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喂,你們干什么吶!” 又一個男學生翻過水泥板杖,帶著都木老師的重任,沖著我們喊叫道: “怎么回事啊,你們為什么不回去上課?老師讓我來找你們,大家快回去上課吧!” 與都木老師派來的第一個男學生一樣,當他擠進人群之后,也被釘住了。 “好哇,好哇,” 突然,身后傳來一陣陣嚴厲的吼叫聲,我們還沒回過神來,無情的教鞭,已經雨點般地傾泄在我們的腦袋瓜上: “不要臉的東西們,我讓你們看,我讓你們看,我讓你們好好的看,……” 正聚經會神地偷窺盲人洗澡的學生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得莫名其妙,回頭一看,啊——,大事不好,都木老師來了,只見都木老師臉色紫青,秀眉倒豎,呼呼呼地喘著粗氣,一邊惡狠狠地向我們頭上狂抽著教鞭,一邊哭笑不得地謾罵著: “小流氓,小流氓,我讓你們看,我讓你們看,……” “啊——,……” “哎呀,……” “……” 在都木老師無情的抽打之下,我們這些不知羞恥的小色鬼們一個個抱著被教鞭打腫的小腦袋瓜,慌不擇路地四散奔逃。 正如爸爸所言,爺爺果然拖著重病糾纏、老邁虛弱的身體,遷里迢迢、氣喘吁吁地來到我家,欲接他直到目前為止,唯一的孫子回歸故鄉。而mama不允許我回歸故鄉的借口只有一個,但卻是相當的有效,簡直無懈可擊: “爹,陸陸已經上學了!” “可是,”爺爺則心有不甘: “他還小哇,還沒到上學的年齡??!” “爹,早點上學,對孩子是有好處的!”mama冷若冰霜地說道,爺爺只好無可奈何地咧了咧嘴。 爺爺的身材要比爸爸矮小許多,也沒有爸爸長是那么壯實。 他那枯槁的面容,泛著病態的蠟黃色,因過于干瘦,顴骨略顯突出,好似一對行將坍塌的小山丘,極不合諧地扣在刀削般的臉頰上。對于爺爺的不邀而來,mama心里盡管一百二十個不歡迎,而在表面上,還是不得不裝出一副誠慌誠恐的樣子。 同時,為了表示對爺爺的敬重,mama規規矩矩地交出財政大權,畢恭畢敬地把爸爸還有她的工資全部如數上繳給爺爺,由爺爺來主管家里的日常開銷。 爺爺讀過私塾,能寫出一手漂亮的蠅頭小楷。爺爺對這份臨時性的會計兼出納工作相當地認真,為此,還特意準備一個小本本,把每天的花銷一筆不漏地記錄在上面。當mama和爸爸下班后,爺爺便端著小本本,一筆一筆的向mama和爸爸報帳,啊,真是一個合格的家庭好會計??! “大孫子,”爺爺無比愛憐地撫摸著我的腦袋瓜,語重心長地教誨著我: “你既然上學了,就要好好地學習,把知識學到手,將來一定會有你的用武之地的!” 爺爺珍視知識,這是有其刻骨銘心的緣由的,知識,曾經給予爺爺以第二次生命,因此,爺爺對知識的珍視,絲毫也不亞于對生命的珍視。 “大孫子,”爺爺深有感觸地講述道: “爺爺要是沒有知識,早就死掉了,早就看不到我的大孫子啦。唉,偽滿那咱啊,為了防備老毛子,日本鬼子到處修碉堡,這就需要大量的勞工,為了拉到勞工,日本鬼子將勞工的名額分攤到每一個村子,爺爺家的村子當然也不會例外的。勞工名額就攤到了爺爺的身上,可是,爺爺有病啊,干不得重活。如果不出勞工,就得出荷,爺爺家窮啊,哪有錢出荷??!” “出荷?”我茫然地問爺爺道: “出荷,爺爺,什么叫出荷??!” “這是鬼子搞得那一套,你小,不懂,說白了,就是出錢!”爺爺繼續講述道: “爺爺拿不出足夠的錢出荷,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跟著大伙出勞工,我們這些勞工被日本鬼子塞進一節大悶罐里,火車一叫喚,便鉆進了無邊無際的老林子里,唉!,愛咋咋地吧,爺爺只好等待著命運的安排嘍?;疖嚥煌5亻_啊、開啊、開啊。半路途中,又上來幾個日本鬼子,說是要在我們這些勞工里面找一個能寫會算的、有文化的人。嘿嘿,出來做勞工的,哪有幾個念過書的人啊。日本鬼子找了老半天,也沒有一人勞工敢報名,最后,日本鬼子問到了我的頭上,你爺爺我就說:我還行吧,多少還會寫點什么!那幾個日本鬼子一聽,便拿過紙筆讓爺爺寫幾個字,試試,爺爺便順手寫上自己的姓名,日本鬼子一看,一個勁地點頭:喲嘻,喲嘻!最后,火車停在一處叫做虎林的地方,日本鬼子將我叫下火車,指派我到辦公室里,當什么、什么記工員。就這樣,爺爺便沒有去做苦工,飲食上也要比做苦力的勞工們好出許多,還能洗上澡。而勞工們,可就慘了,全都住在四下漏風的地印子里!” “地印子!”我再度打斷爺爺的話: “爺爺,什么叫地印子???” “哦,就是,就是,”爺爺筆劃起來: “就是在地上挖個深坑,上面用草席一蓋,就算是房子啦,勞工們白天干完活,晚上便睡在里面,跟個地窖似的,又濕又潮,一下雨的時候,就慘了,地印子灌得處到是臟水。而到了冬天,則更慘,地窖變成了冰窖,有好多壯勞力,做苦工沒有把他們累死,到了冬天,卻被活活凍死在地印子里!”爺爺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