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節
不過看盡一路山光水色,此行任務也在陸辭的主持下圓滿達成,倒是不枉此行了。 但再好的風景,來時已看過一回,再看一次,固然有另樣風采,不至于到膩味的地步,到底是沒了迎面而來的驚艷。 等新鮮勁淡去,就只有渴盼歸鄉,看望家人的思念了。 陸辭加緊趕路的做法,顯是正中他下懷。 柳七悻悻然地安靜了會,很快又沒忍住,拽了拽明顯心不在焉的陸辭的衣袖,小聲道:“他那是有妻有子,歸心似箭,屬無可厚非。你分明孤孤單單的,怎也那么著急回去?” 陸辭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伸出手來,先將被拽住的那一小截袖子徐徐抽回。 之后,才在無意中扎了新喪母的他的心的這位損友追問下,幽幽道:“我后院雖是空虛,卻多的是友人作陪,何來孤單一說?倒是柳兄,分明早早娶有嬌妻,偏要多年不見,活生生將自己過成孑然一身……如此奇才,令我不得不深感佩服?!?/br> 在多年前偶然得知柳七在家鄉早已娶妻時,陸辭雖秉著好友隱私之事不多過問的原則,未曾開口探究,卻一直頗感詫異。 這結發夫妻之間,究竟要不睦到如何境地,才會多年來一趟也不曾回,一面也不愿見? 盡管那位夫人不曾主動來尋,但可想而知的是,一旦柳七主動開口,她多半是要欣然相隨的。 如若早些年柳七是為一人逍遙自在,留戀妓子溫柔,才刻意不見,那現今他閑暇時分充其量是與同僚小聚,連‘風流’二字都難以挨邊,又有何需避諱的? 放在他與狄青身上的話,這點簡直無法想象——他即使不似初開竅的小年輕那樣黏糊,卻也不好長時間的分離,如不是出自彼此仕途前程的考量,那定然是要長相廝守的。 柳七被問得啞口無言,蔫蔫地縮了回去。 見他這幅模樣,陸辭不禁有些不忍心了,輕笑一聲,隨口解釋道:“如今雖與宗珂為盟,然異族心性難測,我寧可是懦夫心態,也不愿冒些無畏的險?!?/br> ——這當然是胡謅的借口。 當陸辭拿著這一冠冕堂皇的由頭,領著一群人悶頭趕路,哪怕回到大宋境內也不曾多歇,而是一路緊趕慢趕,直到秦州城前,才停了下來。 在離得還有數里時,陸辭似有心靈感應一般抬起眼去,順著某個方向看去。 果不其然,一道因離得甚遠、而很是模糊的身形,和那青銅面具的隱約輪廓,正是屬于他心心念念之人的。 果然。 陸辭微彎了眉眼,心里倏然變得無比柔軟。 面上卻是不露聲色,平靜道:“天色已暗,便進城歇上一宿,明日一早再出發?!?/br> 聽得這話,希望落空的諸位使臣一下就像天塌了一般,滿臉失望,還是晏殊和柳七挺身而出,無可奈何道:“陸使節,這連日趕路,我等皆是疲憊不堪,灰頭土臉的很是難捱。一路上是因念及離蕃地未遠,為穩妥起見,方那般趕促,如今既已到了這秦州城,而朝廷那處,也不急個一時半會的……何不多歇個幾日,以補足精神?” 饒是晏殊想早日歸家,也被這高強度的趕路給折騰得風度全無,整日形容衰頹了。 陸辭微訝,挑眉看向眾人,見他們皆是霜塵滿面,每被他目光接觸到,都配合地露出有苦難言的模樣來。 他不禁嘆了一聲,在眾人滿懷希冀的注視下,好似很是勉強地松口道:“好罷。若在此歇個六七日的,應能夠各位養足精神了吧?” 得這意外之喜,渾然不知自己已經中計的使官們不由欣喜地互看一眼,齊聲道:“夠了夠了?!?/br> ——“竟能在城里待上六七日!” 比使官們還要感到驚喜萬分的,當屬狄青了。 他剛隔老遠地就看到了從吐蕃回返的使團,也精準地盯上了朝思暮想的心慕之人。 卻礙于身份和禮數,只能強行按捺著策馬往前飛迎的沖動,面無表情地回到衙署等待。 等他煎熬地結束了這日的公務,一路風馳電掣地回到陸宅中,終于見到他的公祖的瞬間…… 直面小戀人眼底所迸現出的熾熱光芒,連同樣感到歡喜的陸辭,都久違地感到幾分……赧然。 當他將能在城里住上六七日的好消息,告予緊緊抱著他不肯放手的狄青時,狄青更覺心花怒放,面上卻還極力繃著,勉強做出善解人意的姿態,通情達理地提醒道:“攄羽可留多幾日,我自是再歡喜不過的了。只是其他使官亦在,留上這么久,他們可會有所不滿?” “這你大可放心,”陸辭狡黠道:“我這一決定,可是眾心所向?!?/br> 第三百五十八章 狄青雖不知公祖是如何做到這點的,卻絲毫不妨礙他的信服。 二人相處的時光如此甜蜜而難得,他全然不想把這寶貴的功夫,給浪費在那些無關緊要的盤根問底上。 “好極?!?/br> 他終于放松地任由心底那滿溢的歡喜肆意傾瀉,原本緊抿著的唇角輕輕上揚,從背后環抱住心上人的臂膀,也卸去幾分緊張的力道,變得輕柔而繾綣。 陸辭揶揄道:“方才那副善解人意的模樣,怎么不裝久一會兒?” 狄青臉頰guntang,猶豫了很久,才厚起臉皮,低聲回道:“橫豎已叫公祖看穿,裝也無用?!?/br> 陸辭莞爾一笑:“你倒是頗有自知之明?!?/br> 狄青跟著笑了笑,偷偷將下頜擱在陸辭肩頭,親昵地磨蹭了幾下。 “你怎么總喜歡從背后抱人?” 陸辭倒未不許他在身上蹭來蹭去,雖覺得有些癢癢的,但也能忍,只好奇發問。 狄青被問得語塞。 連他自己也不知,究竟是從何時起,就養成這習慣了。 許是…… 狄青熾熱的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在了那一截寬松領口根本遮掩不住、朦朧燈光下越發顯得纖細瑩白的修長頸項上。 自后頭抱著,好似就能輕易制服了懷中人,也好似——只消往前輕輕一探,就能憑借鋒利的犬齒,在那皓白如玉的肌膚上,放肆地留下深深的噬痕。 陸辭不知身后這狼崽子的野心,沒聽到答案,也未在意,只好笑道:“這樣一來,你至多能看到我的側臉,而我要看清你的表情,還得專程轉過身來,很是不便?!?/br> 被人從身后環抱著,他固然能偎靠在對方懷抱里,但這看似浪漫的表象下,卻因狄青那一身腱子rou結實而硌人、且不論四季總是火爐般灼熱,著實稱不上多么舒適。 “攄羽說的是?!?/br> 狄青微微一愣,從善如流地松開胳膊,在陸辭含笑的配合下,笨拙地換了個面對面的姿勢。 二人皆是手足修長,狄青想也不想地就讓公祖坐在了他的腿上,兩條既長又直、極漂亮的腿,便撩起了一大片袍袂,曖昧地搭在了他腰桿的兩側。 橘光柔美,烏發如瀑,白衣似雪,笑眸盈盈,淡淡香氣縈繞的室內,透著說不出的旖旎。 狄青癡癡望著,似有幾分醉了。 近在咫尺的畫面,哪怕用最濃烈的色彩、再美好的畫工,也難以描摹出半分神韻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屏住呼吸,定了定心神,重新將手搭在那讓人極心動的窄腰上,半晌試探著問:“如此……可好一些?” “尚可?!?/br> 陸辭懶洋洋地應了聲。 因二人個頭的差異,他需抬起一點下頜,才能看到狄青的臉龐,本是個顯出幾分柔弱的姿態,偏偏由他做來,氣勢上反倒更強一些。 陸辭笑吟吟地直視狄青的雙眸,忽輕笑道:“我猜得果然不錯?!?/br> 狄青的心神還全放在掌下公祖那隔著薄薄衣料、全然無法掩飾的細腰的柔韌觸感,乍聞此言,并未能反應過來。 不等他開口,就聽到戀人幾句含笑的評價,隨著幾根在戲弄他guntang耳垂的微涼手指的舉動,輕輕響起:“通紅,guntang……以后喚你什么好?狄小羞澀?” 狄青緩緩地睜大了眼。 只是接下來的他,卻沒如陸辭預期的那樣,露出羞窘好欺的表情來。 而是眸光倏然一暗,頂著那雙純情的通紅耳廓,一手扯住他前襟,氣勢驟然大變,迅猛地將他撲倒在了榻上。 陸辭還沒從突然顛倒的眼前情景里緩過神來,炙熱而綿密的親吻,就隨著那輕松壓住他的闊肩一起,鋪天蓋地地落下來了。 相比起初回親吻時的呆滯笨拙,虛心好學的狄青在進步上可謂一日千里,通過研讀些不好言說的書籍,很快便自學自通,掌握了些在陸辭眼中‘以下犯上’的技巧。 陸辭在最開始的驚訝過后,便想著以柔克剛,慢慢轉守為攻。 卻不料在他眼里這位情竇初開的愣頭青,在舌尖撬開貝齒時,還悄無聲息地騰出一手來,準確地按住了他的一寸脊骨。 明明不曾使勁,力道卻拿得剛剛好,陸辭就似捏著軟肋一般,腰身泛著蘇軟,只能任由索需。 在對方既有雷霆之威,又有春風化雨的綿密的攻勢下……相比之下,許久不曾與人親近,也鮮少尋思此事的他,居然不是對手。 在草草抵御幾次后,陸辭在驚奇過后,索性在guntang鼻息間安然合目,選擇隨波逐流了。 狄青雖被心上人撩撥得情難自已,近乎橫沖直闖地掠奪著清甜,畢竟未失了理智。 他隱約中還記得,公祖仍處孝期。 因而哪怕已從書中得知過下一步當做什么了,也還是在即將徹底失去控制前,先將溫柔由他攻掠的戀人放開。 再有一年五個月,便出三年孝期了。 落在不知情的陸辭眼里,不論是他的狼狽掙扎、還是倉促退開,就全被誤會成了‘純情少年不知如何繼續’的鐵證了。 陸辭的眼底略過一抹笑意,絲毫不知自己純粹是憑著狄青的自制力才得以‘虎口脫逃’,一失了‘桎梏’,便很快恢復了輕松寫意、瀟灑風流的姿儀。 他優雅地坐起身來,一邊往后撥了撥被扯松了系繩、披散下來的長發,一邊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被弄得一片凌亂的衣裳,一邊帶著幾分游刃有余地調侃道:“你每要親熱,我從不曾相拒,何故回回鬧得如此急切?再來幾回,你可改狄姓為愣頭,喚你愣頭青好——” 話說至此,一直神色木楞的狄青卻似沒聽到一般,甚至看也不看他,就利落地轉身下了榻。 旋即幾個箭步,便跨到屏風之后,就著陸辭之前用過、還未讓人撤下的舊水,一言不發地沖洗起來。 陸辭先是一愕,再是哭笑不得的了然。 ——方才那水,恐怕早已涼透了罷。 在涼水中悶頭泡過一陣后,狄青終于是渾身上下都冷靜了下來。 他一聲不吭地撈起一條干巾子,稍作擦拭,就換回方才寢衣,若無其事地回了隔間。 陸辭出于對一貫臉皮薄的小愣頭青自尊心的體貼,也未戳穿剛剛屏風后那漫長的沉重鼻息和淅瀝水聲后,究竟意味著什么。 他這會兒業已徹底整理好了自身儀容,重歸無懈可擊的優雅模樣——只除了他眉眼彎彎地躺在床榻里側,刻意空出足夠狄青躺下的大半邊床,明擺著等對方上來的舉動。 狄青的目光微滯了滯,輕咽了口唾沫,便正色上前,熄了燈,伸手一攬,把陸辭松松圈入懷中,就安安靜靜地睡下了。 陸辭原還以為,經方才那番亂糟糟的宣泄后,血氣方剛的小愣頭青應還不會饜足,定會再忍不住再折騰一會兒。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狄青那一澡,仿佛真洗出了幾分佛性。 搭在他腰間的那條胳膊自始至終都規規矩矩的,別說手腳了,就連呼吸都平勻得很,完全感覺不出紛亂的心境。 他這般反常地規矩,卻讓陸辭有些難以適從了。 或許是剛剛的小失利,讓他略不‘甘心’,也或許是狄青一反常態的老實,令他捉弄對方的心思更盛。 他雖為陸母離世而哀痛,但到底不是真正的宋人,并不打算真守三年孝期——哪怕是真正的宋人,只要別明目張膽地在孝期折騰出子嗣來,眾人心照不宣,也不會有人真盯著后院的床笫去彈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