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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修士入大乘期的天雷劫,絕非尋常人所能相抗。即便是洛明澈,若是強渡,也必將遍體鱗傷,因此,必然需要提前出關做些準備。 可就在這時,他知曉了婚期已定的消息。 這人平日里行事溫吞,總是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可在知道這消息后,卻好像急怒攻心,竟險些當場吐出一口血來。他立刻寫了一封手書,言明自己靜修多年,早已清心寡欲,無心于結道侶之事,不欲再耽誤慕家小姐,請求解除婚約,并派身邊小廝快馬加鞭送去了西洲塘??商炖捉倨仍诿冀?,洛明澈無暇顧他,實在沒有辦法親自追蹤,看它究竟有沒有被交到慕老家主的手中。 于是這封快馬加鞭的手書,自然被洛明川派人半路攔了下來。 無論是出于私心,還是為了洛家,他都不能再放任蘅蕪繼續胡鬧下去。 第191章 藕花簪 蘅蕪出關并寫下那封手書的消息,洛明川自上而下瞞得嚴嚴實實, 想著只等先把人迎進了門, 其余事, 都可以關起門來談。料想到那時, 等生米已經煮成熟飯, 洛明澈也不敢違抗。 可事與愿違這個詞, 既然被人造出來了,就總有倒霉蛋會碰上。 到了迎親那日,這消息,竟還是不知道從哪走漏了。洛明川帶著洛家迎親的禮隊, 在距在水一方外三十余里的地方等得心焦,可本應正點到達的送親隊伍卻遲遲不至。眼看就要誤了吉時,他們正打算再往前走一走, 去忽見派去探路的人倉皇失措地跑回來說, 慕家的人不知從哪聽說二公子要悔婚, 鬧著要給自家小姐討一個說法, 此刻已經跟自家先前遣去接人的人吵了起來。 洛明川一聽這還得了,這已經不僅僅是不成體統的問題,簡直是丟人丟大了。他立刻從禮隊里點了幾個人, 跟自己一并, 向著慕家送嫁隊所在的方位狂奔而去。 隔著老遠,就見前方有艷若煙霞的紅妝, 綿延數十里不絕,像要與天上日頭爭輝, 生生能灼痛人的眼睛。而在隊伍的最前頭,洛明川一眼就瞧見了,有個身著緋紅羅裙的少女,正揪著自家小廝的衣襟,跟他吵得正兇。 那小廝雖修為低微,但到底是粗壯男子,此刻又心浮氣躁,怎能甘心讓一個纖弱少女揪著罵?而且他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只覺得對方是在胡攪蠻纏。而那姑娘又委實太過潑辣刁蠻,用詞粗俗無禮,連市井罵人的話都出來了,直吵得人心頭火起,也讓他斷定對方絕不是什么身份高貴的女眷。于是,爭吵推搡間,這小廝用力推了少女一把,直推得她踉蹌著倒退了好幾步,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不知旁邊誰伸手幫了一把,讓這姑娘好歹扶著站穩了身子,沒直接摔個大馬趴。 也就是此一摔一站之間,洛明川這才看清了對方容貌,不禁怔愣一瞬,發現竟還算是半個故人。 數載過去了,當年那個叫碧螺的小姑娘,雖已褪去了獨屬于幼童的肥稚,臉頰卻仍是圓潤的,眉心給人鬧著玩般點了顆紅痣,明艷如茱萸一般,點了胭脂的小臉紅撲撲的,像除夕時年畫上的抱魚娃娃。 她模樣生得本就不錯,此刻長開了些,又難得穿上紅裙,更顯得十分甜美討喜??膳c這身喜慶打扮極不協調的,卻是她臉上憤怒而倉皇的表情。 憤怒,是針對外人的。而那略顯不安的倉皇,則每每在她扭頭看向身后那大紅喜轎時,才會流露出來。 畢竟,與外界這片喧囂吵鬧形成鮮明對比,那頂喜轎里面的人,顯然平靜得有些過分了。 洛明川瞇起眼睛,緩緩打馬走上前去,居高臨下,執鞭望著她。 他今日沒帶那桃木面具,但無論帶與不帶,料想碧螺都認不出自己,就是那個曾經在凝碧宮狠狠羞辱過她的人了。 洛家先前遣來的侍從們見大公子來了,紛紛安靜下來,退到一邊。碧螺仰起頭來,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有些認得洛明川的女侍在后面悄悄拉她的衣袖,碧螺也不理,仍怒氣沖沖地開口道: “你就是洛家主事的人嗎?” 洛明川分明看見,有仿若足可燎原的火苗,在她那雙貓兒般的碧眸里烈烈燃燒。 “對,我就是?!彼铝笋R,幾步走到她面前,淡淡道:“慕姑娘,你想說什么,就跟我說吧?!?/br> “那好,我問你,他們說的是真的嗎?”碧螺幾下掙脫開身后女侍的拉扯,直視著他的眼睛,詰問道:“你們家的二公子,真的不想娶我清屏jiejie嗎?” 眾人避之不及的傳聞,就這么被她堂而皇之的說了出來。 “不,當然不是真的。這種破壞兩家和氣的謠言,顯然是心懷叵測的小人有意傳播,怎可相信?”洛明川目光并未躲閃,反而仍舊鎮定自若,言辭篤定,仿佛再沒有比這更假的事。隨后,他沖周圍人群揚聲道:“諸位,聯姻之事早已板上釘釘,吉日更是兩家家主親自敲定的,還會有什么變故呢?現如今,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只待今夜禮畢后,我洛氏便將在整個瀟湘大宴十日,以示慶賀。還請大家不要誤了吉時,速速隨在下前往在水一方吧?!?/br> 人群面面相覷,似乎覺得這番說辭也可以接受。碧螺雖仍有懷疑,可緊繃的身子卻還是逐漸放緩了下來,顯然松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不是真的,那就太好了?!?/br> 洛明川沖她微微笑了一下,以示安撫,隨即轉身欲再次上馬,好在前面為送嫁的隊伍開道??缮系揭话?,卻忽聞一聲“等等”,聲音清凌凌的,與記憶中那個分明在看自己愛慕的少年郎,卻要騙meimei去取外衫的娉婷少女完全重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