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完后,他只親自斟茶。方才捉起自己面前的茶碗,“三位族長,喝茶?!?/br> 三人只望著桌上茶碗,本是忌憚著有毒不敢動。卻是河蜜族長阿古抬手端了茶碗來,一飲而盡?!拔业绞切盼疫@侄兒。他想殺我們,方才陣前便能動手?!卑⒐耪f著,看了看左右兩位族長,“喝茶吧…” 蒙哥兒等來二人喝完茶,方才接著說道?!跋氡厝咳缃衤犞範I之言辭,定是對我不利。只我也聽人說了一道兒如今汗營的情形。不知族長們可有聽聞過?”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方才擰眉望著蒙哥兒。 南蕪族長卻是領略過赫爾真的暴戾,不想數月后,竟能見得赫爾真和顏悅色,與他們吃茶。到底放下來幾分成見?!昂諣栒娲搜允鞘裁匆馑?,不妨直說了?!?/br> 昂格爾也跟著問道:“汗營可是出了什么別的事情?” 蒙哥兒只將那日烏蘭牧仁來明王山報信之情,詳細與三人講述了一遍,只得來他一家之詞。三方族長也難以完全相信。外頭哲言來報。 “赫爾真,三十六部似是坐不住了,要打么?” 蒙哥兒起身,吩咐昂沁:“先以弓箭與他們拉開距離,我與三位族長還在商討。稍后再議?!?/br> 雨再下大了幾分。 汗營里一片寂靜。汗民們紛紛知道眼下是緊要關頭,都呆在家中,靜等著外頭變動的消息。好在這樣的時日還不長,家中柴米油鹽都還足。 狹窄的小帳里,關押著一干不肯屈從的老臣。 再往后的王帳,達達爾正在案前和阿布爾汗喝酒。只如今,這會客議事的小帳里,達達爾一身蟒袍正襟上座,阿布爾汗卻被安排在了座下。對面是三夫人和巴雅爾,正顫顫驚驚陪著同飲。 達達爾直一邊喝著酒,一邊笑道,“阿布的親筆書函果真好用,讓三十六部各自帶著親兵來守衛汗營,正好該和赫爾真,來個魚死網破?!?/br> 阿布爾汗卻一直沒肯碰面前酒杯,只道,“我從了你的意思,你該放了你三姨娘和巴雅爾?!?/br> 達達爾冷笑了聲,“阿布,如今你的話不作數了,我才是大汗,該我說了算?!?/br> 阿布爾汗直將手邊酒杯一把摔去地上,“草原盟主,向來要受三十六部推舉,豈有你自封為汗的道理?” “你向來覺著我偏心赫爾真。你到底這副脾性,如何受得了三十六部愛戴?” 話像一把劍,直刺入達達爾心里。他神色如猛獸,一把從座上沖了起來:“我又怎的不行?” 腰間長劍已經出鞘,劍尖直指著阿布爾,“你以往偏心赫爾真便罷了,此下開始,你在我手上。我便是草原盟主?!?/br> 阿布爾汗氣急,卻是捂著胸口咳嗽了數聲。冷笑嘲諷:“用藥物軟禁于我,換來的草原盟主做?” “做你的春秋大夢?!?/br> 第118章 達達爾死皮賴臉, 直笑著望天:“這春秋大夢,不正在做著么?香!” “只人生在世,是不是夢, 誰又分得清楚呢?阿布?!?/br> “你怎的活了這些年歲, 這道理都不明白?” 三夫人早受了驚嚇, 見那劍直指著阿布爾,恨恨道, “你忤逆犯上, 得要遭報應的。別人不說不知道。你額吉便是被巫術反噬,自取滅亡。你如今還步她的后塵,真是狼子野心,不知悔改?!?/br> 她話還沒落,臉上便被甩上來一個巴掌。 三夫人抬眼狠狠望著達達爾,他方才手中的劍, 已經指來了她胸前。 達達爾卻作勢,來回踱著步子, “不提我額吉, 我還能饒你一條狗命?!?/br> “我額吉生前, 最恨的是赫爾真, 其次便是你這賤女人。如今她先走了一步, 不如, 你下去陪陪她,省的她去長生天的路上,太過凄涼…” 他不惜得什么, 長劍正要揮落,卻被巴雅爾徒手接了一劍。三夫人見得巴雅爾手中飆血,慌忙喊著兒子的名字。巴雅爾只一股蠻力,護著母親,攔腰一撞,直將達達爾整個撞去了案臺上。 達達爾翻身直起來,一劍插入巴雅爾左邊肩上,方才將人一腳踢開。 “巴雅爾?!比蛉嘶呕艔垙埰鹕韥?。阿布爾汗亦是異口同聲喊著兒子名字。 帳子外頭卻忽的有親信來報。 “大王子,南蕪族長在汗營門外求見大汗??煞褡屓诉M來?” 達達爾眼角如鉤,忘了一眼身后正去扶著巴雅爾的阿布爾汗。方才回頭來問那親信:“他可有說,是什么事情?” 親信道,“說是收集回來有關赫爾真的軍情。要與阿布爾汗一同商議?!?/br> 達達爾冷笑了聲,“帶他去客營,我見見他?!?/br> “你只跟他說,大汗病了,事情都交予我打理?!?/br> 阿布爾汗聽著身后笑了三聲,“你可覺著三十六部族長都是吃素的?!?/br> 達達爾未做理會,直出去了王帳。 南蕪族長只帶著一什親兵,被人領著,進來了客營。一旁兵士,手中持著赫爾真的信物,只等時機,是要交給阿布爾汗看的。 可方才進來汗營的時候,他便覺著不對。 眼下雖是大雨,也已是夜深,可汗營四處,沒得一個活人在外頭行走。就連一旁牧場也是一派死氣沉沉。這樣的氣息,并不尋常。如此看來,赫爾真所說,汗營有了變故,怕該是真的。 方才帥營四方商議,三位族長和赫爾真終是達成一致,讓他南蕪一族帶著三族軍令焰火炮,前來汗營試探虛實。其他兩位族長也被赫爾真放回自己軍中。 如若南蕪族長此行探的阿布爾汗尚好,且與三十六部收到書信一致,說是赫爾真領兵前來弒君。那便自行回去軍中,與赫爾真一盞??扇缛粢姴坏冒⒉紶柡?、或查得達達爾謀反,便直將三軍煙火令放向空中,三十六部連同赫爾真大軍,將直壓汗營,取達達爾人頭,營救阿布爾汗。 南蕪族長年過半百,雖是沉穩之人,可有生之年卻也是第一回 經歷如此大戰,他無意伸手去摸了摸袖口里頭的三支焰火令。方才給自己打氣定了定心,便聽得帳子外頭來了人。 方才領著他進來客營那小廝便說,阿布爾汗病重,只達達爾能來見他。便已經將赫爾真的說法又坐實了三分。此下見得達達爾蟒袍加身,眉眼妖佞,他直覺該又坐實了兩分。 只達達爾還是他晚輩,見得他面,卻未對他行禮數。卻是繞開他,直坐去了汗位之上,“南蕪族長,我父汗病重了。這段時日,由我來代理汗營之事。你有赫爾真的軍情要商議,便直與我說罷?!?/br> 南蕪心中暗笑了聲,這該已是不打自招,“不知阿布爾汗是得了什么???可需我三十六部尋神山巫女們來給大汗看看?!?/br> 達達爾撐著額頭,靠去了王座椅背上,“你有什么事情,便快說。探子回報赫爾真大軍離汗營不過五里。莫再耽誤軍機?!?/br> “哦?!蹦鲜徱姷盟慌芍魅思业膭輵B,這才拱手一拜,“赫爾真此行只帶來六萬兵士。我三十六部聯軍十五萬人,已經將他團團圍住?!?/br> 達達爾聽得,面露欣喜之色,直撐來自己膝蓋上。臉上幾分笑容:“南蕪族長,這說得好!快,快讓三十六部大軍圍剿他,將他首級提來見我?!?/br> 南蕪卻是退后了幾步,“只,赫爾真大軍雖是人少,可兵士們各個身經百戰,我等只是護衛部族的親兵。他身邊還有哲言昂沁兩位大將相助,這一仗該如何打,還得請阿布爾汗來定奪。是以,若能見得阿布爾汗便是最好,如若大汗實在病重,也得請達達爾將此話帶給阿布爾汗,好給我們三十六部下令?!?/br> “還問什么阿布爾汗?”達達爾撐起來身子,幾分急躁。 南蕪族長見得他神色幾乎癲狂,方才越發確定了些。達達爾也忽覺得自己怕露了餡。方才正襟危坐了幾分,“也罷,父汗在后頭王帳里歇息,我且去問問他?!?/br> 南蕪族長只見達達爾起了身,側眼瞥了自己一眼,方才進去了客營后頭的王帳。他心中已經有數,一旁親信手中還捧著赫爾真的長刀做信物,眼下看來,阿布爾汗定是見不到了。他方小聲喊了一旁親信,匆匆走出來客營,來得廣場,直從袖口中取出三枚火焰軍令,一一放上了天。 達達爾方才不過故作假態,進來王帳見得巴雅爾失血太多,已經暈在了三夫人懷中,只淡淡冷笑了聲,便要準備回去,再見南蕪族長。卻忽的聽得汗營上空三聲巨響。他不知何事,擰眉跟著親信追出去。 那南蕪族長卻早帶著那一什親兵,騎馬出了汗營。跑了。 他這才恍惚明白過來。什么來問阿布爾汗商討軍情,分明就是來試探汗營虛實。 他自立在原地冷笑三聲,叫了親信來眼前,“去,將汗營挨家挨戶的屯的油和酒都找來。本汗有用處!” 蒙哥兒立在帥營前,遠遠望見汗營方向三枚焰火。方才對身后哲言和昂沁一揮手,“協三十六部,壓進汗營?!?/br> 雨越下越大。 從定北城出來之時,他下令全軍在盔甲上涂上黑墨,若妻兒有事,他赫爾真誓與草原為敵。這數日來幾經天雨洗禮,兵士們盔甲上的墨色褪去,迎著油火光芒,如今飛彩凝輝。 行軍三刻,到了汗營,青茶、南蕪、河蜜族長們已經等在門口。蒙哥兒卻見得火光之中,汗營大門內全是熟悉面孔。幾個汗民被綁在大門前的柱子上,達達爾家仆手中舉著油火把。 南蕪族長直道,“該是綁了人,想威脅我們?!?/br> 昂格爾搖頭,“還是方才聽你說,方才知道,以往溫和慈善的達達爾,如今變成了這幅模樣?!?/br> 阿古背手,直對赫爾真道,“且不能心軟,犧牲些人,也該要將阿布爾汗救出來,鏟除禍害?!?/br> 蒙哥兒卻直屏退了大軍,兀自一人走去汗營大門前。 “你們既是做好了陣勢,達達爾人呢?讓他出來見見我,和三十六部族長?!?/br> “赫爾真,找本汗何事?” 達達爾聲音從門后火光中傳出,大門由得柵欄做成。蒙哥兒透過欄桿只見得那人面龐瘦削精致,一身蟒袍緩緩從人后走了出來。 聽得“本汗”二字,昂格爾忙上前斥道,“阿布爾何時傳位于你了?三十六部不知道,你這個大汗,我們認不了?!?/br> 阿古也道,“我們也只收到阿布爾汗親筆書信,道是赫爾真當真帥兵攻打汗營,喊三十六部前來營救汗營。并未聽說,汗營已經易主了?” 達達爾大笑三聲,“諸位不知道也不奇怪。我父汗染了急病,昨日去了。方才傳位于我?!?/br> 蒙哥兒方才還幾分鎮定,手中長刀已經持緊?!澳愀负乖趺戳??” 身后圍著的汗民紛紛sao動了起來,交頭接耳。 “可敦才走沒幾日,大汗又去了?” “這怎么可能?定是達達爾胡言亂語。大汗身子健朗,真要沒了,也是他害的?!?/br> 達達爾笑了笑,“赫爾真可是沒聽清楚?父汗昨日,去了?!?/br> 蒙哥兒眼中怒火四溢,“你把他怎么了?” “我哪里把他怎么了?”達達爾笑著道,“父汗他壽終正寢了?!?/br> 身后汗民幾近按奈不?。?/br> “不可能!” “大汗前幾日還好好的?!?/br> “那日達達爾掀了大汗的飯桌,將大臣們都軟禁了?!?/br> “我們可以作證?!?/br> 蒙哥兒直拉著欄桿,要開門?!案负乖谀睦?,大軍進去一搜便知?!?/br> 話方落,嘶喊之聲四起。他方才抬眼見得,被綁在柱子上幾個汗民身上燃起來火焰,一個個疼得齜牙咧嘴。該是早被人澆了油,其狀慘烈,不忍親睹。 “你若敢進來一步,我便燒死一個人。汗民人不少吧?赫爾真?”達達爾說著,大笑了起來。 蒙哥兒退后兩步。達達爾身后汗民也忽的沉寂。 “你想怎樣?”昂格爾直問著門里的達達爾。 達達爾止住笑聲,看了看蒙哥兒,又望著一干族長,一字一句狠狠道,“我要,當你們的大汗?!?/br> “今日你們臣服跪拜于我,我便放了大蒙汗營的子民。如若不然,他們便給我陪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