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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鬧脾氣了?” 游嶼無語,“還真不要臉?!?/br> 他警告薄覃桉這幾天不許打電話過來,看到也不接。 薄覃桉第二天醒來后沒見游嶼,上班時??煽蘅尢涮渑苓^來求饒,說是自己嘴快一不小心什么都說了。 “師父您手機壁紙就沒變過,這都幾年了,要是再不說怎么追到手?我就想著幫您一把,才說了幾句,游總監就生氣了?!背?呻p手合十哭喪著臉,“他回去沒把您怎么樣吧?” ??砂炎约簩τ螏Z說過的話,又一五一十重復給薄覃桉。 “他要是不喜歡您肯定不會來接您回家,我以為說出來他會感動,可我沒想到他會生氣?!?/br> “不怪你?!北●駥⒉∪瞬v遞給她,“出去工作吧,準備查房?!?/br> 其實游嶼臨走還給薄覃桉留了個禮物,??沙鋈ズ?,薄覃桉挽了下袖口,露出脈搏上用黑色中性筆畫著一張丑兮兮的卡通豬臉。 做手術時,護士看到他手腕的畫,失笑道:“薄醫生您這是唱哪出?” “家里的小祖宗不懂事?!北●裾f。 護士贊同地點頭,“我有個外甥,三四歲,也喜歡拿著筆到處畫。小孩嘛,長大就好了?!?/br> 方遠是在第三天凌晨沒的,天蒙蒙亮,白姨沖上來使勁敲門,大喊道:“游嶼!游嶼快!你爸不行了!” 游嶼睡地輕,很快便披上衣服下樓。 方遠奄奄一息地叮囑方志材要好好過日子,方志材一家圍在他身邊,游嶼沒上前,等待方遠叫他,他才湊近。 “你,你過來……讓,讓爸爸好好看看你?!?/br> 方遠顫抖著手碰了下游嶼的臉,“真像你mama?!?/br> 所有人都很難過,白姨坐在方遠身邊抹眼淚,方志材靠在墻邊哭,他的妻子和孩子陪著他。妻子低聲安慰他,但也哽咽地一句話要重復好幾遍才能說完整。 游嶼說:“像你,我這張臉還能看嗎?” 方遠央求他叫他一聲爸爸,游嶼握著他的手,方遠的手居然出奇的溫暖,他說完這話,眸光突然比剛才亮了幾分。 他等待游嶼開口。 回光返照,快要死了,游嶼想。 他清清嗓音,在方遠的期待下,俯身貼在他耳邊說。 “你?!?/br> “去?!?/br> “死?!?/br> “吧?!?/br> 他說罷,得逞般地輕笑了聲,方遠整個人身體猛地顫抖,卻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游嶼松開他的手,后退一步,方志材撲上去放聲大哭。 方遠時睜著眼斷氣的,就算死了,那雙眼也依舊盯著游嶼。讓游嶼想起自己高中一個人在家,也是被站在門外的人嚇得要死,導致他現在都有陰影,出門前先順著貓眼向外望望有沒有人。 他伸手將方遠的眼皮抹下去,“別看了?!?/br> 我覺得惡心。 方志材到死都不知道游嶼并未喊方遠爸爸,他以為游嶼終于順了方遠的心意,方遠這輩子也算是得到兒子的原諒了無遺憾。 方家的所有人,自始至終沉浸在自我感動中,無法自拔。 他感激地對游嶼說,你爸爸他終于能夠沒有遺憾地走了。 不,游嶼冷眼旁觀,收回手道:“通知親戚,你們不想去殯儀館火化,那就盡快埋了,天熱尸體容易腐爛?!?/br> 第八十二章 方家的親戚大多住在村內,還有些在鎮子上,少數去城市定居。日上三竿時,眾人便都聚地差不多了。 接待是方志材的事,游嶼不認識他們,便以沒睡醒為由回屋休息。白姨不知道游嶼與方家的關系,或者說方家將自家與游嶼之間的關系捂得嚴嚴實實,好面子地在眾人面前營造出一副父慈子孝的惺惺作態。 像游嶼見過的那些公關公司的手段,但他們做得更接地氣淳樸些。 白姨只以為游嶼性子冷淡,見游嶼一直待在房間里不出去,便帶著午飯上樓來安慰他。人多,做的飯也簡單,一鍋燴菜蒸十幾個大饅頭便能頂飽。白姨將瓷碗放在游嶼面前,笑道:“你是大城市生活的人,我們這些飯就是簡單的家常飯,別嫌棄?!?/br> 游嶼沒動,自白姨放下飯菜,他的注意力便一直被她無名指上的金戒指吸引。戒指應該是新買的,但農婦經常干活,戒指表面斑斑駁駁留下幾道較深的劃痕。但戒指被她擦得很亮,應該是時常取下來清理。 白姨半蹲在游嶼面前,握住游嶼的手,“再怎么難過,也該吃點東西墊墊肚子?!?/br> 她的手一點都不像舒少媛的。舒少媛保養得當,一雙手細軟柔滑,游嶼小時候晚上睡覺鬧騰,舒少媛便會慢慢用她那雙帶著淡淡帶著護膚品香味的手輕拍他的背。舒夏是女孩子,喜歡同母親湊在一起搗鼓護膚品,學著大人的樣子涂抹精華水。久而久之,母女兩身上的香味便趨于相同,只不過舒夏身上還多一股兒童沐浴乳的奶香。 白姨的手粗糙僵硬,掌心的紋理凌亂,手背上還有干農活不小心被草木割傷的疤。手指也很粗,比游嶼自己的手指還要粗那么一圈,像他在超市見過的進口小蘿卜。大概是天太干的原因,虎口處甚至有些脫皮,皮膚更細軟的那層暴露在空氣中,混著已然風干的外表。 游嶼啞然,居然有些慶幸,幸好舒少媛離開了這個地方。 她就像朵精致易碎的琉璃花,蒙塵是一輩子,光鮮亮麗擺在展覽柜中也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