了,若是沒擋這么一下,真闖進了人,欲行不軌,人丫頭肯定不干,然后當著人的面兒,丫頭或死或殘,再把人小姐辦了。 再加上這事兒多半娘家人跑不了參與其中,按照伍世青多年流氓地痞的經驗,以及舞廳窯子里的見聞,這種事回頭想人小姐認命就嫁了?做夢吧! 只要不是全天派人看著,但凡眨個眼,多半小姐也不會活了,等著收尸吧。 就算是活下來了,只怕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不瘋算好的。 不得不說,就算伍世青自稱對各種混賬事司空見慣,但就對女人強取豪奪這件事上,便是伍世青見過的人里頂頂下作的,也比這個梅駿奇要有耐心的多。 這不是想娶太太,這是想謀殺。 不能想,想一想伍世青的手又開始發抖,不只是生氣,還有后怕。 伍世青沉浸在憤怒和悲傷里,一邊兒吸著煙,一邊兒慢慢舔著掌心干涸的血跡,然后聽見有人敲他的門,他懶得搭理,敲門聲卻怎么都不停,齊英的聲音在門外喊:“老大,有事!開門!” 一般齊英喊老大是真有事,比如一時心里不爽隨手揍了個人,結果發現是某個大官姨太太的表弟之類的。 伍世青殺氣騰騰的打開門,門外齊英舉著一封信,說道:“幫我看看?!?/br> “誰腦子有病給你寫信?!” “慧平?!?/br> “呃……” “我要告訴小姐去,你說她的大丫頭有病?!?/br> 本來就有氣沒地方撒的老流氓果斷借故的把自己的頭號跟班拖進屋里揍了一頓。 第49章 卡爾頓夫婦很快便寫信說要來拜訪。 顯然, 卡爾頓夫婦那天回去以后,在經歷了卡爾頓先生請人幫忙看名片, 和卡爾頓太太翻出自己的老相冊后,已經發現原來彼此不算是陌生人了??栴D太太用了近十個長句來表達她對于當時沒有將懷瑾認出來的愧疚之情, 并代卡爾頓先生向伍世青致歉。 信是卡爾頓先生的仆人親自送來的,懷瑾收到信后, 讓他等了片刻,當即便回了信讓他帶回去表示隨時歡迎他們的到來,然后用了整個下午列了一張待客的食譜, 讓人仔細的打掃客房,將廚房里本來就還算光亮的銀質餐具再次打光。又親自去為客房挑選了一套新的床單被面和枕頭, 并囑咐下人連夜清洗, 烘干, 熏了玫瑰香。 “他們要在這里過夜嗎?”伍世青問道。 “不過夜。但用餐前后, 可能需要梳洗整理,換衣服,并且孩子可能需要休息?!睉谚f道:“按道理說,只要不是實在沒有多余的房間,有客人來,是一定要提前準備好一間客房以備不時之需,尤其是客人里有女士和孩子,要安排得更妥當一些才行?!?/br> 慧平不在,以至于懷瑾許多事必須要親力親為。 伍世青前些日子請到家里的廚師是個美國人,懷瑾的食譜上列的多傳統的英國菜式他都不會做, 以至于懷瑾不得不重新修改,整整一個下午都耗在里面了,好不容易敲定了食譜去看一眼客房,卻也打掃得不盡如人意,倒不是下人故意陽奉陰違,做事不盡心,只不過顯然他們心里對于潔凈的標準與懷瑾的并不一致,過去她從來沒有管過這些,忽然接手起來難免會有些摩擦。 從中午忙到晚飯,等到懷瑾到餐廳的時候,伍世青已經等了多時。 “對不起?!睉谚?。 伍世青合上那本據說全國婦女都愛看的《新時代》,道:“這是讓我往后每次沒回來吃飯還得給你道歉?” 實際上,伍世青喜歡看著懷瑾像個女主人一樣在他的家里發號施令,忙上忙下,一直以來懷瑾對下人都是極和氣的,但在伍世青看來有些太和氣的,和氣得幾乎是客氣,像個客人,不像是主人。 “你去那個洋太太過去關系很好嗎?” “不算特別熟,見過兩次?!?/br> 說到卡爾頓太太的事,就不得不從懷瑾的娘說起。 懷瑾的娘叫金敏芝,是當年最早留洋的幾個女子之一,雖然在白人的世界里,黃種人難免歧視的目光,但金敏芝顯然跟大多數白人印象里的中國女人不一樣,她美麗,聰慧,雖然有些傲慢,但據說她是中國的公主。雖然金敏芝一直否認自己是中國的公主,可還是有不少人堅信這一點,其中包括來自英國的沃爾特·霍爾。 沃爾特是一個骨子里有些離經叛道的英國伯爵之子,不然也不會舍棄劍橋,到美國讀大學,更離經叛道的是,他愛上了來自中國的金敏芝,并決定娶她,然而,這顯然不是他的家族能同意的,他提議私奔,但金敏芝沒有同意。 大學畢業,金敏芝乘船回國,一對戀人勞燕分飛,不久金敏芝的父親病重,金敏芝匆忙與同船回國的大學校友魏建雄成婚,第二年,魏建雄欲納戲子進門,金敏芝不允,怒而離婚,獨自在鄉下生下一女,也就是懷瑾。 十年后,金敏芝與沃爾特在大學時的共同好友科迪·貝克千里迢迢登門拜訪,請求金敏芝能去見一見重病的沃爾特。金敏芝當天便帶著懷瑾一同啟程,遠渡重洋見到了少時的戀人,彼時沃爾特已然病重至無法下床,但金敏芝帶去的中國大夫神奇般的讓他好了起來。 劫后余生,二人皆以為世事無常,快速的舉行了婚禮。 懷瑾有了一個新名字,黛拉·霍爾。 隨后那段時光,應該是懷瑾童年里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她娘忙著照顧身體依舊不太好的繼父,打理她繼父已經沒有精力打理的產業,無暇盯著她的學業,她每天只用完成極少的功課后,便可以肆無忌憚的玩耍,即便是犯了錯,被她娘罵的時候,繼父也總是為她說話。 卡爾頓太太的娘家與霍爾家算是世交,也是這個時候,懷瑾認識了她。 然而,一年后,懷瑾的繼父終究不幸早逝,而她一向身體康健的娘也在兩年后郁郁而終。 “他并不是病了,是中了毒,他一直都沒有結婚,沒有孩子,所以假如他死了,他的表親一家可以得到他所有的財產,所以他們對他下了毒,我娘去的時候,他快死了,身邊連個像樣的醫生都沒有?!睉谚?。 “節哀?!闭媸且粋€悲傷的愛情故事,然而作為一個流氓,伍世青點了支煙,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煙,問:“所以你繼承了一位英國伯爵的所有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