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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前一后,待追逐出十來里路,那黑影似變了主意,回過頭來與黑衣人交戰。 只他這時下手卻不如方才那般狠絕,似只為探一探黑衣人底細,斗了十來個回合,便又轉身要走。 黑衣人教他如此戲弄,本便不肯放他,又試出此人身手有幾分熟悉,更加不肯錯失了線索,當即施展輕功窮追不舍。 不料此人十分狡猾,到了一處長街,因對此間十分熟悉,如游龍入海,又如浮光掠影,非常自如輕松。 那黑衣人運功時間長了,不得不停下喘息,便是這時,失了那人蹤跡。 此時天已泛魚肚白,黑衣人不敢再找,此時再回刑部大牢也不成,只得隱藏身形,回去住處。 這日天亮時,太子府里沒來由地烏鴉亂叫,擾得人心神不寧。 其時樊勤整理了禮部上報的祭天日程,思緒幾番被打斷,令人找出烏鴉窩,悉數捅了,竟有十來個。 不想又坐下不到一刻功夫,那群鴉繞樹三匝,無枝可依,只好盤旋府中,或落在雪頂,卻叫得更加凄慘。 樊勤蹙緊眉頭,臉上陰晴不定。 忽聽一人來報,“殿下,九殿下求見?!?/br> 他只疑心聽錯了,“誰?” “九殿下,侍郎大人,殿下倘若不想見客,奴才這就去打發......” 那奴才埋頭說了幾句,不聽答復,忽地眼前一陣風過,太子殿下已只留下背影。 樊勤快步走去,遠遠便見著個人站在門廳,仍是一身青衫,樊勤上前輕輕喊了一聲,“小邪。你怎么來了?” 瑯邪笑道,“大殿下忘了?” 自那夜樊勤成親之后,再未去過他府上,不想他而今竟是自己來了,不禁莞爾道,“哪里會忘。去年福嬸做了些臘味,我不過夸了一句,你說今年再做來送我......你有心,讓下人送來就是,怎么還自己跑上一趟?!?/br> 那后一句雖是問了一聲,到底還是歡喜的。 瑯邪道,“也是想到許久不曾拜見過殿下,借著這機會來探望一番?!?/br> 這時一個女子端著茶盞,盈盈走了進來,諾諾道,“殿下請用茶?!?/br> 瑯邪知她便是那位太子妃陸妱,那新婚之日不曾得見,此時才見了真面目,果真是個身姿婀娜,面似桃花的江南美人兒,忙道,“見過太子妃?!?/br> 那女子微微一笑,看著樊勤,樊勤卻望也不望她一眼,“你先出去罷?!?/br> 瑯邪目光追出她好遠,樊勤低咳道,“想必來探望我的事是假,必還有別的事找我,說罷?!?/br> 瑯邪嘿嘿笑道,“大殿下英明……” “這事怪我嘴快。有個相識癡愛山水畫作,前兩日我說起殿下府上有一副《游春圖》,這人便纏著求著要看,不依不饒,我也拿他沒有辦法,只得來打擾殿下,”他偷看一眼樊勤臉色,“殿下放心,那畫何其珍貴,又是殿下心頭之好,我曉得的,殿下若不愿意,我答他一聲就是?!?/br> “心頭之好......”樊勤喃喃兩句,目光鎖在瑯邪臉上,見他雖經那夜,也并不生疏于他,苦笑道,“你開口要,我自然不會不愿給你,只不知那位相識是誰?我可認識?” 瑯邪道,“殿下想必也聽過,其實……他就在門外?!?/br> “哦?怎么不請進來?大冷的天等在外頭?!?/br> 瑯邪道,“他身份低微,沒有殿下恩準,不敢踏進殿下的府邸?!?/br> 樊勤聽他這一言,心里已猜到是誰,嘆了一聲,“小邪,你什么時候也說話繞起彎子來了?讓他進來罷?!?/br> 待瑯邪把人領進來,那少年納頭便拜,“文貞見過太子殿下?!?/br> 樊勤正端起茶盞要飲,聽這一聲,動作停住,見他果真是個眉眼疏淡的少年,雖乍看相貌,與他二弟只有一兩分相像,但衣著姿態,卻又加了三分,原本以為已看淡,這會兒卻仍是心里一痛,已有些悔意,淡淡道,“起來罷?!?/br> “要看《游春圖》的便是你?” “回殿下,是小人?!?/br> “你守在門口,可是料定我會拿給你看?”這一聲忽地沉了一沉。到底是一朝太子,一身儲君威風,只一句發問便讓人抬不起頭來。 “文貞不敢。只是聽九殿下說起,一時癡了,才大著膽子來到殿下府前?!?/br> 樊勤看著文貞,見他低著頭,身邊站著瑯邪,巴巴看著自己,到底道,“跟我來罷?!?/br> 一行三人便去了書房。 樊勤吩咐書童,“去把《游春圖》取來?!?/br> 自己將桌上公務隨手取了,放在一邊架上。 忽聽外間“嘎嘎”之聲又響起,朝瑯邪苦笑,“今日烏鴉總叫個不停,讓人心里舒坦不起來?!?/br> 瑯邪一邊打量太子書房,一邊隨口道,“許是少了吃的?!?/br> 樊勤竟真以為如此,忙喚人去院中給烏鴉撒些吃食。 文貞看著太子背影,眉頭皺起,忽掌心一痛,只見瑯邪正十分凌厲地盯著自己。 兩人相視良久,到底是文貞先低了頭。 樊勤一回神便見他倆握手站著,一個低眉順眼,一個眼含寵溺,視自己于無形,當即不悅道,“由兒,怎地取個畫這般慢?” 樊勤書畫甚多,皇帝賞的,臣子們投其所好的,魏晉、隋唐、北宋許多名畫都有收集,那叫由兒的書童在里間一陣翻箱倒柜,只一時只找不到這張,這會聽他一催,更是慌忙,連應“來了來了”,終于捧了畫來,卻是捧了好一捧軸子,把文貞眼都看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