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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升官發財在宋朝在線閱讀 - 第179節

第179節

    陸辭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唇角笑意不減,卻起身來,詢道:“學生許久不曾回這書院來了,頗為想念,先生可愿帶我四處走走?”

    李夫子欣然道:“那當然好。晚上你可要留下來用飯?”

    陸辭看出夫子的期待,原就如此打算的,當然未去推拒,玩笑道:“于理而言,我雖想客套一番,好不多勞煩師母,可于情而言,就只想答應了?!?/br>
    李夫人當場就被他逗笑了,故作嗔怒道:“不過多添幾雙碗筷,多做幾道菜的功夫,怎就稱得上勞煩了?我平素也閑著無事,他病這么一場,還沒少同我相看兩厭呢,得虧你來了,讓他心情好上許多,我也少挨些眼刀?,F好不容易來的熱鬧,你若要客套走了,那才是無情無理?!?/br>
    被老妻當眾指出近來的壞脾氣的李夫子,不由老臉一紅,惱羞成怒道:“婦道人家瞎說什么?走了走了?!?/br>
    李夫子也不同他計較,笑瞇瞇地送了幾人出門,就回屋親自下廚,洗手作羹湯了。

    而得了陸辭眼色的兩下仆,也未閑著,十萬火急地修好門后,就十分勤快地幫著干些力所能及的粗活,至于細活他們幫不來,為防越幫越忙,也不好勉強。

    李夫子對南都書院近幾年來的修繕和增建,很是引以為豪,領著陸辭將新修的地方幾乎都走了一遍,還佯誹起院長來:“沾了你帶來的東風,他雖沒少財迷心竅,卻也多少干了些好事?!?/br>
    隨著生源大幅增多,南都學院要想吃下,就得多修學舍,這么一來,學生們要交的束脩,也就不可避免地提高了一些。

    盡管提得不多,還是成了壓垮家中最貧困的四五名學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們堅持不下去,索性離開了書院,就讓挽留不成的李夫子好生氣惱,沒少對院長撒火。

    話剛說完,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無奈的嘆息:“我好心來探病,卻劈頭就得一頓罵,怎這般命苦?”

    來人不是別人,可不就是李夫子口中‘財迷心竅’的院長。

    李夫子也不覺尷尬,還中氣十足地哼了一聲,倒也沒繼續說了。

    陸辭笑著拱了拱手:“許久不見,季院長意氣風發,瞧著可比當年還精神了?!?/br>
    “哈哈哈!”

    雖知只是恭維,但出自朝中三品大員之口后,可就身價百倍,直讓聞訊后專為陸辭匆匆趕來的季院長通體舒暢了。

    他頗為感激地接下陸辭釋放的好意,口吻也多了幾分隨意的調侃:“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李頑固,能教出你這般世間難得的棟梁之才不說,還是個比他會說話上千百倍的?!?/br>
    李夫子嫌棄地撇了撇嘴,看在他在夸贊陸辭的份上,倒是未反駁這話來,只習慣性地刺道:“那也是你嫉妒不來的?!?/br>
    季院長嘴角一抽。

    論起這南都書院中,就沒有比季院長本人更清楚這一草一木的。

    加上他對陸辭的態度,可不是李夫子那般只純粹是師生之情,充滿了殷勤和熱絡。沒過一會兒,李夫子就遺憾地被奪了‘差事’,只能悶悶地跟在邊上了。

    陸辭骨子里就不曾有過文人的清高,對善于經營的季院長,當然也不會抱有高人一等的優越。

    于是這一路走來,二人也是相談甚歡。

    不知不覺間,幾人就走到了書院大門前。

    給陸辭領路的那一守門人,也后知后覺了陸辭的身份,這會兒腿腳發軟,哪兒還有之前的輕松自若,戰戰兢兢地杵在一邊,親眼看著他們的院長熱情無比地將人領去竹林……

    直到人看不見了,他才長舒一口氣,摸了摸胸口狂蹦不已的小心臟。

    他滴個娘??!

    這可怪不得他冒犯,誰能想到,哪個大官兒衣錦還鄉時不是鬧得前呼后擁的大排場,怎就冒出個微服還四處晃悠的大怪人!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今天的都出自《風雅宋:看得見的大宋文明》社會最末章)

    宋人也玩十二星座。

    將十二星宮帶到中國的天竺僧人叫那連提耶舍。隋朝開皇初年,他從印度帶來一批梵文佛經,并著手翻譯成中文,其中有一部叫《天乘大方等日藏經》,里面便提到十二星宮。

    佛經中的十二星宮學說很快又被中國本土的道教吸收,《道藏》中也有黃道十二宮的記載,并跟中國傳統歷法中的“地支”與“十二次”對應起來:“子名玄枵,又曰寶瓶(水瓶);亥名娵訾,又曰雙魚;戌名降婁,又曰白羊;酉名大梁,又曰金牛;申名實沉,又曰陰陽(雙子);未名鶉首,又曰巨蟹;午名鶉火,又曰獅子;巳名鶉尾,又曰雙女(處女);辰名壽星,又曰天秤;卯名大火,又曰天蝎;寅名析木,又曰人馬(射手);丑名星紀,又曰磨蝎(摩羯)?!?/br>
    到宋代時,十二星宮的說法已經廣為流布,圖像史料、文獻記載與出土文物都可以證明宋朝的民間社會已廣泛知道十二星宮。

    當宋朝人說起十二星座時,更多時候是用十二星座來推算命格與運程。成書于北宋慶歷年間的軍事著作《武經總要》就運用十二星宮“推步占驗,行之軍中”。

    蘇東坡蘇大學士學問龐雜,對十二星座也是頗有研究。他曾不止一次發感慨:我與唐朝的韓愈都是摩羯座,同病相憐,命格不好,注定一生多謗譽。(蘇軾《東坡志林·命分》:“退之[即韓愈]詩云:我生之辰,月宿直斗。乃知退之磨蝎為身宮,而仆乃以磨蝎為命,平生多得謗譽,殆是同病也!”)

    “摩羯座”在宋朝是最不受待見的星宮——宋人很愛“黑”摩羯座,蘇軾的朋友馬夢得也是摩羯座,蘇大學士便故意嘲弄他(同時也是自嘲):“馬夢得與仆同歲月生,少仆八日,是歲生者,無富貴人,而仆與夢得為窮之冠;即吾二人而觀之,當推夢得為首?!盵193]取笑馬夢得的命理比他還要倒霉。

    許多摩羯座的宋朝人還寫詩或在致友人書中自嘲星宮不如意,如南宋人方大琮寫信給朋友說:“惟磨蝎所蒞之宮,有子卯相刑之說,昌黎值之而掇謗,坡老遇此以招讒。而況晩生,敢攀前哲?”生活于南宋理宗朝的牟 也在致友人的書信上自黑:“生磨蝎之宮,人皆憐于奇分?!辈畈欢嗤瑫r代的于石亦寫詩自我解嘲:“顧予命亦坐磨蝎,碌碌浪隨二公后?!保ǘ疙n愈與蘇軾)

    當過宰相的南宋人周必大也在一首贈友人的詩中說:“亦知磨蝎直身宮,懶訪星官與歷翁?!敝鼙卮笠恢币詾樽约旱纳韺m是摩羯,但研究星座的學者卻訪星官與歷翁?!敝鼙卮笠恢币詾樽约旱纳韺m是摩羯,但研究星座的學者卻考據出,周必大生于靖康元年七月十五日巳時,陽歷為1126年8月5日,其時月亮落在寶瓶座,差幾天才是摩羯座,所以周必大的身宮其實是寶瓶,并不是摩羯。但宋朝人“黑”(和自黑)摩羯座已成了習慣,感嘆命運多舛的周必大也就堅持認為自己的月亮星座是摩羯座了。

    宋代之后,還有不少詩人寫詩“黑”摩羯座,如元詩人尹廷高的《挽尹曉山》:“清苦一生磨蝎命,凄涼千古耒陽墳?!痹┤粟w汸的《次陳先生韻》:“謾灼膏肓驅二豎,懶從磨蝎問三星?!泵鞔鷮W者張萱的《白鶴峰謁蘇文忠》:“磨蝎誰憐留瘴海,癡仙只合在人間?!痹娙苏J為自己與蘇軾同病相憐。清代大學者趙翼的《子才書來,驚聞心余之訃,詩以哭之》:“書生不過稻粱謀,磨蝎身偏愿莫酬?!痹婎}中的“子才”是袁枚,“心余”是蔣士銓,這首詩讓我們得知蔣士銓原來也是摩羯座。清末人黃鈞也有一首《新年感事》詩:“漸知世運多磨蝎,頗覺胸懷貯古春?!?/br>
    看,摩羯座簡直已經被“黑”成了“磨難座”。

    第一百八十三章

    帶著陸辭逛完書院里外,季院長又不顧李夫子的白眼,厚著臉皮地留在李家,愣是陪蹭了一頓飯。

    李夫子刺他兩句沒能刺走,反而把左鄰右舍的劉夫子和楊夫子給招來了。

    于是眨眼功夫,不大不小的圓桌邊就添了幾副碗筷,幾張木椅,李夫人正為難菜式不夠時,不請自來的幾位客人還很是自覺地讓自家夫人或廚娘送了菜來。

    至于李夫子板著的臉,眾人就默契地當做沒有看到,只專心與陸辭搭話了。

    飯后人也未散去,而是來到院中酌飲。

    狄青自是不被陸辭同意飲酒的,能安安靜靜地捧著杯茶水旁聽,倒也樂得自在。

    酒過三巡,季院長趁熱打鐵,無比熱絡地看著陸辭問:“陸郎初回下場,便連奪三魁,如此成就,世上是鮮有人及了。不知你可得出什么小竅門來,好讓我與他們說去?”

    李夫子不滿地嘟囔道:“鴻鵠之姿,燕雀安能仿效?”

    季院長卻不這么想。

    他看得清楚,被陸辭連中三元的傾城風光徹底蓋去的,可還有同保皆取解、同保四中舉,以及過了省試的那四人具在殿試中金榜題名的偉績??!

    陸辭的天資絕群,那是毋庸置疑,文曲星這一名頭可不是誰都當得起的。

    但與他同保的那幾人,也取得如此佳績,顯然就不能用‘巧合’和‘沾光’來概括了。

    再一琢磨,那幾人皆與陸辭私交甚篤,臨考前幾年,更是衣食住行都在一塊兒,念書寫詞,恐怕多也仿了他的風格,才得益頗深。

    若能得陸辭幾句提點,書院中那些個沖著‘三元’而來的士子定將獲益匪淺,他也不必擔心幾年后這陣東風過去,青黃不接,人盡失望而去了。

    陸辭莞爾一笑,并未推辭:“有是有,但院長恐會覺得過于籠統,不好施行?!?/br>
    季院長趕緊道:“你若肯指點一二,不論有多難施行,也總得一試?!?/br>
    書院里現有學員五百多,哪怕百里挑一,也總得有幾個能聽得進話,成才的吧?

    陸辭不急不慢道:“首先是修身養性。必得遠離秦樓楚館,酒也少沾?!?/br>
    見季院長神色松動,陸辭笑了:“院長可是覺得,要做到這點,應是容易得很?”

    季院長樂了,坦白道:“正是。院中學員,尤其是住讀那些,半年來下山的次數數都數得過來,院中條律亦多,這些本就一個都沾不得的?!?/br>
    陸辭搖了搖頭:“最要防的,可不是解試前、在書院中就讀的時候。而是取解之后,為省試赴京,于京中備考的時日?!?/br>
    處于這半大不小歲數的郎君,一直被迫壓抑著好玩的天性,苦苦讀書。而一旦取解,在熱鬧非凡的慶祝后,就要暈陶陶地帶著家人籌措的大筆銀錢,來到徹夜燈火的汴京了。

    面對大富大貴、三教九流充斥的京城,怎能指望他們有十足的定性,抵御層出不窮的誘惑?

    不少在解試中成績不俗的舉子,就是毀在被京中繁華迷了眼,流連溫柔鄉,才在省試考得一塌糊涂的。

    即使那些個底子夠厚,胡鬧著還能過省試的鳳毛麟角,也往往會因這段風流韻事,而名譽受損,在仕途吃盡了虧。

    別看朝中現對歌館狎妓之事頗為寬容,但從官家的做派也很清楚——若真與那些風流事沾了邊,就別再想碰需端雅莊重的東宮官職,或是更進一步了。

    季院長聽得一愣。

    陸辭道:“我倒認為,他們這歲數里,若一昧訓誡,反易生反逆心。與其嚴防死守,不如以疏導為主。只是具體要如何,很是棘手,我就說不上來了?!?/br>
    季院長沉吟時,三位夫子也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陸辭接著又道:“在此之前,我也無甚建議可給,不外乎‘勤練’、‘勤行’四字。勤練,是與同窗互相出題作辭賦,點評時少些吹捧,多些挑刺;勤行,是要多聽多看,增長周邊見聞,并非一昧悶頭讀書?!?/br>
    季院長蹙了蹙眉,虛心問道:“平素我常見他們辦些雅集,可有益處?”

    陸辭道:“若能有一兩位德望較高的師長主持,當會更好?!?/br>
    季院長又問:“‘勤行’這點,恐難做到,他們家里將人送到書院處念書,難道我們還得將人往外帶不成?若出個好歹,那可得不償失了?!?/br>
    陸辭頷首:“院長所慮,也在情理之中?!?/br>
    盡管陸辭點到為止,季院長還是極清楚,對方說的一點不差。

    古話有云,讀千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人若寸步不離鄉,沒有山光水色觸發靈感,又不曾見世間疾苦難事,又哪兒能寫出感人肺腑的詩賦,讓人信服的策論呢?難不成就全靠憑空想象么?

    季院長頗感心動,但更曉得,這還需從長計議。

    眼見著官學漸盛,束脩頗為低廉,他這南都書院也受到不小影響。

    雖靠陸辭這一連中三元引來不少生源,但離穩如泰山,卻還差得遠了。

    要想將書院辦得越來越好,總不能靠一直吃老本啊。

    ‘老本’陸辭多少猜出季院長的野心,對此也頗為支持。

    但他能幫的到底有限,只能說書院中日后真有人闖到省試這關,到京里后,遇上一些個需他施以援手的小難處,他絕不會推辭。

    雖不好酒,卻有海量。

    他微笑著應合自如,陪著幾位師長來了個盡興暢飲。

    直到在座幾人皆落得伶仃大醉,他還神智清醒,歉然向師母告辭,乘著夜色,下山歸家去了。

    李師母雖有意留他住宿,但家中房舍有限,他又共帶了三人隨行,還真難裝下,總不好叫陸辭與下仆們湊一屋一床吧?

    李夫子又已醉得不省人事,難以做主,她為難之下,唯有無奈地隨陸辭自行回去了。

    陸辭雖覺醉意頗淺,但看著唯有月輝相照、上覆薄冰的崎嶇山路,還是明智地放棄了‘醉駕’的危險打算,將目光投向狄青。

    就在狄青心領神會,躍躍欲試地要翻身上馬時,陸辭又猛然清醒過來,將人攔住了。

    他怎么就差點忘了?

    醉駕和讓未成年人無證駕駛,惡劣程度上,好似也相差不多。

    健仆只知牽馬不曉騎,陸辭干脆大大方方地抱著狄青上了馬,再讓下仆牽著,慢慢悠悠地往滿是燈火的山下走。

    “到底是小郎君,火氣旺,”陸辭雙手繞過坐在他身前的狄青,再握住一截韁繩,只覺懷中像抱著個在冒火的爐子一樣,在清冷的山間夜里還能感到熱騰騰的,不禁感嘆:“若不是個頭大了點兒,往后過冬,爐子都能省了?!?/br>
    對這揶揄,狄青卻未接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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