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云夢譚_分節閱讀_64
不甘平庸的人注定要參加沒有觀眾的殘酷搏擊賽,皮開rou綻傷筋動骨都是自己的選擇,要么咬牙承受,要么認輸退出,這二者都可取,就怕自怨自艾裹足不前。 孟想摸摸他的腦袋,算是對鼓勵的回報,但消沉仍未退潮。 “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嗎?人要是已經預見到自己的人生結局很無聊,還要亦步亦趨完成這種無聊是很可悲的事?,F在換個角度想,假如人能預見到自己的失敗或者末日,還能抱著樂觀積極的心態生活嗎?” 顧翼聞聲顫抖,似乎受他難得一見的悲觀驚嚇,抱得更緊。 “能的?!?/br> 他的頭緊緊貼住孟想胸口,像在直接與他的心對話。 “即使預見到哪天會死,能在死之前實現心愿也會高高興興過好剩下的每一天,等到了生活結束的時刻就沒有遺憾了,比起那些長命百歲卻虛度年華的人強百倍?!?/br> 孟想難得喝到他炮制的雞湯,心想以他的瀟灑不羈為了安慰自己走起勵志路線實屬不易,忙收拾悲觀情緒,笑嘻嘻捧起他的臉,先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這么好看的人,跟我這樣的窮光蛋談戀愛實在是有點委屈了,最近我為備考看了不少愛情片,總算有點明白觀眾為什么不喜歡看窮逼當主角的片子了?!?/br> “為什么呀?” “因為沒有代入感啊,你想那男女主角要都是霸道總裁白富美,穿金戴銀吃香喝辣,整天什么事都不做,唯一工作就是談戀愛,飛機游艇愛馬仕LV,多酷炫啊。要是換成窮人,就只能在黑燈瞎火的破巷子里玩壁咚,在老舊的三輪車上玩車震,觀眾看了當然會敗胃口?!?/br> 顧翼破口大笑,捶著他的臂膀說:“那咱倆這樣的身份背景拍成電影就鐵定沒票房了?” 孟想調侃:“靠你賣賣臉興許還不至于血本無歸?!?/br> “你也可以賣臉啊,不光賣臉,身材也能賺回一條底褲吧?!?/br> “哈哈哈,所以我倆這樣的人設拍片要想盈利就只能拍基威啦,沒有劇情脫光了直接滾床單,興許還能大爆呢?!?/br> 玩笑開著開著就成了挑逗,顧翼手伸進他的睡衣捏住他的胸肌媚聲問:“那孟導現在想開機嗎?” “開!” 他倆二話不說脫光各自的衣服投入到激情四溢的拍攝中,這一夜孟想更深入體會到了顧翼對自己來說有重要,他就是疲累中的一床暖被,雪天里的一碗熱粥,溫暖滋潤著他的五臟六腑。人生的航道風高浪急,前途未卜吉兇未測,每個人都有英雄夢,奈何多數人是凡夫俗子,夢不可能件件實現,再強壯的翅膀也會在風暴中鎩羽,但只要夢中人在身邊,就有了可以避風的小島,舔傷的伴侶,休憩的窩巢,把心交給他保管,挫折便難以近身,不怕烏云無懼霜雪,他美麗的微笑就是陽光的銀行,永遠能預約明天的晴朗。 作者有話要說: 爸媽都住院了,mama剛剛動手術完,未來幾天都需要陪護,目前靠存稿大概能撐6天,如果出現斷更還請小天使們諒解,我會爭取不斷更,或者只斷更一兩天~ 第44章 和解 這場愛情動作片一直放映至下半夜, 孟想近日在顧翼調、教下演技有了長足進步, 相應地在和對方搭戲時消耗的體力也更多了,幾場火花亂迸的槍戰過后, 兩個人都大汗淋漓四肢酥軟,稍微清潔一下便雙雙摟抱著睡去。過了沒多久, 孟想被顧翼輕輕搖醒,此時窗外仍舊黑魆魆的, 離天亮尚早。 “噓~你仔細聽聽,外面好像有人?!?/br> 顧翼的嗓音壓到極致,是示警也是隱蔽,孟想側耳靜聽,門外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推拉門的滑動聲,很明顯有人正悄悄入侵。他陡然想起幾個月前莉莉家曾遭過小偷, 案犯至今逍遙法外,今天這是來了同行還是元犯故地重游? 他謹記保安的職責, 比手勢讓顧翼別出聲, 輕手輕腳下床,赤腳移動到門邊,耳朵帖住門板傾聽,等了片刻沒聽到什么響動, 便捏住門把慢慢擰開門鎖,從門縫里向外張望。今夜月光如洗,將室內沖刷成亮澄澄藍汪汪的水晶宮,視線無阻礙地游曳, 像自由的魚兒想去多遠就去多遠,于是乎他一眼看到那個偷偷竄上樓梯的如鬼如魅的黑影,當下確鑿證實了自己的推斷,轉身吩咐顧翼:“有小偷,你呆在這里別動,我上去抓人?!?/br> 顧翼說:“我去門口守著,他要是逃跑就當場截住他,你小心點,有危險馬上呼救?!?/br> 孟想覺得這樣更穩妥,叮囑他注意安全,去廚房找了把菜刀做武器,踮起腳尖爬上樓梯。到了二樓動靜明顯大了,那毛賊可能以為主人不在家,肆無忌憚地翻箱倒柜,孟想看他入室后準確找到莉莉的臥房,顯然熟悉地形,更加確定這就是上次前來偷盜的竊賊,不禁怒從心起,沖上去踹門而入,大吼:“だれ?。ㄕl)” 那小偷已搜羅出眾多財物堆在床上分撿,孟想猝然闖入嚇得他避貓鼠般原地蹦竄,身形一閃跳出窗外。孟想追到窗戶邊,看這高度足有五米,光著腳貿然跳下興許會摔傷,便扯起嗓子叫喊。 樓下已響起追逐聲,顧翼喊著:“止まれ?。ㄕ咀。?,向遠處奔去。孟想趕忙下樓追趕,循著聲音沿街奔跑,遠遠地聽到打斗呼喊聲,發力狂奔十幾秒,繞過一個街角,只見顧翼正和那小偷扭打,沒等他趕到已將那人擊倒,騎上去用膝蓋頂住賊人胸口,牢牢制服住。 孟想正要夸他能干,忽聽他焦急吶喊:“快去看看野口桑!他受傷了!” 順著他的目光,孟想發現倒在暗處的老人,野口左腹上插著一把匕首,刀鋒沒根深入,傷口周圍滲出大量黑色的血液,情狀十分駭人。孟想急忙撲跪到他身邊,野口意識尚存,掙扎著說:“別管我,先報警抓人?!?/br> 孟想目眐心駭,立即向旁邊的住戶求助,那戶人家也認識野口,幫忙聯系了警察和救護車,警方要求孟想和顧翼先去警局做筆錄,天亮后送他們到醫院,野口已動完手術躺在特護病房,醫生說傷及腸動脈,導致出血性休克,考慮到傷者的年紀,安危尚是未知數,應盡快通知家屬以防萬一。 孟想和顧翼不了解野口的家庭狀況,老頭兒打了一輩子光棍,也不知道是否還有兄弟姐妹,就是有也可能遠在關西,能不能來還難說。坐在醫院走廊上,顧翼開始講述案發時的情形,他追著小偷跑出半條街,野口不知為什么正在街上轉悠,聽他呼喊果斷挺身攔堵。他老當益壯,小偷被他拽住脫不開身,情急之下拔刀亂捅,顧翼趕去救護終究晚了一步。 突如其來的慘案令這對小情侶內疚不已,孟想說:“野口桑以前說過,他失眠的時候喜歡出門瞎溜達,大概是最近心情差,夜里睡不著覺出來散步,恰好碰上這場血光之災。都怪我膽小,當時要是直接跳窗戶追,沒準當場就捉住那壞蛋了?!?/br> 顧翼開導:“你要是跳窗,現在說不定也躺在病床上了,那小偷都是專門練過的,腳上穿的也是特質的防震鞋,你能跟他比嗎?要怨也該怨我,稍微跑快點就能提前攆上了,也不會讓他傷了野口桑?!?/br> 他們相互回護,又都為野口的傷勢擔憂,在醫院幫不上忙,只能先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去樂村掛上暫停歇業的招牌,再到町內會(居委會)打聽野口的家庭情況,看能不能聯系上他的家人。 不出兩天,野口受傷的消息傳遍這一帶的大街小巷,鄰居們聽說這得人緣的老人勇斗歹徒身負重傷,紛紛前往探望,一律被擋在了病房門外。野口的傷情不容樂觀,雖然挺過了休克關,但傷口出現感染,不能離開重癥監護室。醫生下達了病危通知,讓負責簽字的親友們做好萬全準備,未來一兩天內可能迎來最壞的結果。 人們嗟傷嘆惋,又都明白死神前來收割時,沒人能和他單挑,為此町內會會長主持討論會,商議目前該為野口做些什么。孟想顧翼也受邀參加會議,會上人們各抒己見,有人自愿前往關西替他尋親,有人說可以幫忙聯系比較好的殯葬公司,甚至連他過身時穿的衣服也安排好了,可謂事無巨細面面俱到。唯有孟想和顧翼知道,這些事只照顧到了野口生后卻滿足不了他生前的愿望,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人的寬恕。 為替野口了卻心愿,他們來到八尾家,雙雙跪倒在阿橘面前,阿橘似乎猜到他們會來,扭頭不睬,可內心的掙扎已暴露在外,眼眶里盈滿淚水,悲恨難分。 孟想盡量將語氣放平,真誠懇求:“橘桑,野口??觳恍辛?,目前他最想見的人就是您,他以前的確做錯過很多事,可畢竟是真心愛您的,以新田一馬的名義和您通訊,搬到這條街居住,經營樂村,終生未婚都是為了贖罪,為了守護您。您就算不原諒他,看在他不久人世的份上也請發發善心,去醫院說幾句寬慰的話,或者好好地道個別,也能讓他走得安心些。我們中國和日本習俗不同,不提倡輕易下跪,男人只能跪天跪地跪父母,現在是替野口桑向您下跪,您那么善良,不會連這點慈悲都不肯施舍給他吧?!?/br> 阿橘已淚珠滾滾,用手帕遮住眼睛按捺片刻,問他:“野口真的快死了?” 顧翼見孟想難過得說不出話,便替他答話。 “醫生說傷口嚴重感染,野口桑年紀大了,恐怕…恐怕熬不過這兩天?!?/br> 阿橘的臉恰似焚燒過的紙,灰白崩潰,掩面抽泣一陣,再抬頭時已恢復堅定,說:“好吧,我去?!?/br> 動身前她回房換了一件隆重華麗的和服,淺綠色的綢緞上繡著精美的粉色牡丹,對她來說太鮮艷了,大概是年輕時的行頭。她的頭發也經過精心梳理盤成優雅的高髻,插上貝殼和珊瑚做的發卡,臉上施朱涂粉精描細繪,即便修飾不出當年名花傾國的風采,但想必那戀花故人的目光定能夠穿越時空,找回往昔的倩影。 三人來到醫院,向醫生說明情況,請求院方允許他們進入重癥監護室。醫生要求他們在入內前穿上隔離服,戴上口罩頭套,以防帶入細菌,如此一來阿橘的妝扮算白費了,可當她全副武裝地出現在野口跟前,立刻使得他散亂的視線聚焦。 “阿橘……” 他艱難呼喊,虛弱嘶啞的嗓音猶如入冬后的蟲吟,阿橘沒有過渡地失聲飲泣,坐在病床前哭得抬不起頭,野口貪戀地望著她,悠悠問:“你記起當年的我了嗎?” 阿橘拼命點頭,泣不成聲道:“記起來了啊,當年你總是坐在門邊,到了晚上就給我們買吃的,你買的豬排飯真的很好吃……還有…那個時候的野口君非常英俊,我和姐妹們私下里都會議論,說你一定很受女孩子歡迎……” 她的回答如同天使的聲音令野口喜難自禁。激動得朝她伸手,阿橘用戴著消毒手套的手握住,同他淚眼相望,漂泊半個多世紀的相思在這一刻靠岸,命運惡劣的玩笑到此終于有了一個差強人意的收尾,紅顏成枯槁,蠟燭淚將盡,好在他們抓住了最后的機會,此刻的深情凝眸,勝過千年萬年的佇守。 阿橘認真堅決地對野口說:“我可以接受你的懺悔,但是要等到你好起來正式向我道歉,否則我絕不原諒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