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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后,她再度轉回佛像后,聽到里面沒有哭聲,估摸著先前用銀針刺進碧螺手腕里的昏睡散發揮了作用,便道:“我要走了,你留在這,我們分開,別跟著我?!?/br> 空氣中依然安靜,沒有回應。 她便又輕輕道:“等你醒來,不要再哭了。若哭花了妝,就不好看了?!?/br> 語畢,慕清屏便不再回頭。她提著嫁衣火紅的裙擺,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這間破廟,走向自己既定的結局。 “我是西洲慕氏的大小姐?!彼舐暤?,紅裙飄搖如戰士最驕傲的披風,在熾熱風中獵獵作響,“你們不是要抓我嗎?來??!” 所有鬼兵都停下了手上的砍殺動作,下一刻,便如鋪天蓋地的白色潮水,向那襲紅裙奔逃處奔涌而去。 那是與破廟截然相反的方向。 可也有骷髏停下腳步,因為聽到有細微的摩擦聲響。 碧螺拼命往外爬著,身子因被麻住不能動彈,只能靠雙手支撐向前挪動。十根指甲齊齊磨斷,在地上拖出觸目驚心的兩道血痕。 “jiejie,jiejie,”她的聲音已微弱到幾不可聞,“別丟下我,別留下我一個人。求你,螺兒求求你,別走。別走,” 若洛明川早來一點,她就還是那個破碎卻仍鮮活的樣子。 可惜,他來遲了。 “這世上根本沒有神佛?!睂庍h湄紅著眼睛,半生的眼淚要仿佛要在這一天內流干了,“否則,為什么我當年祈求了那么久,他都沒有出現,沒有來救我的meimei?若連佛對世間苦難無動于衷,那人們供奉他們還有何用?有何用?!” “哈哈哈哈,說得好?!甭迕鞔ù笮ζ饋?,不斷有鮮紅的血自他口中蜿蜒而下。他不管不顧,再度抬手指向上空,聲嘶力竭,仿佛在喝問蒼天:“昭崖,你聽到了嗎?這就是你想要的眾生臣服嗎?你以為,你毀了通天塔,阻塞了凡人通往仙界的路,殺掉一切妄圖挑戰你的人,就把天下所有人的眼睛一起毀去了嗎?妄想!天道……天道在看著你呢,我們都在下面看著你呢!咳……咳咳……” 說到最后,洛明川已痛到弓起身來,寧遠湄再度上前替他施了幾針,可再去探脈時,卻是靜默一瞬,搖了搖頭,表明連她也回天無術了。 “沒事,”洛明川反倒顫巍巍地抬起手,要推開她,“我活了夠久,已死不足惜。碧螺就在西洲,你快去救…救她?!?/br> 寧遠湄眼睛仍是紅紅的,可其中,卻突然帶上了一股狠勁兒:“你之前說,是昭崖害螺兒變成那樣的,真的嗎?” “是,”洛明川吐出一口血沫,恨聲道,“當年的百鬼亂世,若非他在背后相助冥主,怎么會打了那么久?我們這些人,都是他以各種方式挑選出來,在合適時機送給冥主的。我們都是他的棋子,我是,你是,碧螺也是,所以當年琴圣來到此地,要重啟通天塔,殺上仙界同昭崖算總賬時,我只恨不能啟動得更快些。只可惜,最后連她,都還是失敗了?!?/br> 就在這時,沉默許久的君長夜終于上前一步:“你口口聲聲說,當年琴圣尊要重啟通天塔,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洛明川抬眸看他一眼,似乎有點疑惑,卻隨即釋然,“也對,這事只怕除了平陽君,她誰都沒告訴。在場的各位,恐怕對此事都還不甚清楚吧?!?/br> 語畢,他手指的方向一變,指向先前月清塵在廣場處看到的那個祭臺,再度開了口: “這地方…… 你們叫玄武墓,但其實,要說是…… 萬年前玄武大帝的隕落之地,也只算牽強。萬年前的通天塔……連通人界與仙界,其中……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階通天階,皆被玄武大帝馱在背上。凡成功因渡過雷劫而羽化的人,都…… 需走過這九萬多級通天階,方可登天。 萬年前,昭崖于極樂海邊……親手斬殺玄武大帝,將通天塔通往人界的一側塔基……全部搗毀,只留下這么個地方。這地方……分天地人三層,人層已被琴圣尊在隕落前鑿空,放的是自己的棺木,和一些留給后人的東西。魔尊之前……應該已經打開過了吧?” 第196章 泥銷骨 自從君長夜開口開始,月清塵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再沒移開過。那目光淡漠中帶著點探究意味, 似乎想透過那青年冷峻的神情, 看出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洛明川提到了君長夜開啟琴圣墓, 這讓月清塵不自覺地回憶起當年仙墓開啟時, 他與君長夜以那種方式久別重逢, 以及此后鬧出的諸多不愉快過往。 當底線一次又一次被踐踏,當曾經情誼被無邊的恨意所吞噬,月清塵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忘記對方帶來的屈辱??珊髞? 當他走在偌大的萬古如斯宮里,行過那些古老的殿室和走廊,常常會生出一種時空混亂的錯覺, 就好像已經流逝的萬年歲月, 都仍然留在這座宮中。而路過下一刻的拐角處, 就會看到這里曾經的主人, 仍舊坐在他們慣坐的那把椅子上。 它沉默不語,卻見證過太多的悲歡離合,而在時間面前, 什么刻骨銘心的愛恨情仇, 竟全都渺小,如同一粒芥子。 月清塵曾不止一次, 見過君長夜站在滄玦的畫像下,手持絹布, 仔細擦去上面剛剛落下的灰塵。也曾不止一次,見過君長夜立在蘇羲和棺木旁的背影,時而喃喃自語,亦或什么也不說,只是靜靜地站著,聽風息谷內永遠也不會止息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