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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有個權利特別大的誰,只手遮天,決定了整場科舉的結果,而是參與人數眾多,以團體為單位,一個小團體、一個小團體地分開接單,在考試期間進行了種種違規cao作。在這些不同的利益團體之間,有些是互相知道的心照不宣,有些是“完全不知道原來你也作弊”的震驚。 總之就是,這利益鏈龐大到了震驚全國,因為這不是單獨的個案,而是幾乎所有人都在參與,還不是誰組織的,好似就是一個大家都在做的“常事”。 念平帝大概也沒有想到,他只是做了一個小小的手腳,最后卻會牽扯出這么大的一樁案件。 這是直接動了全天下讀書人的利益餡餅,想要從輕發落已經是不行了。 事情發展到后期,直接就失控了,有百余名青衣學子集結,到皇宮的午門前進行了靜坐抗議,請念平帝徹查癸卯科舉,也就是這一年的考試。 負責此案的蘇輅,一時間在士林之中名聲大噪,風頭無兩,他因為他的敢為天下人之大不為而讓人心生敬佩。 連王洋都開始注意到了蘇輅這個人才,他以前不好說是看不起給太監當干兒子的官員吧,但至少對待這類官員多多少少是有些微妙的小情緒在的,哪怕對方再有才學,也不怎么愿意提拔。但在王洋對池寧改觀后,他對蘇輅也就不免更加公正公平了一些。 蘇輅是真的有能力有才干,只要你正視他,就會發現這是怎么樣的一個寶藏才子。 王洋開始覺得,萬事都會有特例,宦官里可以出池寧這樣的,給宦官當干兒子的官員里自然也會有蘇輅這樣的,不全是只會結黨營私的諂媚之徒。 案子還沒結束,蘇輅的調令已經下來,雖沒有直說,但懂的都懂,他正式被當作未來的閣臣培養了起來。這樣的候選閣臣其實有很多,并不是所有人未來都一定能入閣,甚至可以說是十不存一,但蘇輅能以如此年輕的年紀入選,本身就已經是一種對他能力的肯定了。 別人都在好奇,蘇輅到底是怎么調查出這樣細密的舞弊結果的,蘇輅只對池寧說了實話:“因為也有人來求了兒子?!?/br> 蘇輅不僅是銅匭的負責人,他同時也掌著今年的殿試,暗中聯系他進行一些奇奇怪怪cao作的人不要太多。其中“遞條子”這一行為,當時就引起過蘇輅的注意。 所謂的遞條子,就是池寧給江之為科普過的,在答卷上畫圈讓謄抄人幫忙的作弊方式。三個圈代表了五百兩,五個圈代表了一千兩。這是一種暗號,事成之后,銀子就會以學生對老師的孝敬名義送入府中。 大啟官場錯綜復雜,各種“禮尚往來”,皇帝一般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就給了公然行賄受賄以沃土。 刑部尚書有個老鄉,是今年科考的主審官,于是,刑部尚書從中牽線搭橋,很是介紹了不少“生意”給自己的老鄉。這在每年其實都已經是個人所共知的油水肥差了。如果沒有許桂的事情,還真就被他們這么胡作非為地給糊弄過去了。 因為不是只有一個人在這么干,是無數個人都在這么干。幾乎可以說,沒有一個謄抄人和判卷的考官是完全無辜的。哪怕自己沒有做,在看到同事這么做后,他們也不會進行舉報。 除了遞條子的方式,還有很多其他的顧忌與牽扯,都不需要對方說什么,考官就得照顧。 好比某位官員的兒子,甚至有可能對方直接就是自己上峰的兒子,你說身為考官,你照顧不照顧?考試只是一時的,官場的關系卻有可能是一輩子的。 還有一位考生自己本身就是官員。他最初的官位是承蔭而來的禮部主事。其實這樣的官位已經不低了,有些外放的小官也許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晉升到六部當主事。但大啟官場上大多都是科舉入仕的官員,這是一張極其龐大的利益關系網,你一個承蔭官,有些時候真就很難融入其中。所以,這位明明當了官的考生,還是決定參加一回科舉,給自己鍍個金。 科舉一直是禮部的事,也就是說,如今的考官,直接就是這位禮部主事平日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同事,他們能不讓自己的同事過嗎? 還有就是朝中派系斑雜,為了兩派都不得罪,那就肯定要衡量錄取人數是否平衡…… 每每科舉,就總會有這樣那樣的關系戶冒出來得到照顧。 關系戶越多,就越是擠占真正考生的進身名額。一如之前錢小玉對池寧的提醒,像許桂這樣明明有很硬的關系,卻實心眼想靠自己的真才實學考上的人,才比較另類。 而在蘇輅抓出來的這一連串人里,錢小玉也是榜上有名,他的干兒子也在今年的考生。 幸好,錢小玉已經把遞來的條子都原封不動地送回去了,這都是有賬本記錄的,唯有一筆十五兩銀子的來源,他解釋不清楚。 “這特么侮辱誰呢?”錢小玉直接摔了賬本開罵了,他在房間里暴躁地來回走動,對池寧和王洋直言,“十五兩銀子就能請得動我?前面那么多錢我都還回去了,眼睛都沒眨一下!這就是明晃晃的栽贓嫁禍!” 不要說只是十五兩了,一百兩的銀票掉在地上,錢小玉都懶得自己彎腰去撿起來。當財富積攢到一定程度,那就只是數字而已。 還真挺……有理有據的。 不管是池寧還是錢小玉,其實都清楚這就是念平帝的栽贓。這位又狗又慫的帝王,既怕動了讀書人的利益而引起麻煩,又想暗搓搓地搞小動作,于是才會選這么一個微妙的賄賂金額。也是因為它實在是太小,若錢小玉真的收了其他條子,很容易就能糊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