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果然不到兩日,劍拔弩張的日子就卷土重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裴司使對賀蘭慎稱呼的變化: 有外人在的正經場合:賀蘭大人。 私底下:小和尚。 調笑時:賀蘭真心。 以后嘛…… 就不好說了,嘿嘿。 (ps:本文參加“科教興國”活動,參賽理由:主角用科(并)學(不)的法子治理大唐蝗災、疾病等,造福百姓~一瓶營養液為一票,啥都不說了,快灌它!灌它?。?/br> 感謝在20200407 12:06:54~20200408 17:52: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百里透著紅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唐竛羽 11瓶;噫噫噫 7瓶;花葉姑娘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7章 裴敏難得起了個早,腹中饑渴,便打著哈欠慢騰騰挪去膳房找吃的。 正是日始之時,天色還不大敞亮,空氣濕軟,帶著沁人的花香。裴敏還未進門,便聽見靳余那傻小孩的聲音從膳房中傳來:“賀蘭大人,您看面團揉成這樣成么?” 繼而是嚴明略帶嫌棄的聲音:“靳余,你到底有沒有吃飯?力氣這么小,揉個面都揉不好!” 靳余委屈道:“起得太早,的確沒吃飯呀!” “嚴明,靳余還小,你讓著他些?!辟R蘭慎打斷兩人的爭吵,繼而又道,“快辰時了,準備擊鼓集會?!?/br> 嚴明領命出來,鼻子上還沾著面灰,正巧與裴敏撞了個正著,隨即一愣,不情不愿地行禮道:“裴司使?!?/br> “嚴校尉?!迸崦襞c嚴明錯身而過,邁進膳房,于蒸籠繚繞的水汽中笑道,“一大早的,你們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裴司使!”膳房內的兩三個廚子紛紛起身和裴敏打招呼。 “裴大人!”靳余兩只手沾滿面疙瘩,笑著道,“賀蘭大人在教我們做好吃的齋飯呢!” 一旁的賀蘭慎高挽著戎服窄袖,手背和臂上的青筋隱現,極富年輕蓬勃的力量感。裴敏往他忙活案板上看了一眼,只見他正將隔夜蜜漬好的填餡蜜藕切片,刀工齊整又漂亮,顯然是個中老手了。 她咽了咽嗓子,盯著片片碼放齊整的琥珀蜜藕垂涎道:“喲,賀蘭大人今日如此雅興?” 坐在灶門旁摘菜的廚子老賈笑道:“賀蘭大人每日天還未亮就來司中值班了,卯時部署完公務,就會來膳房幫忙備朝食?!?/br> “卯時?”那真是起得比雞還早,裴敏順手拿起筷子,偷吃了一塊藕夾,隨即瞇起眼贊道,“好吃!賀蘭真心,我記得你的府邸是在永樂里罷?離凈蓮司不近呢,你每日卯時上崗,暮鼓方歇,都不用休息的么?” “還好?!辟R蘭慎將菜刀挽了個花,準確插入刀匣中,解下圍裙擦手道,“是裴司使起得太晚?!?/br> “胡說?!迸崦糌苛怂谎?,又趁機夾了塊蜜藕放入嘴中,藕片脆甜帶著桂花蜜的清香,填餡晶瑩軟糯,甜而不膩,堪稱御饌。 裴敏吃上了癮,還欲再夾,賀蘭慎卻是伸手抓住她的腕子,說:“此乃糯米餡,不宜吃太多?!?/br> 裴敏體虛內寒,手腳常年的是溫涼的??缮倌甑恼菩膮s十分溫暖,哪怕一觸即分,她也能感受到他炙熱的力度。 “我餓?!迸崦舻?。 賀蘭慎年紀輕輕頗具威儀,堅持道:“馬上就到朝食的時辰了?!?/br> 裴敏只好悻悻扔了筷子。 正此時,屋外傳來哐當一聲響,似是什么瓷器從高空跌落摔碎的聲音。 “什么東西碎了?”裴敏探出腦袋問。 “裴大人,是屋脊上的盆栽掉下來啦!”靳余甩著兩只沾滿面粉的手,殷勤跑出門去,查看了一番道,“大概是哪只野貓作孽弄下來的,我去清掃干凈?!?/br> 裴敏“咦”了聲,自語道:“奇怪,誰會將盆栽擱在屋脊上?” 話剛落音,外頭的靳余便驚呼一聲,蹬蹬蹬跑回來,瞪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喚道:“裴大人,賀蘭大人!摔碎的花盆里有好多銀子!” “銀子?” 裴敏與賀蘭慎對視一眼,前后腳跟著出膳房一看,階前果然碎了一只瓷盆,零散的黑土中隱隱露出一包油紙青布裹著的銀鋌并碎銀,大大小小約莫二百余兩。 裴敏撥開那沾著泥土的青布,眸色一變,隨即又將青布重新蓋好,笑道:“小魚兒你還真是福星,連天上掉銀子的好事都能被你撞見!” “是嗎?真是我帶來的好運么,裴大人?”靳余將信將疑,復又笑道,“說起來,上次我也是在這兒撿到了一錢碎銀……” “咳!”裴敏打斷靳余的話,清了清嗓子道,“即是天降橫財,我若不收便對不起老天的一片心意。這樣罷,見者有份,我們平分?” 賀蘭慎沒有回答,只皺著眉蹲身,伸手去摸那包銀子。 裴敏卻擋住他的手,瞇眼笑道:“賀蘭大人,不會是想獨吞罷?” 賀蘭慎又如何看不出來她是在岔開話題?當即眸色一沉,不顧她的阻擋解開那塊青布,露出細碎的陰涼和一張來不及銷毀的密信。 密信沒有署名,卻清楚地寫著“一百兩銀子,殺雍州陽關鎮張岳”。 裴敏不知道那個“雍州張岳”是何許人也,她只知道,凈蓮司中有人要倒霉了。 辰時三刻的議會,是從未有過的肅穆。 賀蘭慎面前的案幾上,擺著那封陰煞的信箋和銀兩,而裴敏歪在席上玩指甲,依舊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廳堂內靜得可聞落針。 “裴司使?!辟R蘭慎淡漠的眼睛望向裴敏,嚴肅起來頗有幾分威懾,饒是裴敏這般的厚臉皮也沒由來一顫。 凈蓮司的吏員大多有過案底,要么是江湖草莽之輩招安,要么是窮兇極惡的刀客歸降,上頭撥下來的俸祿又少,故而司中有人會重cao舊業,攬些不能上臺面的私活,只要不是太觸及底線的,裴敏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上次靳余說他在膳房門口撿到一錢銀子,裴敏就懷疑是哪位下屬藏錢時遺漏的,還特意叮囑他們收斂些,誰知還是被發現了。 此番賀蘭慎問罪,裴敏雖在心中痛斥那人斂財沒有底線,卻也不能將為她幾度出生入死的下屬盡數供出,只能三緘其口,裝作訝然道:“賀蘭大人,這些銀錢從何而來,我著實不知。您看,要不干脆沒收充公,以儆效尤?” 她給賀蘭慎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大事化小。 那一瞬,她清楚地看到賀蘭慎的眼中有明顯的失望劃過。不知怎的,見小和尚如此反應,裴敏莫名有些煩悶不安。 賀蘭慎不理會裴敏的暗示,堅持道:“身為朝中官吏卻行殺人越貨之事,丟天子臉面,損天后聲名,犯大唐律法,這其中任何一項若追查起來,皆是株連全司的大罪,萬不可姑息縱容!如今我們關起門來說,非是要問罪誅殺,而是給諸位一個權衡利弊的機會?!?/br> 他掃視眾人一眼,“若無人敢認,其罪全司連坐?!?/br> 又是良久的沉默。 “誰不敢認?!”座下的狄彪拍案而起,憤怒道,“錢是你狄爺爺我的!” 裴敏扶額嘶了聲,不忍直視道:“完了……” 一個時辰后,裴敏望著滿院子雜碎的花盆、木架,破了個窟窿的院墻和瓦礫碎裂的屋頂,長嘆一聲道:“這又得花多少銀子修葺啊?!?/br> 方才狄彪對賀蘭慎出手了,兩人打起來那叫一個“摧枯拉朽”。當然,更多時候是賀蘭慎單方面碾壓狄彪,可狄彪也非等閑之輩,動起真格來一劍就能劈倒半邊土墻。 挑釁賀蘭慎的后果,便是狄彪被押入凈蓮司獄中待審。 “裴司使,狄彪那事,您要不要想想法子?”說話的是沙迦,狄彪是他的右執事,也是他的好兄弟,他不能坐視不管。 裴敏看著沙迦,明明嘴角帶笑,卻令人沒由來一慌,涼涼道:“早說過你們都謹慎些,總吃著碗里瞧著鍋里,臨了甩一堆的爛攤子過來,我讓你們吃不飽飯還是怎的?” 沙迦被訓了,像只大狼狗似的垂下頭,單手按胸道:“對不住了裴司使,沙迦會管教好手下的?!?/br> 裴敏這才放緩面色,給忐忑不安的沙迦一劑定心丸:“放心罷,人死不了。賀蘭慎既然沒有將此事上報,而是關入凈蓮司獄中私審,就說明他并非真的要取狄彪性命。聽著,你們誰也不許給狄彪求情,讓他關上幾日冷靜冷靜腦子再說?!?/br> 沙迦忙不迭狗腿道:“當然都聽裴司使的,您就是我們的指路星!” 這油嘴滑舌的波斯人!裴敏白眼翻到后腦勺,隨即朝遠處招招手,喚道:“小魚兒,過來,陪阿姐出去賭錢散心去?!?/br> 永昌坊多茶肆,附庸風雅的文人也多,道旁樓上,到處都能看到互相傳閱詩文或是咬著筆桿苦吟的讀書人。 賀蘭慎自宮中述職歸來,與嚴明一同行過充斥著茶香和墨香的寬闊街道。 回想起早晨那“贓銀”事件,嚴明幾番不解,終是忍不住低聲問道:“少將軍,為何不將那狄彪交予大理寺處置?” 見賀蘭慎不語,嚴明又怕他因徇私被問責,便勸道:“凈蓮司里沒有一個干凈之人,從內到外都腐朽透了,您救不了他們的,倒不如以此為契機把他們交出去……” 賀蘭慎看了嚴明一眼,明明沒有出聲,卻令嚴明倏地止住了話茬,垂下頭道:“是屬下僭越了?!?/br> 賀蘭慎淡淡道:“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莫要擅自決斷?!?/br> 正說著,他忽的停住了腳步,淡漠清澈的目光越過人群,定格在前方的賭坊門口。 嚴明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道:“少將軍,那不是裴司使和靳余么?他們怎么去賭坊了?”說罷,嚴明心生一計,肅然道,“身負公職卻私入賭坊,待我去抓個人贓并獲!” “等等?!辟R蘭慎喚住他,目光從裴敏身上移開,定格在賭坊外徘徊的幾個異族人身上,吩咐道,“你先回司中,我去看看?!?/br> …… 這家名叫“四海聚金”的賭坊是裴敏常來之處,一撩開簾子進去,大堂內光線晦暗朦朧,零散聚了幾桌玩雙陸的閑客。穿過大堂往里走,過回廊,立即有清麗的侍女推開一扇繪著貔貅獸紋的門扉,賭客們的吶喊聲、拍手聲才如山海般席卷而來。 不大的廳堂分上下兩層,廳中、樓上俱是人山人海,聲浪人浪聚集,放眼望去只有各色衣裳的人影如蟻蟲般攢動。 “裴大人?!庇惺熳R的侍者迎上前來,躬身道,“您這邊請?!?/br> 裴敏帶著靳余擠入人群,在一張賭骰子的賭桌面前站定,桌旁的莊家正巧搖好骰子,捂著碗讓賭客押大小。 侍者體貼地搬了坐床過來,裴敏便撩袍坐下,示意有些拘謹的靳余道:“小魚兒,放開了玩?!?/br> 靳余對周遭的吵鬧聲不適應,從錢袋里掏錢時手有些發顫,結果被周圍的賭客們取笑道:“少年郎,毛都沒長齊就來上賭桌,你阿爺知道么?” 靳余面色發紅,飛快地丟了二兩碎銀在“小”上,細聲說:“押小?!?/br> 莊家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閑坐的裴敏,指節飛速一動,開了碗。 二點,果然是“小”。 裴敏看了幾場,直到靳余面前堆滿了碎銀和銅板,心中方覺暢快。正欲起身向侍者討杯茶水喝,卻忽的瞥見幾個神色異樣的男子陸續進了賭坊。 那幾個男人俱是生得面圓敦實,膚色黑中透紅,蓄絡腮胡,雖穿著漢人的服飾,卻衣斜帽歪,連腰帶都系錯了,顯然是披著漢人皮的異族人。他們大步進門,卻對熱鬧的賭桌瞧也不瞧一眼,徑直撥開人群,擦過裴敏的肩朝后門走去。 裴敏眼尖,一瞬就瞟到了他們脖子上的刺青圖騰。 她瞇了瞇眼,抓住方才迎她進門的侍者道:“怎么會有突厥人?” 侍者順著她的指示望去,了然道:“是這兩日才出現于城中的,因賭坊后門離平康坊近,他們便拿咱們這當過場,且兇得很,我等也不敢輕易驅趕他們?!?/br> 裴敏頷首,又問:“為何不報官?” 侍者道:“他們有入城通行令,且未曾鬧事,報官了也沒法管?!?/br> 裴敏還欲說些什么,卻見門扉一開,又進來一人。此人相貌出眾,氣質出塵,一身淡色戎服英俊無雙,不是賀蘭慎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