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沉云奪日_分節閱讀_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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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爺……” 溫景依舊是挺直地站在眼前,然而,見到任三爺眼下這副慘白的面色時,終究還是忍不住擔憂地喚了一聲。 任三爺抬起手掩住眼,這是他極度疲憊的時候,慣有的動作。 然而,當任三爺久久維持著這個姿勢的時候,溫景幾乎要以為三爺又這般睡去了。他正思量著要不要給三爺拿張毯子過來的時候,任三爺突然站起了。 那張精致的臉龐因憤怒而近乎扭曲,他發顫著,抬起桌上擺飾的碧綠紙鎮,用力地往溫景扔去。 溫景躲也不躲,他沉默地忍受了。 任三爺喘著粗氣,他怒不可遏,那股從未有過的熊熊怒火幾乎要讓他沒頂了——他們居然都瞞著他!然而,他們的欺瞞并不足以讓任三爺發怒,讓他如此激動得要發病的主因,是出在他的小侄子身上。 任祺日剛滿三歲,可和一般的孩子比起來,仿佛瘦小白皙了點,感覺上有些虛弱。任三爺把家庭醫生叫來了十幾趟,都診不出什么毛病。 許多下人暗里都覺著任三爺這個叔叔做得實在太緊張了,任夫人和任大少爺也合著一起勸了,任三爺皺了皺眉,抱緊了小侄子——他是怕。 他怕祺祺和他這個叔叔一樣,身上大小病不斷,曬個太陽吹個風都要頭暈,隨時都能一命嗚呼。 任三爺雙手摟住小侄子,那日漸成長的娃娃他漸漸要抱不住了??梢幌氲竭@孩子也許會和自己一樣,任三爺便憂心不已,故而母親和兄長說的話他全然沒聽進耳里,平時任祺日一咳嗽或打個噴嚏,就足以讓他慌慌忙忙地把醫生請來,仔細地檢查一遍。 所有人知道,任三爺簡直把這侄子當命一樣地來寶貝了。 故而,當任祺日在庭院昏倒的時候,任三爺當時人在外頭,一知道這事便急急趕了回來,正事也不辦了。他看著床上臉色蒼白,額頭出汗的小侄子,叫了幾聲“祺祺”,家庭醫生依舊是小心翼翼地說——沒事,小少爺只是熱得過了。 這一次,任三爺是怎么也不會信了。 人好好的怎么可能說暈就暈了。他沉默地撫摸著侄子的臉龐,嫂子林子馨含淚地站在一邊,任瀟洋走近他說:“三弟,你也去休息吧,這里有我和祺祺mama看著,出不了事的?!?/br> 任三爺抬起眼,他幽深的眸子掃過兄長和嫂子——然后垂下眸子,慢慢地俯身用臉頰摩挲著侄子的額頭,心痛地合了合眸子,在那還留著汗的額上親了親。 之后,他站了起來,臨走前依舊戀戀不舍地看著床上的男孩??砷T合上之前,他卻是看著那對夫婦,冷冽的目光,讓任瀟洋確切地捕捉到了。 這個陰沉怪異的弟弟,簡直把孩子疼到心坎里去了。任瀟洋看了看床上的兒子,他不是不知道任祺日為什么會昏倒,前些時候他趁弟弟出門一趟,帶著兒子去醫院抽取干細胞——等到任祺日四歲的時候,還必須捐贈骨髓等等,這些都是已經協議好的事情。只不過,就算再小心,這對一個孩子的身體而言,畢竟還是造成了一定的負擔。 他坐在床頭,摸了摸兒子,突然覺得一陣心酸,他紅著眼眶低頭嘆了一聲,林子馨抽泣著走了上來,推了推任瀟洋的肩膀。 “瀟洋……”她哭著問丈夫:“……怎么辦?” 任瀟洋深吸一口氣。 他也覺得些微茫然。 他總覺得任瀟云是越來越不正常了,他有些害怕,卻又有些期待,如果任瀟云知道自己是倚靠什么活到今日,究竟會是怎么樣的表情。 然而,他害怕的原因在于,他理解任瀟云的個性——那實在是個陰狠可怕的人,不知日后會用什么方法來報復自己。 他這般想著,驀然一笑。 任瀟云憑什么報復他,他才是最大的受益人不是么? 任瀟洋的預感很快就來臨了。 任三爺終究是知道一切了,然而在怒火之中,更多的是痛楚。他恨不得把整個任家都鬧散了——誰也不知道,任三爺心里對這個家還是有點感情的。 而和兄長任瀟洋對峙的結果,卻是以慘敗收場。 原因在于,他疼愛入骨的小侄子,根本不會愿意離開父母。 “你說我不配當祺祺的爸爸?那你呢?任瀟云,你如果還想活著,你不還是要倚靠祺祺,你憑什么?” 任瀟云從來沒有如此怨恨過自己病弱的身體,他咀嚼著兄長的這一番話,僵直地站立著。 最后,他抬眼看著緊緊將頭埋在父親懷里的侄子——他剛才把祺祺嚇著了,祺祺是連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了。 “夠了!別說了!”任夫人上來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兒子,她心疼地撫摸著兒子的臉龐——她覺著兒子現在仿佛是要哭出來一樣,盡管那雙眼只是大大地睜著。 任瀟云看也不看自己的生母,他只是看著前方——就像任瀟洋所說的,他想活。 他想活。 尤其是身邊有了牽掛之后,他更想活了。 要是他死了,他就再也看不見祺祺了——他無法伴著那孩子生活、成長,而他要是死了,他的祺祺說不定根本不會記得他。 任瀟云晃了晃,他像是要昏倒一樣。 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他是這么地喜愛他的小侄子,可是他要是死了,他就碰不到了、看不到了。他一想到這里,他就覺得——死亡是如此地可怕。 但是,這樣的話…… 任瀟云慢慢地抬起雙手,覆蓋住自己的臉。 最后,他妥協一樣地,將剩下的百分之十的股份交給了任瀟洋。他沒再看他的兄長一眼,他馬上就要離開了,他要去紐西蘭養病。 而在他離開的時候,所有人都出來送了。車子啟動的時候,他突然回頭,看了看那大門。 任瀟洋抱著兒子,帶著似是勝利的笑容,旁邊是唯唯諾諾的嫂子,他們目送著他。 而不過幾年,任瀟洋就因為飛機失事死去了,尸骨無存。 任三爺終究是回到了那棟宅子,那間久違的房里。 他如同當年——只不過,他的身子和先前比起來算是大好,他走到窗邊,往下望去。 那個孩子也長大了。 任三爺翻看著影集,或是拿著筆,在畫紙上劃動。這些年,他依舊是深深地疼愛著這個孩子的,尤其在這孩子的父母相繼去世之后。他看著那孩子一天一天地成長,只是,那孩子卻怎么也不愿意和他親近了。 任瀟洋走了那一會兒,有不少流言,外界似乎都認為任瀟洋的死其中大有文章。然而事實就是那樣,任瀟洋確實是意外地死去了——這一切背后似乎有無形的手,推動著這一切,從上一代,一直延續到他們這一代,然后不斷地循環。 任三爺輕輕地將畫紙從畫架上拿下。 他又要換一本畫本了。 溫景走向他,在離他五步遠的時候,彎下了腰,說:“三爺,該去開會了?!?/br> 他慢慢地走下了樓,然后瞧見對頭那個少年跟在另一個漂亮少年身后走上了另一邊的樓梯。 “王箏、王箏——你等等我啊?!?/br> 他的目光緊鎖著那叫喚著的少年,少年似乎意識到身后的目光,突然回過頭。 他們四目相接。 “三、三叔!”少年像是受到驚嚇一樣地輕喚一聲。 他點了點頭。 “啊……”少年左右為難地看了看,他是該趕緊跟上王箏,還是去給他三叔寒暄呢? 溫景明白地開口說:“小少爺,三爺趕著去開會?!?/br> “呃,哦。三叔再見?!比缓缶瓦诉诉说刈呱蠘桥芰?。 任三爺的目光緊鎖著少年的背影,他甚至抬了抬手——他想要喚住那孩子,可是那孩子跑得太快了,他根本來不及留住他。 而他自己意識到這個感情的變化,是在某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