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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九收緊了扣住他脖頸的那只手,在雪白的皮膚上勒出紅痕。 北山蘅覺得空氣越來越稀薄,呼吸越來越艱難。 睫羽一顫,眼角泛起了濕潤。 好丟人…… 北山蘅面上陣紅陣白,覺得自己攢了半輩子的老臉都要賠進去了。 可是那眼淚不聽他大腦控制,很快便沖開眼眶的禁制,順著面頰滑了下去。 重九感覺指背一熱,愣愣地低下頭。 一滴,又一滴。 師尊……哭了? 神智驟然重新回到腦海,他觸電一般縮回手,低頭瞧見兩人的別扭姿勢,面色瞬間漲紅,慌忙從北山蘅身邊抽離。 “師、師尊……”重九磕磕絆絆地開口。 天啊,他都干了什么? “滾?!北鄙睫烤鸵粋€字。 “師尊我錯了?!敝鼐拍桀^耷腦地嗚嗚著,像被霜打的茄子。 “我叫你滾!”北山蘅揉著被頂痛的后腰,轉身想從大缸里翻出去,可手腳發軟根本用不上力。 重九不知所措地望著他,伸出手想扶:“師尊當心……” 北山蘅一把將他推開,怒道:“你的師尊已經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跟你不認識!” 重九不敢說話了。 北山蘅走下石臺,走到那堆白骨前,彎下腰仔細查看。 重九跟在后面,低頭扣著腰帶上的花紋,時不時掀起眼皮偷偷瞥一眼。 師尊的耳尖有些紅,臉也紅紅的…… 重九目光追隨著他的動作,心也跟著蕩漾起來。 “我們得快些離開這里?!?/br> 北山蘅檢查了一圈,直起身子,神色有些凝重。 重九甩了甩腦袋,把那些奇奇怪怪的念頭趕出去,環顧四周,道:“師尊,小蝶姑娘不見了?!?/br> 北山蘅也發現了這點。 他在心中回想了一下方才之事,搖搖頭:“那不是小蝶?!?/br> 帝王龍血的壓制力,只對世間陰詭邪祟之事生效,不會給普通人造成什么影響。 凝視著廣場上的白骨,北山蘅斷道:“這些人是被下了降頭?!?/br> “降頭?”重九打了個哆嗦。 “嗯……一種邪術?!?/br> 北山蘅含混不清地說著,彎腰拾起一根骨頭,屈指敲了敲,骨頭上“啪”地綻開一朵白色小花。 山風吹過,只一瞬間,白花便化為齏粉簌簌落下。 重九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這些人被降師cao縱,頭部后仰,雙腿蜷曲,生生將脊骨反向彎折,最后痛苦而死?!?/br> 北山蘅將骨頭放下,輕聲嘆氣。 “降師是誰?小蝶嗎?”重九追問著,面露嫌惡,“那個女孩古怪得很,我方才仿佛還聽見她在我耳邊叨叨?!?/br> 北山蘅想起方才之事,眸光冷下來,哼道:“她不是?!?/br> 重九揉了揉眼睛,有些迷惑,小聲提議道:“師尊,那我們快去縣衙,找人把這件事說清楚吧?!?/br> 說著,便要過來拉他的手。 熟悉的溫度擦過肌膚,北山蘅想起了不怎么美好的回憶,下意識將手藏進袖子里。 重九眼底滑過一絲黯然。 果然,還是被嫌棄了……可是那也不是自己能控制住的啊。 重九抓了抓頭發,滿臉頹喪。 北山蘅回頭瞥見他這副可憐樣,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將視線移到那堆白骨上,眉頭緊鎖:“我懷疑這鎮中……已經沒有活人了?!?/br> “???”重九呆住。 山間吹起陣陣陰風,身邊草木窸窣作響,仿佛在印證他的話一般。 重九搓了搓胳膊,心里發毛。 北山蘅用目光簡單數了一下白骨的數量,抬眸望向不遠處的鎮甸,片刻后朝著那邊走去。 重九連忙小跑著跟上。 同他們傍晚來時看到的一樣,鎮上家家關門閉戶,不點蠟燭,不用風燈。僅有幾家院中傳來響動,也很快安靜下去。 經過一戶院中時,北山蘅聽到里面一陣有節奏的“當啷”聲,像是鐵匠鍛造工具發出的聲音。 他停下腳步,將院門輕輕推開。 院中的聲音清晰了一些,重九緊跟著地朝里面看去,卻正對上一雙幽黑不見底的眸子。 “啊——” 重九想也沒想,轉頭鉆進北山蘅懷里。 北山蘅想把人一腳踢走,僵了片刻,轉而用手推開他的肩膀。 “好了別怕?!?/br> 他將那戶人家的門掩上,繼續向前走去。 在青木鎮中繞了一圈,也沒找見一個活蹦亂跳的正常人,連縣衙也大門緊鎖,杳無人音。重九連敲了數十聲,別說有人來開門,連一聲狗叫都聽不到。 “師尊,現在怎么辦?” “回去?!?/br> “回去?”重九愕然。 “對?!北鄙睫刻ь^望著門匾,道:“回鎮子口去,找到小蝶。只有跟著她,才能找到降師,才能救鎮中百姓的性命?!?/br> 二人沿著來時的路向鎮口去,老遠就看到了那座牌坊。 牌坊下的青銅大缸還在。 只是從他們現在的角度來看,那仿佛不是一口普通的缸,雕刻著螭紋的石臺、缸的的樣式和形狀,都像極了一個祭壇。 北山蘅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就在離鎮口還有百步之遙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甜膩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