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希瑞爾的目光，讓希瑞爾極為不舒服，像是被一頭餓狼盯上了一般。

    楚帝也漸漸收斂了笑容：“韓王與朕的衛妃倒是相熟?！?/br>
    這韓王當著他的面與希瑞爾眉來眼去的，真當他是死的不成！哪怕他不喜歡希瑞爾，也絕對不會希望自己的頭上被戴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一時間，楚帝心頭因韓王與昭王來賀而升起的愉快消散了不少。他還是第一次，正面的感受到了韓王給他帶來的威脅。

    “哈哈，那是自然?！表n王像是聽不到楚帝語氣中的不滿一般，笑道：“從前，臣與衛將軍及衛公子常打交道，也算是‘故交’了。就沖著這等情分，本王也當與衛小公子浮一大白！來人啊，給衛小公子換大碗來！”

    一旁坐著的昭王忽然開口：“既然是故交，韓王豈會不知衛老將軍與衛小將軍才過世不久？韓王明知衛小公子尚處于悲痛中，卻絲毫不體恤衛小公子的心情，卻不知是何道理？”本朝沒有守孝一說，然而，若是親人才剛過世不足三月，就勸著其醉酒也是極為不道德的一件事。

    “且皇上還在這里，未請示過皇上，就自作主張，韓王有些逾越了吧？”

    韓王面上的笑容收斂了些許，盯著昭王看了片刻，忽而笑道：“是本王想岔了?！?/br>
    又對楚帝道：“陛下莫見怪，臣就是一武夫，性質上來了，就不管不顧了?！?/br>
    對于他這毫無誠意的道歉，楚帝心中自然窩火，卻不好表露出來，一時之間，周圍的氛圍頗為古怪。

    希瑞爾也看出來了，韓王分明就是在刻意挑釁楚帝，想要試探出楚帝的底線來。只是這韓王一直拿他作伐子，就讓他覺得不爽了。剛才若不是昭王開口替他解圍，只怕他會不顧韓王身份地位，當眾懟回去。反正眾人都知道衛家風骨，寧可站著死，不愿跪著活。韓王的話語可以說是帶著一定的侮辱性了。

    至于昭王，希瑞爾也觀察了一番。目前看來，昭王樣貌人品比韓王強上不少，較符合他戀人的人設。只是，昭王究竟是不是他家那位，還需要時間驗證一下。

    想到此處，希瑞爾決定默默地觀察昭王。

    他不想說話，偏偏有人要將他卷進風浪的漩渦。

    作為這場宴會的實際籌備者，桃夭公子一直殷勤地在周圍花蝴蝶似的來回著，聽見主桌的動靜，當下道：“如此說來，韓王與衛妃竟是早就認識了，如今，能夠在此處相逢，可也是一種緣分?！?/br>
    他明知楚帝極為厭惡自己的人與別的男人扯上關系，卻偏偏要把希瑞爾與韓王聯系到一起，其心思也不難猜。

    希瑞爾十分厭惡，眼光一轉，瞥到角落處因頑皮而被抱走的一只狗，頓時道：“這畜生就是不懂得廉恥，分明是因主人垂憐，才能在這里，卻不識好歹地沖著主人亂汪汪，被拖走也是應有之理。桃夭公子，你說是不是？”

    他話語中冷嘲熱諷的意味，實在有夠明顯。

    桃夭公子幾時被人當眾這樣下過臉？當即變了顏色：“你……”

    “桃夭公子莫不是忘了自己是個什么身份，在陛下面前竟敢如此失禮？你莫不是以為，你替陛下cao持了這場宴會，就可以不遵守宮規了吧？”

    聽得這場宴會竟是楚帝后宮一個無名無分的男寵在cao持，韓王當即變了臉色。尤其剛才希瑞爾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朝著韓王劃過，仿佛在說，韓王也只配這種待遇了，韓王心頭陡然火起。

    希瑞爾開口道：“韓王這是怎么了？先是失禮于我，現在又擺臉色給皇上看，莫不是對皇上專程為你們準備的宴席，有什么不滿？你方才說你與家父家兄相熟，恕我不敢茍同，家父家兄與人結交，向來最看重人品家教，韓王身份是足夠貴重了，只是這禮儀卻是差了些，日后在外面，可別說認識我們衛家人?！?/br>
    希瑞爾就這樣毫不留情地把韓王的面子扒下來踩到地上。若他真是個忠君愛國的，只怕此刻還要有所顧忌，擔心這般得罪韓王，會不會激怒韓王與楚帝之間的矛盾，加速韓王與楚國背離的過程。但偏偏，他不是，他既不喜歡韓王，也同樣厭惡楚帝，無論他的行為會給這雙方帶來什么影響，他都不在乎。

    昭王看著這樣張揚鮮活的希瑞爾，琉璃般的黑瞳中漸漸浮現出一抹柔軟。如今的他果然還是當年的那個他，從未改變。

    韓王的目光幽幽地掃過希瑞爾。他的眼中燃燒著一團火，仿佛還有些別的什么東西，與憤怒的火苗在一起升騰發酵。

    “豈敢?！彼淅涞卣f：“無論皇上怎么待我，作為臣子，我自然只有謝主隆恩的份兒。倒是衛妃，才進攻沒多久就學會了這等婦人做派，伶牙俐齒，當著讓韓某佩服！”

    希瑞爾一揚脖子：“在韓王開口之前，我可是一句話都沒有說。若不是韓王倚老賣老，非要扭曲事實顛倒黑白，我也不會多此一舉。既然韓王也覺得大庭廣眾之下與人斗嘴丟人，就請安靜些吧。若是自己都不要臉了，就別指望別人給你留顏面！”

    “……”韓王的臉憋成了豬肝色。

    見韓王如此憋屈，楚帝心中暗爽，看著希瑞爾的目光也順眼了不少。往常他被希瑞爾下了面子，在希瑞爾占理的情況下，也只能憋在心里，如今，看著希瑞爾以同樣的方式下了剛剛給他難堪的人的面子，他心中別提有多舒爽了。

    這衛妃，還是有幾分才干的。

    因為希瑞爾絲毫不給韓王留顏面，是以楚帝對希瑞爾與韓王的懷疑也減少了不少。

    這時候，桃夭公子受的那點辱罵和委屈已經沒有人關心了，在這樣的場合中，他從來都不是主角，也永遠不會是主角。

    桃夭公子看著氣氛詭異的眾人，上齒緊緊地咬住了下唇，指甲幾乎陷進了rou里。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庭皇的雷。

    這周承蒙編輯厚愛，給了個好榜，所以會盡力日更多更，下一周恢復隔日更，繼續啃窩的書~

    ☆、第144章 宮闈風云

    桃夭公子也不是受不得辱之人，作為一個出身低賤的小倌，冷嘲熱諷及謾罵輕賤，才是她日常生活中經歷的最多的。

    但不知為何，當給予他侮辱的人變成希瑞爾的時候，他就格外受不了。

    即便希瑞爾入宮前的身份再高，再風光又有什么用？入了宮，還不是和他這個賤籍出身的男寵一樣，自此只能雌伏他人身下，以色侍人？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好驕傲的，有什么好瞧不起自己的？誰又比誰高貴？

    不得不說，桃夭公子實在是被希瑞爾，或者說曾經的衛凌希無意中表現出的態度給刺激到了。當然，站在衛凌希的角度，這實在是一場無妄之災。

    因衛凌希是男子，與楚帝尋常的妃嬪總要避嫌，是以接觸不多；而男寵們多數出身卑微，每日里想的都是如何往上爬，衛凌希與這樣的人沒什么好聊的，又不愿花費太多精力在后宮之爭上，因此，對桃夭公子的幾番示好都視而不見。

    被衛凌希拒絕的也不只是桃夭公子一個人，偏偏，只有桃夭公子一人把這件事記在了心底。桃夭公子認為，衛凌希是因為自己的出身才如此輕賤自己，不把自己當回事兒！越是這樣，他越要在衛凌希的面前爭一口氣，扳回顏面！

    自從，衛凌希與桃夭公子的梁子是徹底結下了，當然，這只是桃夭公子單方面的想法，衛凌希對此一無所覺。宮人們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在宮中混跡多年的人，又有哪個不是人精？他們心中自有自己的估量。

    那時候，衛妃出身好、父兄得力、備受楚帝重用，自己又爭氣，讓楚帝稀罕得不行。在宮人們眼中，著實是楚帝身邊一等一的人物，自然不是桃夭公子一個才剛入宮、沒什么根基的尋常男寵能夠比擬的。

    桃夭公子越是明里暗里的對希瑞爾表露出敵意，宮人們就越是覺得兩人之間關系惡劣，主動挑釁衛妃的桃夭公子，更是自不量力。為了討好衛凌希這個“寵妃”，宮人們給桃夭公子使了不少絆子，好好地教了他在宮里該如何做人。桃夭公子那段時間被收拾得灰頭土臉的，份例被可口，食物被偷偷換成了殘羹冷炙，病了沒有藥材……

    在這冷漠的宮廷中，桃夭公子又重溫了一遍他在小倌館中時的經歷，不，甚至比那時候還遭。至少在宮外，他還可以散些錢銀出去，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些。到了宮內，他的銀子完全不夠你不說，也沒有多少人愿意為了他一個沒名沒分的男寵，去得罪風頭正盛的衛妃。那時候，桃夭公子真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那段記憶，也成為了桃夭公子最不愿意回憶的過完。

    桃夭公子根本不明白，他所受到的一切苦，其實都是自己作出來的，衛凌希對此根本一無所覺。在那需要咬緊牙關才能夠撐過去的艱難日子中，他只能把一切都推到衛凌希的身上，并暗中發誓，他所遭受的恥辱，日后定會一一向衛凌希討回。

    若是讓他知道，他所謂的忍辱負重不過是一場笑話，只怕他會直接崩潰吧。

    言歸正傳，希瑞爾對于桃夭公子時時不忘挑釁自己，逮著機會就朝自己釋放眼刀的堅持不懈的精神還是很贊同的。為此，他決定給桃夭公子一個獎勵。既然桃夭公子這么不愿意自己被在場諸人所遺忘，他就滿足他的心愿好了。想到這里，希瑞爾開口道：“桃夭公子，你這表情看上去似乎很不甘啊，莫非你是在替韓王鳴不平？”

    他的這一句話，雖然輕飄飄的，卻如同一陣驚雷一般，落在了眾人的心間。

    桃夭公子心頭一跳，直覺希瑞爾不懷好意，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便對上了楚帝幽暗晦澀的目光，此時，楚帝的眸光中滿是冰冷和猜疑，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溫柔。桃夭公子下意識的想為自己分辨，卻得了楚帝的一聲冷笑。他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攥住了一般，憋得慌。

    楚帝原本見不敬自己的韓王失了顏面，心頭正暢快著呢，誰知一轉頭就看到桃夭公子陰沉的一張臉，心中的喜悅頓時淡了幾分，自然不會給桃夭公子什么好臉色。

    桃夭公子近身伺候楚帝已久，又怎么會看不出楚帝神態上的變化，他當下便心中一凜，心知此條是萬萬不能認下，否則，他辛苦cao辦了宴會，只怕非但得不到一句嘉獎，還會落下埋怨。

    “衛妃說笑了，阿孺與韓王并不相熟，不似衛妃，自幼便出入韓王家中玩耍。若真有人該為韓王鳴不平，那個人也絕對不會是阿孺。與韓王相交的分明是衛妃自己，衛妃卻口口聲聲說阿孺與韓王思想相近，不知道衛妃這是什么意思？”

    桃夭公子的反應倒是快，利落的重新又將球踢回了希瑞爾處。只可惜，他的反應太迅速了，話語中雖未言明，但隱隱透露出的排斥嫌棄之意又是那樣的明顯，韓王有不是個聾子，豈會聽不出來？

    “怎么，你一個無品無級的男寵，也敢嫌棄本王？”希瑞爾攻擊他也就算了，畢竟是衛家的小公子，雖然立場不同，但對于已故的衛老將軍，他還是有幾分敬重的。辨不過希瑞爾，他雖心中不甘，但到底也能說一聲衛家名副其實，便是自由體弱不能從軍的衛家三少，也有過人之處。

    但桃夭公子是個什么玩意兒？不過是小倌館中一個千人騎，萬人睡的爛貨罷了，若不是足夠幸運，被楚帝帶回宮來，誰認得他是誰？這樣一個賤人，也敢瞧不起他？早在得知這場宮宴是這賤籍之人主辦的后，韓王就已經心有不滿，深覺被怠慢了。如今，他又被桃夭公子當面嫌棄，若是能忍下這口氣，他就不是韓王！

    韓王雙眸死死的盯著桃夭公子，渾身上下的氣勢驟然間朝著桃夭公子壓去，桃夭公子腳下一軟，險些直接跌倒在地上。

    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桃夭公子的這一撲毫無美感可言?？丛诔垩壑?，桃夭公子雖是受到欺凌的那一方，但由于他的行為舉止畏畏縮縮，楚帝對他沒有任何憐惜，只感覺丟人。

    若是桃夭公子能夠與希瑞爾一樣，在不會惹得韓王惱羞成怒的前提下，下一下韓王的面子，楚帝怕是會對桃夭公子另眼相看。畢竟韓王輕慢的態度，讓楚帝也恨得牙癢癢?？上Я?，桃夭公子到底沒經歷過這么大的陣勢，也沒直接與氣勢這么可怕的人面對面直接交鋒過，一個照面間便敗下陣來。楚帝看著這一幕，自然覺得桃夭公子果然只能做些微末小事，關鍵時刻便拿不上臺面來，與名門之后的衛妃完全不能比。

    楚帝雖已對衛妃失去了興致，但經由今天的對比，心中對于衛妃倒是多了不少敬意，認為衛妃是個有本事的人，對他也不再像前一段時間那樣敷衍。楚帝的這種態度，在日后給希瑞爾帶來了不少便利，當然這是后話，現在暫且按下不提。

    桃夭公子不知道自己給希瑞爾做了墊腳石，犧牲了自己，成就了希瑞爾在楚帝心中睿智的形象，不過，僅憑著楚帝明面上流露出來的態度，就已經夠讓他糟心的了。

    現在的情況是，他得罪韓王，試圖討好楚帝，卻沒成，反被韓王狠狠地將了一軍。他受了這么大的委屈，在楚帝那兒卻也沒落下好，楚帝只覺得他丟人，冷淡地吩咐他若是沒有什么事就下去。

    在楚帝不耐煩的話語響起的那一刻，桃夭公子就知道他多日以來的籌備都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