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過節看后連忙就去打水給殷箏擦洗。 賀輕雀則是懊惱:“是我疏忽了,我回去給你找兩瓶傷藥先擦著?!?/br> 殷箏揉了揉酸麻的大腿,苦笑道:“麻煩你了?!?/br> 賀輕雀走后,殷箏低頭,揉按大腿的手緩緩停下。 她這具身體,不能跑不能跳,騎個馬走兩圈都能半癱,和廢了沒差。 …… 春獵與秋獵不同,因春季是萬物復蘇的時節,為免傷了天和,春獵的重點不在獵獸,而在形式,所以花費的時間相對秋獵要長一些,各種儀式也要繁瑣許多。 殷箏全程陪同在皇后身邊,雖然不曾騎馬入過獵場,但也通過皇后身邊的人,第一時間知道了獵場內發生的一件奇聞—— 有人在獵場里看到了龍首、麋身、鹿角、牛尾的神獸 ——麒麟。 傳言大慶四域由四象鎮守,因此負責四域的四大營分別以朱雀、玄武、青龍、白虎來命名。 而位于中央的雍都,同樣有自己的麒麟營,但麒麟營只是一個象征意義,遠不及南北兩營來得實用,可即便是在大慶最難的時期,也沒有君王想過要廢除麒麟營來削減用度,足以見“麒麟”二字對皇室而言有多特殊。 因此在麒麟出沒的傳聞傳開后,整個營地都轟動了。 最開始眾人都只是半信半疑,覺得見著麒麟那人是眼花也不一定,直到后來,越來越多的人聲稱自己在林間看到麒麟,且各自口中所描述的麒麟外貌都驚人的一致。 于是眾人逐漸開始對獵場有麒麟一事深信不疑,更有大臣上表,希望皇帝能封鎖獵場暫停春獵,免得驚擾了神獸。 皇帝多好的脾氣,自然不會和大臣們擰著來,甚至還準備提前回去,免得有人不聽話,硬闖獵場去搜尋麒麟。 這個膽敢違抗圣命,毫不敬畏神明的“有人”指的是誰,簡直再明確不過了。 當天便有人發現,太子營帳外的守衛比平常多了一倍不止,顯然他們不是來保護太子,而是來保護麒麟免遭太子毒手的。 就在眾人覺得聞澤此刻必然氣急敗壞的時候,聞澤將手上的紙張扔到桌上,對偽裝成小兵卒的長夜軍統領二十七說了句:“他比我想得要蠢些?!?/br> 聞澤一臉不快,顯然是不滿意賀蕭任目前所施展出來的手段。 但很快他便釋然了,畢竟這才是常態,過去無數次的常態,沒驚喜,沒趣味,枯燥無聊到讓他不愿多費精力去應對,直接咬死就能了事。 聞澤甚至懶得吩咐二十七,想叫二十七自己去處理,反正把賀蕭任安排在獵場的假麒麟和刺客抓住也并非什么難事,稍加審訊便能連根拔起所有參與此事的人,根本不需要他費多少功夫。 但是在開口前,聞澤想起了殷箏。 聞澤在來的路上曾經問過殷箏,若要她在春獵結束前殺了自己,她會怎么做。 殷箏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并問聞澤要不要下棋,說是兩人可以來局盲棋,從而成功轉移了話題。 當時不覺得,現在想想還真是遺憾,若要自己命的人是 殷箏該多好,殷箏的手段,定然會比這個賀蕭任要精彩, 聞澤越想越氣,骨子里那點瘋勁兒又開始躁動起來。 …… 殷箏并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么,此刻正站在營帳外仰頭看著岐山發呆。 因為要提前回去,過節和幾個宮人正在里面收拾東西,殷箏見他們忙碌,便只好出來,免得在里面礙手礙腳。 這幾日天氣一直不錯,殷箏能清楚看到岐山半山腰上那一座不算精致但足夠恢弘的行宮。 按照祖制,他們得在離開前一天搬到行宮里去住,然后在離開的當天早上上山頂祭拜,用天子親自獵來的獵物祭天,祈求新的一年能夠風調雨順。 就算今年要提前走,原定的祭天儀式也絕不會有變動。 “怎么在這里站著?”賀輕雀過來找殷箏,見殷箏在營帳外站著,就好奇問了一句。 殷箏說了原因后,兩人干脆在營帳外聊了起來,期間殷箏時不時就會看向山上那座行宮,賀輕雀以為她對行宮感興趣,就同她說了些有關岐山行宮的趣事。 殷箏聽得很專注,賀輕雀笑道:“怎么對岐山行宮這么好奇?” 殷箏十分隨意地說了句:“我曾聽人說,岐山行宮內有暗道,也不知是真是假?!?/br> 賀輕雀:“應當是假的吧,我……” 話沒說完,遠處傳來一陣喧鬧,殷箏同賀輕雀兩人以為是別的地方發生了什么事,聽動靜感覺不算近,因此都沒有防備。 直到馬蹄聲逐漸逼近,兩人看見那本該在自己營帳的太子殿下騎馬飛奔而來,俱都嚇了一跳。 賀輕雀第一反應就是將殷箏拉到自己身后護著,然而聞澤就是沖著殷箏來的,因此出手果斷,甩出一把匕首襲向賀輕雀,在賀輕雀出手應對的同時,聞澤將殷箏掠到了馬上,簡單完成一出聲東擊西。 賀輕雀連忙找來一匹馬,騎馬追了上去。 可賀輕雀隨手找來的馬如何能比得上東宮千挑萬選的名駒,所以直到聞澤帶著殷箏闖入獵場,賀輕雀都沒能追上聞澤,而一旦入了獵場,再想要找到他們就難了。 賀輕雀在視野受阻的林子里急得團團轉,恨不能將任性妄為的太子抓出來千刀萬剮。 另一邊,聞澤帶著殷箏深入獵 場,過了好一會兒才放慢速度,低頭去看被自己劫來的殷箏。 卻見殷箏四處張望,顯然是對獵場充滿了好奇。 聞澤頭一次和殷箏靠這么近,也是頭一次發覺殷箏的身軀居然這么單薄,即便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她的纖細與柔軟, 聞澤不禁問道:“不怕?” 殷箏甚至沒空回頭看他:“殿下既然敢往陷阱里踩,想來也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br> 聞澤輕笑,因為殷箏猜出了麒麟傳聞背后隱藏的貓膩,也因為…… “想多了,除了你我誰都沒帶?!?/br> 殷箏終于賞了聞澤一個眼神,并真誠詢問:“你傻嗎?” 聞澤笑得越發開心,殷箏在他的愉悅笑容里,慢慢領悟了他的意圖:“你拿我當誘餌?” 聞澤喜歡和殷箏說話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無需解釋,對方總能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 “你猜他會不會來英雄救美?”聞澤問。 賀蕭任原先只想設計陷阱刺殺太子,但若殷箏也在陷阱里,他不可能不來,因為刺客都是他的人,救下殷箏是穩賺不賠并絲毫不冒險的買賣。 可是殷箏不解:“何必呢,直接抓了刺客慢慢審不好嗎?” 聞澤告訴殷箏:“我想看他后悔莫及的臉?!?/br> 殷箏愣住,聞澤語調依舊,像是過去每一次和殷箏閑聊一般:“我會告訴他他的計謀不過爾爾,找來的刺客也都不堪一擊,讓他知道等回了營地他必死無疑,然后將他清醒著帶回營地,看他這一路是如何的恐懼與后悔……” 殷箏:“……你們有舊仇?” 聞澤:“誰讓他這么蠢?!?/br> 蠢到令他失望。 這一刻,殷箏終于掀開了聞澤的皮囊,在那副妖孽似的皮囊下窺見了一抹不可理喻又瘋狂病態的靈魂。 “千鈞說你身邊跟著一個侍衛,那個侍衛呢?讓他出來護著你,免得待會打起來刀劍無眼?!甭劃烧f。 殷箏默了片刻,道:“他被我留在雍都了?!?/br> …… 雍都,東南角一座其貌不揚的宅院內集聚著十幾來人,有男有女。 少年蹲在屋頂數了半天,愣是沒把下頭的人數明白,也懶得重新數,就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院里的人聽到動靜紛紛拔刀以對,待看清來人是 少年,才放松下來,收起了手上的家伙。 其中幾個人還同少年打了招呼—— “二少爺?!?/br> 少年問他們:“人都到齊了?” 他們沒有回答少年,而是反問:“敢問二少爺,姑娘人呢?” 少年擰著眉心,不高興道:“明明是我先問的你們,也該你們先回答我?!?/br> 若在平時,他們定會如了少年的愿,先回答少年的問題,可他們在臨西折了人手,看著少年那張和臨西王格外相似的臉,能維持原先的恭敬已是難得,一旦少年不配合他們,他們便忍不住怒從心頭起。 其中一個年級大的中年人對少年道:“我們敬你在姑娘身邊護衛,才喊你一聲二少爺。如今臨西戒嚴,我們的人被白虎營抓了不少,兄弟們對你也有氣,我勸你還是別在兄弟們面前拿喬,問你什么應了就是?!?/br> 少年疑惑地歪了歪頭:“為何對我有氣?” 邊上一個脾氣差的忍不了了,直接拍案而起:“你兄長是臨西王,白虎營的統帥,你還問我們為何對你有氣?!” 少年依舊不解,并懷著這樣的不解,慢慢抽出了腰后的短刀。 院內眾人再度警惕,然而少年身法鬼魅,迅如雷電,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這座宅院便沒了先前的熱鬧。 猩紅粘稠的血一點點漫過粗糲的石板路,少年在一具具尸首間跳來跳去,總算把人數清楚,這才去他們住的屋子里翻找,找出了一籠鴿子。 少年把其中一只鴿子抓出來,在鴿腿上綁好紅色的布條便放飛了出去。 少年用手擋著太陽看著鴿子飛遠,隨后拎起裝鴿的籠子,嘟嘟囔囔地離開了這座宅院—— “他江韶戚抓人,和我江易有什么關系?” “剩下的鴿子不能放,可以烤了嗎?” “煲湯好像也不錯?!?/br> “好餓……” 第24章 岐山獵場。 聞澤找了顆樹, 讓殷箏到樹上躲著。 從沒爬過樹的殷箏盯著高高的樹枝看了一會兒,問:“你為什么會覺得, 我能爬得上去?” 于是聞澤提議:“那我抱你上去?” 殷箏能怎么辦呢,眼看著就要逃之夭夭徹底揮別雍都,總不能臨了還被聞澤牽連,死在刺客手上吧。 她朝聞澤伸手,聞澤抱住她的腰, 將她帶上了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