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頁
一大波人拿著瓢盆奔走在這咆哮的火邊,手忙腳亂。 “火太大了!快潑水!” “不行了!屋子里的人看來是救不出了!” “那把水往旁邊潑,阻止火勢蔓延!” “好!” 眾人叫喊,聲嘶力竭。 火太大了,根本救不過來,也沒有敢冒著生命危險沖進去。 明智的做法,是阻止火勢蔓延。眾人達成一致,便往旁邊竭力救火,可是倏地,一個老頭沖了過來。 老頭腳步凌厲,雙眸血紅。跳躍的紅色火舌吞吐,威逼在前,他沒有一絲停滯,不顧一切地沖進大火里,擁抱這只兇殘的紅色怪物。 “高老頭!你瘋了!” “什么珍貴財寶能比命重要!” “這個蠢老頭子!” 眾人議論嘶喊,對望搖頭,皆覺不可理喻。 沒有過多解釋,滔天的火光里,高老頭只來得及落下一句話:“我女兒在里面” “我女兒在里面……” 眾人不知,那火舌吞噬的,是他畢生最珍貴的財寶,是他比命還重要的財寶。 虛空的屏障中畫面一黑,廳堂里的顏辰等人已經明白得七七八八。然而不過片刻,虛無的屏障又驟然明亮。 這一次,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個躺在床上的女子。 衣衫凌亂,發絲焦灼,一張臉上爬滿丑陋的黑色疤痕。秀美的容貌不見了,床上的人,與跪在廳堂里穿著紅色喜服的“徐茵茵”一模一樣。 “大夫,我女兒她……怎么樣了?” 衣衫焦黑的高老頭站在不遠處的桌子邊,望著面前一個佝僂的醫者問得虔誠。 “性命無礙……只怕這臉,是再也好不了了?!?/br> 醫者的聲音低沉,站在他面前的人踉蹌后退:“好不了……” 高老頭失神地喃喃著,面上都是無措。 “我女兒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容貌,這要是好不了了……” 醫者面色沉郁:“先別急著管這事,你女兒可曾婚配了?” 高老頭:“什、什么意思……” “……她懷孕了” 一聲悶響。 “懷、懷孕了……” 很久很久,高老頭呢喃著,面容上都是震驚。 站在一旁的醫者搖頭,沒有半點憐憫:“呵,看這模樣定還是閨閣女子。小小年紀,就與人茍合,怎的如此不知羞恥!” “不,不是這樣的……” 高老頭迷惘地搖晃著腦袋,驟然間,他領悟到了什么,猛地上前,拉住了醫者的衣袖:“大夫,我求你,別說出去,好么?” 他佝僂著腰,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臉上的皺紋卑微的劑作一團。 醫者鄙夷推手:“做那事時候不知羞恥,現在倒是知道來求人了!” “不、不是的……大夫,我求求你,千萬別說出去?!?/br> “我求你了……” 哀求的聲音,高老頭身軀搖晃,幾乎低到了塵埃里。 他以一個父親的姿態低著,哀求著,甘愿墮入塵埃。 不斷地懇求聲中,醫者冷著臉,始終無動于衷。 高老頭眉心一動,猛地折了雙腿,跪在了他的面前。 “大夫,是我管教不嚴,我給你磕頭,您別說出去” 聲音落,他猛地把頭砸在地上,砸出重響。 “你這是干什么!我可受不起!” 醫者變了臉色,想要去拉跪在面前的人。 可是手到了跪在的人身邊,卻根本拉不住。高老頭是著一個了魔的人,是一只瘋狂的獸,更是一個卑微到極致的父親。 “我求您了……” “別人要是知道了,我女兒這輩子就毀了……” “求你了……” “您行行好,行么?” “行么……” 一個一個的響頭重重磕下,他磕在緇塵里,磕在罪孽的因果中,他竭盡全力地懇求著,企圖用自己的笨拙挽回余地,堵住災禍,堵住那悠悠眾口。 “行了!你起來罷,我不說就是了!” 終于,醫者沒好氣地出了聲。 如蒙大赦,高老頭顫巍巍抬頭。前額上已是一片血紅。 “謝謝您……” 聲音喑啞,顫抖平靜。 “真是作孽!” 醫者奪門而出,鄙夷的聲音仍在室內回蕩。 高老頭慢慢地站起來,緩緩地、緩緩地走到床邊,他的手撫上沉睡之人的丑陋疤痕,眼眸里全是憐惜與歉疚:“茵茵啊……都是爹不好……” “早知道……爹就不該罵你……” 渾濁的淚水從他的眼眶中一點一點滴落,砸在他干枯的手背上。 他的嘴角向上揚著,似哭似笑,嘴里還在喃喃著:“好了,現在不用怕了,天塌下來,有爹頂著呢……” “爹在呢……” “茵茵,不怕啊……” “爹在……” 沉緩的聲線,像是哄誘孩童入睡的遠古故事。 一聲一聲,擴散在這漫漫長夜。 第94章 晉河 障中光影變換,似乎已經到了幾日后。 同樣是那間破舊的小房子。 鳥鳴啾啾,熹微的陽光透過窗牖射入,在地上投下一片細碎的光斑。場景靜謐而而美好。 可是一瞬間,屋內一聲凄厲尖叫起,如同鳥雀嘶啼,強烈得幾乎要將空氣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