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見浮生不若夢_分節閱讀_50
雷電自窗簾間轟然擊來,雨聲急得如瓢一般。我的手不由自主攥緊了杯身,掌心中全是汗。江上天,知我的,果真是你,只是你這卻又何必。 我聽見自已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生澀地吐出:“所以你就退讓了?那么,這兩年,你們其實都在看著我?” 司徒飛一伸手,丟開茶杯,將我緊緊攬到了懷中,低喟道:“我怎么甘心放手?只為你動過心啊……我答應了江上天,保證不會逼你,然后,要了你的地址就直飛過來了,心中還想,江上天真傻……然后我見到了你。在樹林中,你的傷大概才好,正在散步?!鳖D了頓,低頭親了親我的面頰,“我竟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苦,第一眼看到你受傷的臉,我的心都要碎了,當時就想沖出來,抱緊你,用盡一切法子也要讓你恢復——可是這時,你突然停下來,對著一只落到你身邊枝上的小鳥,笑了一笑,那笑容、那笑容……我從來沒見你笑得那么美過,那樣燦爛,就象所有的陽光都一起照在你臉上,明亮了起來……那瞬間,我終于明白了江上天的話?!?/br> “浮生,你是最強悍的,被我們逼迫,關在籠子里,你永遠都不會開心?!彼就斤w抬起我的臉,這快要結婚的男人,竟然目中柔情萬種,“我猶豫了,最后終于決定,先給你一段快樂的時間,等我實在忍不住了,再去找你?!?/br> 果然是黑道老大,就算感動,也永不愿退讓,永不愿放開他的獵物。我彎了彎嘴角,似笑非笑:“色狼就是色狼,我都變得這樣難看了,還不肯放過我——可不是惡有惡報,被人逼婚了罷?” 司徒飛恨恨地擰了一下我的腰,我笑著閃開,卻被他摟得更緊,哼了一聲:“誰說你變難看了?臉上這些傷有什么打緊?隨便找家醫院就能去掉,你要不要現在就去?”不等我回答,唇已湊到了我耳邊,悄聲道,“其實你的腰比以前細了很多,腿也結實了些,性感得要命,做起來一定更爽……” 我又好氣又好笑,一掌推開他的臉:“你要結婚倒底是真是假?再胡說,我可不奉陪了?!?/br> 提到結婚二字,司徒飛的面色立刻黯淡起來,撇了撇唇:“這兩年你過得開心,我們可為你吃了多少苦——明里,我們要聯手壓制格雷的企業,將他的勢力逼回意大利;暗里,我們要肅清這邊的黑道,打通官方,不然,你以為你什么都沒有,就能平安住到現在?浮生,你這絕頂聰明的人,竟也有糊涂的時候,或者,你是根本在逃避,不愿去想?” 當然是后者。我承認我是怕了他們的糾纏,潛意識中想都不愿往這上面想。不過這話不能說。突然心中一動,我盯住司徒飛的眼睛,緩緩問道:“你——該不會是為了接管這邊的黑道,答應娶路德維希罷?” “當然不是?!彼就斤w淡淡一笑,神情閃過一絲陰冷,“我最討厭被人威脅。路德維希他要和我聯姻,要我娶他的meimei,不然就要與格雷聯手將我剿滅,好,可以,當天我就帶人住了進去?!?/br> “然后?”我謹慎地措詞,隱約覺出了殺氣。 “然后沒了?!彼就斤w聳聳肩,不肯再說下去,“總而言之,那天晚上,路德維希的四肢被我廢掉了,也算給你出了口氣?!?/br> 說一半留一半,這是吊我胃口么?我凝視司徒飛的雙眼:“所以你就良心發現,決定娶他?我倒不知道本年度還有這種笑話?!?/br> 司徒飛苦笑:“你為什么一定要問?這種血腥的事,你聽了沒好處?!?/br> “我也不想聽?!蔽乙粐@,窗外的雨好大,原來我還生活在風暴中,從來不曾真正平靜,“只是我不喜歡欠人情,更不喜歡欠人情而不自知。說吧,就算我還不起,至少讓我知道欠了什么?!?/br> 司徒飛驀然笑起來,笑得邪氣:“我就在等你說這句話呢。浮生,你記住,我從不做虧本買賣,你欠了我的,一輩子都要想法還過來,還要加上利息?!?/br> “快說吧?!蔽也焕硭脑?。 “那晚我先找上路德維希的meimei——為了增進感情,她的房間就在我隔壁,方便下手的很,本來我只想問她路德維希住在哪里,她居然對我投懷送抱,這種事,我自然不會客氣,”見我懷疑地看著他,司徒飛不由有些尷尬,“呃,做得她糊涂時才好問嘛?!?/br> “美男計?!蔽尹c了點頭,表示贊同,“下次記得要隨身攜帶安全用品,以防染病——問出了什么?” “正做到一半,還沒來得及問,路德維希就沖進來了?!彼就斤w神情有些古怪,說話也頓了一頓,“他拿槍指著我,那個,要我……” “要你和他做?”我強忍住笑意。我早就疑心路德維希對司徒飛有不正之念,一而再再而三地要除我而后快,卻想不到激烈至此,竟連自已的親生meimei也不容許。 司徒飛這頭色狼的臉也居然紅了一紅:“他將他meimei趕走,用領帶將我綁了起來,之后……我用盡全部本事,好不容易才做得他要死要活,防備稍松……想那領帶怎么能綁得住我,我看準機會,迅速奪過槍,什么話都沒說先斷了他兩只手。哼,他竟然敢逼我……再想到你的事十有九也是他所為,我心中恨極,偏不肯給他痛快,又斷了他兩條腿,然后問他想怎么死?!?/br>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蔽掖鬄閾u頭,“他建起這么大基業,怎會沒有保命的法子……至少也可拉得你同歸于盡?!?/br> 司徒飛嘆了一聲:“不是和我同歸于盡,是和我還有你,三個人一起死。他在城堡里布下自毀炸藥,那也沒什么稀罕,要命的是路德維希在你身邊也暗布了殺手,專為了防我,只要路德維希一死,你立刻也會被殺?!?/br> 我默然半晌:“這才是你會娶他的原因?你不是最討厭被人威脅的么?” “算起來是我賺,名義上娶路德維希的meimei,實際上是娶他,外帶接管他的一部分地盤,”司徒飛目光炯然,“等我架空了他的勢力,婚姻不婚姻,還不是都由我說了算?” 但愿如此。我微微一笑:“是,世上原沒有什么能羈絆住你?!?/br> 一夕長談,竟從黃昏直談到午夜。 茶是早就涼透了,司徒飛看了看表,不勝惋惜:“我三點要去接批貨,該動身了?!?/br> 我站起身,送他出門,門外雨勢已小,風依舊狂肆,立在臺階上,屋內燈光閃爍,照出兩人的雙眼,俱不知是何滋味。 “槍彈無眼,你小心?!蔽液喍痰卣f了一句。 “槍彈無眼……”司徒飛笑了一笑,聲音在風里有些飄搖,“若不是為了這四個字,我怎會……” 最后幾個字我沒聽清,因司徒飛已將我拉近,溫熱的唇壓上了我的。察覺到他吻中的離別之意,我也未曾掙扎,反而與之回應。司徒飛似是震了一震,唇舌輾轉得更深,依戀纏綿,竟不肯給我呼吸的機會。 我又一次領教了色狼的看家本事,差點沒在他懷中窒息,正昏沉之際,身子突然被人大力拉開,耳畔一個聲音挾著十萬怒火,沒頭沒腦傾了過來:“你們……你們兩個大男人,這是在外面干什么?” 我愕然,好不容易才定下神,看清那是曾做過我侄子的貝克,不由臉一沉:“我做什么用得著你來管教?我就是喜歡男人,你若是瞧不起,現在我就搬走?!?/br> “不是!”貝克大吼一聲,臉漲得通紅,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司徒飛冷眼旁觀,笑了笑,也不去理他,俯首在我耳邊道:“浮生,別再躲起來騙小孩了。你可知柳五為了爭取到石氏企業的助力,現在正兼職石磊的私人秘書?你兩年的自由,可全是別人委屈了自已換回來的啊?!?/br> 柳五——我心中一陣絞痛。當真如此么?我所謂的自由,竟全是旁人不動聲色,暗里為我撐起一片天地? 不過片刻,司徒飛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雨夜中,我猶自怔怔出神,身體被人粗暴一拉,拉回了門內:“人都走了還看什么,小心又著涼感冒?!?/br> 我心亂如麻,掙開貝克的手,往里走去。雖知貝克定然極想問緣故,卻還是裝作沒看見,將自已深深關進了臥室。 一夜未眠。第二日近午時,貝克終于忍不住來敲門。我懶懶地出去應門,門剛開,貝克就差點被滿屋的煙氣熏倒,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習慣性地數落。我情緒低落,什么話也不回,倒令得貝克也疑惑著,不再多說,最后欲言又止,默默地端了午餐上桌。 不覺又是近夜。風雨稍息,點點燈光在黑暗里折射出璀璨五彩,映著水色,望之有如幻夢。 貝克知道我心情不好,不敢再提參加酒會之事,七點剛過,我卻自動走出房間,衣服也應景地換成了我平素不喜的禮服,淡淡道:“走吧。不管怎么樣,該做的還是要去做?!?/br> 或許我是有預感,但這份預感并不強烈。否則,我自已都不能肯定,沒作好心理準備之前,我是否愿意遇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