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頁
符念被淹沒在這激流中,失魂落魄地魂游了好半天,才召回了理智。 接著,他問出了最關鍵的信息:“他們兩人所處何處?” “地方不遠,就在山下一個小院子里?!?/br> 左鑲答得毫不猶豫,符念想著也問不出什么了,可一時半會又不愿意左鑲走,仿佛他是那唯一的信使一般。 于是左鑲跪在原地緘默的發愣,等了好半天,才聽到符念發令讓他出去。 殿門開合,清冷寬大的大殿中便只剩下符念一人。 他仍舊坐在木椅中,手攀住木椅的邊緣,五指捏緊。桃花眼在昏暗中明亮而又晦暗。 一種喜悅而又狐疑的情緒包裹著他。 他不敢太開心,怕是假的。 這世界上不可能兩個人有一張一模一樣的臉,符念雙手交疊,拇指摩梭著。 一陣狂風呼嘯而過,他的腦子嗡地一聲,忽然回憶起一種冰冷的感覺。 須臾間,他想到了什么,立刻從椅子上坐起來,推門向外。 呼嘯的冷風迎面拍在臉上,冷颼颼的,符念卻覺得全身燥熱非常。他快步穿過廊廡,拐了幾個彎,來到了月華臺。 長手指搭上窗欞,指尖一頓,聽著耳邊的落雪聲,猶豫半晌,他最終推開了門。 步入殿中,燭臺上的燈火倏地亮起,符念在這昏黃的燈光中竄梭著,不消片刻,便來到了床榻邊。 朱紅被衾,床上的人閉眸安詳地躺著。有一層淡淡的白色光芒縈繞在他周圍。這曾光芒,是符念設下的加持術法,能夠保證尸身在一定時日內不被腐化。 這術法不可輕易去除,去掉則會加快尸身的毀壞。 若是換作平常,符念定是看了幾眼便走了,??墒乾F在符念察覺到了不對勁。駐足半晌,他一揮手,將那層術法悉數毀去。然后召出紅色流火,朝著床上靜默的尸身焚燒。 火舌跳躍,橘紅色的灼熱光影里,沉睡之人的四肢慢慢縮減,從頭到腳都開始往中心縮。最終躺在穿上的尸體,居然變成了一個巴掌大的布娃娃。 須臾間,符念手上的流火消失了。 他望著躺在床上的這個布娃娃,眉梢眼角皆是喜悅與懊惱,不,在他的眉尖還有一絲憤恨。 是“假人”術! 躺在床上的根本不是陌卿,而是用“假人”術造出來的。 “假人”術,顧名思義,就是用粗制的假人去代替真體,施以術法,讓假人看上去與真人無異。 不過,因為假人到底難以維持真人的神態舉止,所以這種術法便只能用到死尸上,或者沉睡之人身上。而且,用假人術造出來的人,胸口之處總是異于常人的冰冷。 之前,符念為“陌卿”換衣服的時候便感覺到了,不過當時符念心緒混亂,也就沒有多想。 假人術起源于民間殯葬,為旁門左道,近幾年來早已銷聲匿跡。 世人大抵不知“假人”術,但符念卻是知的。因為他的屬下左鑲,最擅長的便是這“假人”術。 所以這樣一來…… 孟桓在山下養著的那個,才是真正的陌卿! 符念怔愣的望著床上的那個“假人”布娃娃,喜悅與不安交織。 可是,他當初不是被萬箭穿心了嗎? 是當初的情形有誤,還是……有誰救了他? 既然活著,又為什么要瞞著他? 符念腦子里亂糟糟的,恨不得立時三刻變作一只鳥,飛到山下去一探究竟??墒鞘Ф鴱偷玫男木吃诰嬷?。 讓他不能輕舉妄動。 太過沖動的話,他怕有些東西會消失殆盡。 他捱著心中的激動,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過了一會,又回到自己的寢宮里等著孟桓回來。也許是喜悅沖刷了一切,當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形出現在渺茫夜色中,符念心中竟然覺得jue孟桓的模樣都可愛了些許。 一切討厭的事物,都有了喜愛的理由。 這天晚上,符念躺在床上,依舊是徹夜難眠,不過心境卻由壓抑變作了輕盈。 翌日,天寒地坼,皚皚白雪覆了蒼山,枯木枝上結著一層薄薄冰棱。 符念摒棄了寢宮里的火爐,披著墨色的狐裘披風走在廊廡下,穿過風雪,破天荒地來到了孟桓的雨行閣。 宮殿前立著兩個侍衛,見了符念,臉上立刻呈現跟見了鬼的表情。 “尊——” 兩個侍衛戰戰兢兢,正要出聲喊話,符念抬起右手,示意他們噤了聲。 于是,門前兩人乖乖閉上了嘴,心里卻并不平靜。 整個夜行淵都知道,他們這位尊主沒事絕不會往這位少主的雨行閣來,若是來了,不是興師問罪,就是出事了。 而一出事,他們這些作侍衛的,八成就要跟著遭殃。 所以眼下看著符念推門而入,兩人皆是明里暗里往屋子里瞟,唯恐下一刻就一個驚雷炸響,把他們轟得四分五裂。 符念進入。侍衛們眼見著面前朱紅的殿門開啟,殿中光景一現,木門又“啪”地合上了。 “師、師兄,你、你怎么來了……” 殿內,孟桓正坐在書案前搗鼓著一些瓶瓶罐罐,冷不防見了闖入的符念,臉色一變,一邊將那瓶瓶罐罐往書后面藏,一邊笑得局促。 符念心中自然知道他有貓膩,若是換作平常,看見他這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他早就一巴掌呼在他桌子上了,可是如今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