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見浮生不若夢_分節閱讀_51
酒會在一家飯店里舉行,規格中等,場地和布景都尚算不錯。我第一次在正式場合露面,自然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目光中情緒紛紜,有同情,有惋惜,有原來如此的輕視,有幸災樂禍的詛咒,我都淡然一笑,全不放在心上。 我的外貌我深知,卻樂得如此。做一個叫人害怕的男子,總好過讓所有人驚艷。 司儀在遙遙前臺上用德文說了幾句話。貝克推了推我:“你去吧,對方總裁要代表公司向我們一年來的努力致謝?!?/br> 這是見慣的形式,貝克存心要讓我在今夜出盡風頭,把臺前的事都留給了我,我眉頭一皺,雖然并不喜歡,仍是平靜地走上前去。 越走越近,心突然莫名地悸動起來,好似有什么事正要發生。 司儀身邊,一個深色禮服,挺拔利落的身影驀然轉過身,正對著我。今晚我還沒見過這個男人,可毫無疑問,我一眼就認出了他。 臺下的噪雜聲都化作了靜默的背景,耀眼的燈光中江上天向我走近,似乎說了些什么,聲音極輕,有若耳語,卻一字字都清晰地傳到我心上:“你可知,為了這一天,為了能和你以同伴身份,并肩站在這里的一天,我已苦等了多少個日夜?!?/br> 我與面前的男人對視,歲月如霧紗一般,在我們的目光里緩緩退去,千言萬語同時涌上心頭,最終,卻什么也說不出。 時光在我身上刻下的是滄桑,到他身上卻成了更內斂的成熟。江上天,這男人過了兩年,竟還是那般的魅惑英俊。我終于微微一笑,云淡風清伸出手:“江總,我們又見面了,你好?!?/br> 如果說我的語聲有些不穩,江上天的反應只有較我更甚。他顫抖著抬起手,似是想撫摸我右面上的傷痕,半途又放下,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住我。 這個禮節的時間未免稍長。然而江上天不在乎,我也差點忘記,直到司儀咳嗽著過來提醒:“兩位,是不是該發表講話了?” 江上天象任何一個男人會對親密同伴做的那樣,搭住我的肩,笑著看向臺下:“我很高興我能在兩年前及時買下荷氏股權,這將是我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能與王合作,是我最大的榮幸?!?/br> 臺下發出了輕微的嗡嗡聲,驚訝、懷疑、羨慕……種種視線紛紜而來,俱集中到我身上。 我只有苦笑。若是當年全盛時,這樣的話我自可傲然受之,但在眼下—— “江總對于合作伙伴的熱情,我代敝公司表示感謝。希望能以此作為良好開端,與在座各位有更多的合作機會?!?/br> 一句話輕輕一轉,化解去江上天對我的過譽,不卑不亢,贏得一陣禮貌掌聲,也贏得江上天愛慕一瞥。 不出所料,江上天出席這個酒會的目的只是為了我。開始不多一會兒,江上天就借故商談公事,將我拉離了人群,來到樓上的某個房間。 “讓我好生看看你?!币魂P起門,江上天便急切地抬起我的臉,目不轉睛地凝視,“浮生,你瘦了?!?/br> 我唇上浮起了一絲安祥的笑意:“最大的改變只怕不是這個?!?/br> 江上天的指尖輕撫過我面上的傷處,低聲道:“這個么?勇士的傷口是他的勛章,浮生,你的勇氣,我很敬佩?!?/br> “謝謝?!蔽覊鹤∷氖滞?,不欲令這曖味的氣氛繼續,含笑道,“你也變了。要在早年間,你就算心服誰,也不會放在嘴上說出來?!?/br> “我已經錯過了一次機會,不能再錯第二次?!苯咸焖餍詫⑽依綉牙?,眼神中有一絲壓抑的震顫,“早就被你吸引,卻死要面子不肯承認,等到想承認時卻已來不及,浮生,”喑啞著湊近我的臉,“直到你跳下水去那瞬間,我才真正明白,若沒了你,我今后再不會開心?!?/br> 這算告白么?我雖也有些感動,卻委實不習慣這種場面,身體稍稍后移:“這兩年你一直在看著我,是么?為什么選在這時出現?” “再不出現,等司徒飛先將你搶走么?”江上天哼了一聲,“這家伙cao行太壞,結婚說不定只是個幌子,不可不防?!?/br> 果然是好友,江上天對司徒飛的了解不可謂不深。我淡淡一笑,反問:“那就是你要先搶了?” “是啊,我搶,”江上天明亮的目中盈滿情意,調侃道,“我要搶走你的心,成不成?” 才走掉一匹色狼,又來個能說會道、巧舌如簧的花花公子,我實是有點哭笑不得,本想掙開他,身子才一動,便被江上天反射似地緊緊抱?。骸皠e走,浮生,不要再離開我……”話還未說完,他的唇已習慣性地壓了過來,熟練地尋到我的,誘惑似地試探。 不似早先那般強硬,若一定要用力推開,并無疑問,我會成功。然而無意中眼光過處,江上天目中似有什么阻住了我的抗拒。是恐懼抑或惶惑?那樣深,深到近似絕望,細心地埋藏在尋常調笑之下,一閃而沒,卻無端地令我胸口也跟著一窒。 一遲疑,便被這精明的男人趁虛而入,輕松占據了我的唇舌,積蓄了兩年多的如火情潮,漫天席卷而來,令立在岸上的我都幾乎要暈眩得站不住足。 我們都是極警醒的人,但這不知多久的時刻,卻是誰也沒聽到房門外去而復返的腳步聲,鑰匙的悉索聲,以及門被輕輕推開。 “王!江!” 一道語聲,充滿怒氣、憤懣,還有某些我不熟悉的情緒夾雜在其中。 我立刻聽出了來人是誰,心中不免叫苦,更有些尷尬。雖然我做事無需對旁人交代,但兩天之內被這人撞見兩次,而且每次都是與男人吻到如火如荼時,最要命的還是兩次對象都不同——我用了兩年時間在這小子心中堆積起的清白形象,大概在瞬間就崩潰得不成形了。 誰料來人第一句話并不是責問我,而是緊盯著江上天,眼里壓抑的怒氣不容錯認,聲音反倒平靜下來:“江,你早就認識他,對嗎?你和我結識,支持我們公司,也只不過是為了他,對嗎?” 江上天一愣,轉而恢復了在外人面前的自若,卻先俯在我耳邊曖味道了句:“將你的衣扣扣好?!辈趴聪騺砣耍骸柏惪?,抱歉,但事實正是如此。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br> 我這才發現我外衣的衣扣不知何時已全數解開,襯衣扣也散開了兩三粒,露出隱約淺色肌膚,饒我再鎮靜,此刻也不由面紅過耳,一邊祈禱貝克沒有發覺,一邊手忙腳亂扣起衣服,耳中只聽貝克越發陰郁的聲音:“……那么,我們這兩年的辛苦,究竟算什么?我們每次忐忑地去報價,去談判,事實上卻全在你掌握中……在你眼中,我一定很可笑吧?自以為是地當你是朋友……” 江上天冷冷一笑:“小子,不要抱怨,這就是現實。你應該感謝我,我對你,并無惡意,若換作我想對你下手,不知有幾百次機會能打到你永不翻身,你還不知足?既要出來從商,你怎可不處處提防?都怪浮生將你保護得太好,一切決策都是他做——我問你,你跟了他兩年,究竟學到了什么?” 貝克身子晃了晃,好似有些站立不穩,眼神痛苦,黯淡看向我:“王,他說的,是真的么?你也在騙我?” 我瞪了江上天一眼,試圖放柔聲音:“貝克,我不想騙你,江說的,雖然殘酷,卻都是事實,你遲早要獨自面對這世界,早點知道也好。但有件事,你一定要記住,我,從沒騙過你。想想看,貝克,我們這兩年來晝夜不眠的辛苦,是假的么?我們搜集成千上萬資料,找出對手的弱點,是假的么?荷氏只不過在某些時候,給了我們及時的援手,大部分工作,還是我們自已做——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為什么不看?” 貝克一臉茫然,神情有些委頓,最后,什么話也不說,默默轉身,走出了房間??吹侥枪聠谓^望的身影,想起這兩年他如何細心照顧我,我心中一軟,幾乎要追上前去,卻被江上天拉?。骸靶『⒆涌傄獙W會長大,他還算聰明,讓他自已去想想吧?!睆陀值吐曅Φ?,“我知道他對你也有些意思,不早些讓他認清你我的真面目,怎么能成?” 我冷冷甩開江上天的手:“其實他剛才說的話,也是我想說的。你以為,我會喜歡有人施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