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那人穿得十分戶外,身形高大,黑發,球鞋,肩上挎著只大包,像是裝著體育用品,姿態挺拔陽光。 姜未用力眨了眨眼,她沒看錯。 雖然只有一個背影,可她可以肯定,那個人就是和她一起爬雪山的男人。 這個身影太熟悉了,熟悉到她未必能描繪出來,但一旦親眼見到,一定不會認錯。 姜未忽然感覺到一陣想要哭的沖動,她慌慌張張地站起來,顧不得腳上尖銳的疼痛,朝著那人的方向快步追去。 第37章 在姜未休息的這條長椅背后, 就是通往三樓的扶梯。 她徑直乘坐扶梯往上, 連疼痛都顧不得了, 嫌扶梯速度太慢, 她步行連上幾層, 來到三樓。 這一層是都市男裝區,姜未放眼望去, 沒看到剛才那個背影。 萬隆百貨實在是太大了,從這頭, 望不到那頭,還分為ab兩座大廈,中間互通,剛才那人所乘的扶梯剛好在b座的連接口。 他有可能在男裝區任意一家店鋪里, 可能去了樓上,也可能去了b座。 姜未盲目地找了許久, 三樓的每一層店鋪, 甚至還去了趟b座,樓上樓下的跑, 如同大海撈針。 后來她實在是累得不行, 腳后跟也磨破了,體力還行,但這雙腳實在是受不了了。 她沮喪得不行, 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三樓扶梯處的長椅坐下來。 雖然希望很渺茫,但姜未仍然抱著一絲希望。 她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 至少, 他出現在自己面前,和自己在同一個城市生活,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這說明,那一切都不是她的想象,或者錯覺。 在姜未的生命中,曾經確確實實地存在過這個人。 最重要的是,他的確不是秦賜。 她休息了一會兒,準備起來再尋找一番,卻在這時候接到秦賜的電話。 好巧不巧的,偏偏在這時候打過來。 姜未用紙巾按住腳后跟的傷口,姿態別扭地握著電話,“怎么了?” “你在哪里?” “我在萬隆百貨逛街?!?/br> 如果秦賜真的派人跟蹤她,那他多此一問,未免也太戲多了。 再說,她手機里的支付方式綁的是秦賜的卡,這邊消費,那頭馬上就有短信提示。 還需要問? 姜未氣喘吁吁地,心情也不大好,語氣難免冷淡了一些。 秦賜聽得出來,卻好像毫不在意一樣。 “以后逛街提前跟我說,我派人陪你,你一個人太不方便了?!?/br> “不需要你那個助理陪,我一個人逛挺好的?!?/br> 秦賜淡淡地笑了一聲,低沉地說:“那以后我陪你,可以嗎?” 姜未未置可否。 她已經累得沒什么力氣,隨便秦賜說什么,她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逛完了就回家吃飯吧,我給你請的老師要到了?!鼻刭n還真是把這事放在心上。 然而時過境遷,姜未現在對學習不太熱衷,她有更要緊的事cao心。 萬隆百貨的f出口,正對著一條車道,秦賜派來的司機將車停在這里,專程接姜未回家。 她拎著幾只手提袋,一進屋,全扔在沙發上,脫了鞋,有氣無力地坐下來。 章淑梅看見姜未的腳,哎喲一聲,找來家里的醫藥箱,慌里慌張地,直接撕了塊創可貼就要貼到她腳上。 一看就知道她毫無處理傷口的經驗,姜未嘆了口氣,讓她去忙廚房,自己拿棉簽抹了層碘伏消毒,然后貼上層膠布。 姜未抱著膝蓋,靜靜地發了會兒呆。 明明那男人都跟她求婚了,難道是她拒絕他了,之后才會跟秦賜在一起嗎? 可在日記里,她是這樣寫的: “因為從很久以前,我們的命運就緊緊相連……” 這是不是說明,其實她和秦賜很早以前就認識了,絕不是秦賜所說的,相親結婚? 當你失憶了,最可怕的地方就在這里。 過去是一片空白,能夠任人涂抹,由他怎么說都行。 可隨著時間推移,她的記憶一塊塊浮現,卻發現和抹上去的色彩相沖突,畫面充滿了違和感。 吃過午飯,秦賜給她找來的英文老師到家里報道。 老師叫李知云,四十多歲的女教師,之前在私立中學任教,生孩子后辭職了,這幾年才重新出來工作。 李老師化一層淡妝,衣著看起來十分樸素,但氣質嫻雅,一舉一動都顯現出知性的魅力。 給人的印象不錯。 她不像之前的瑜伽老師桑賈伊,很少和姜未閑聊,第一堂課,先了解姜未目前的英語水平,再根據情況制定教案和教學方法。 感覺是個十分認真的老師。 這就有些為難姜未了。 她的英語水平,完全可以應付日常對話,也能聽懂英文原聲電影。 這種程度,根本不需要一對一教學。 姜未不想騙李知云,她老老實實地說:“其實,我能聽懂?!?/br> 李知云笑得格外溫柔:“沒關系,秦太太,您的情況,您先生已經跟我說明白了,其實在我的學生里,也有許多成年人,都是之前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學過英語,現在學習也來得及,您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br> 姜未:“……” 她聽出來了,李知云以為她在打腫臉充胖子,不懂裝懂。 “我可以問問,秦賜是怎么跟你說的嗎?” 李知云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講得十分委婉:“我只知道您從前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輟學,其他就不清楚了?!?/br> 姜未苦惱地低下頭。 她實話也說了,可沒人信。 如果這是她最近無聊看過的爽文,她應該當場飆一段專業英語,啪啪打臉眾人,走上人生巔峰。 可這是現實生活。 一個高中輟學,不務正業的資深廢宅女青年,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個英語白癡,突然來一段鳥語,只怕被被人當作神經病關起來。 不對。 一定有哪里不對。 李知云給姜未帶來一張英語試卷,初中水平的,她想測試一下姜未還記得多少。 姜未盯著那些幾乎算是白給的問題,陷入了沉思。 既然裝傻就要裝到底,她借口腳疼,沒力氣做題,直接交了白卷。 態度還相當地理直氣壯。 最好讓李知云認為她是個冥頑不靈的差生,知難而退,自己放棄。 可她真的是好涵養,面不改色地接過卷子,說是明天這個時候,再來給她上課。 “老師,能把試卷還給我嗎?”姜未無可奈何地說。 李知云把試卷翻過來,看到背面的的涂鴉畫,笑著看著姜未一眼,“這畫的是什么?” 姜未嘆口氣,把畫拿回來:“隨便畫畫,沒什么?!?/br> 不怪她看不出,就連姜未自己都覺得這幅畫不忍直視。 幼稚的線條,天馬行空的畫風,根本連兒童畫都比不上。 姜未原本是想,把剛才萬隆百貨里看到的那一幕,用圖畫記錄下來,看能不能想起一些細節。 一下筆,她就發現,自己根本不會畫畫。 她不敢相信自己小時候真的學過畫畫。 日記本里那些畫,雖然線條凌亂,極其抽象,但藝術感躍然紙上,絕對是有美術功底的。 這讓姜未更加懷疑,那本日記并不是自己的。 記憶會褪去,但學過的知識仍然存在,她仍然會騎自行車,打網球,沒道理會把美術忘得一干二凈。 畫出來的東西,你認識我,我不認識你。 秦賜晚上回來,問姜未學習得怎么樣。 “就那樣吧?!彼龑P某燥?,表情冷冷淡淡地,心事重重的樣子。 秦賜一直在看她。 他坐在對面,不怎么動筷子,好像沒什么食欲,姜未的余光看到,他想和她說話,卻欲言又止地,因為姜未根本不給他眼神。 這樣其實很辛苦。 冷漠是一把雙刃劍,刺傷別人的同時,也冰封了自己的心。 姜未迫使自己對秦賜冷漠起來。 但她矛盾的地方在于,她根本不確定秦賜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