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你還說新年聯歡會里不能再加節目了?！绷滞蚕肓讼胙a充一句，“你還說以后會天天彈給我聽?！?/br>
    杜暄用細長的手指按下琴鍵，然后捋過一整排琴鍵，流暢的聲音就響起來。他深深吸口氣，坐在琴凳上，定了定神之后用力按了下去。

    那是一段林廷安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曲子，一開始是淡淡的憂傷，曲聲舒緩低沉，漸漸的，副旋律加進來，節奏變得歡快雀躍，由悲而喜，從苦到甘。

    林廷安看著杜暄的背影，像兩年前那樣挺得筆直，似乎從來不曾彎折。

    林廷安揉揉眼睛，問:“什么曲子？”

    “《My Soul》，”杜暄輕輕閉上眼睛說，“它有一個中文名字叫做《憂傷還是快樂》?！?/br>
    杜暄停下手，認真地看著林廷安說:“我選擇快樂?！?/br>
    第七十七章

    杜暄要參加的生物化學競賽是第一屆, 所以組委會憋足了勁兒要搞出一個大項目。高中組的比賽就分為好幾部分，除了筆答題還有實驗cao作和現場答辯，范圍從基礎的細胞微生物到較為高端的基因研究, 實際考查內容遠遠超過高中所學范圍。

    杜暄集訓的第一天就領到了一堆題, 全是關于遺傳學的，一臉的生亦何哀死亦何苦。李天佑問:“這才剛三點半, 咱們去圖書館刷題吧，兩個人做起來也比較快?！?/br>
    杜暄搖搖頭:“不了, 我回家?！?/br>
    李天佑遲疑了一下:“你家的事……處理好了嗎？”

    “我家的什么事？哦, 你說搬家嗎？都處理好了?！?/br>
    李天佑停下腳步:“杜暄, 我覺得咱倆可以算朋友吧。既然是朋友，有什么事兒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說，我能幫的忙就會幫的?！?/br>
    杜暄笑一笑:“這就說明我的確沒什么事兒啊, 你別擔心，挺好的?！?/br>
    李天佑嘖一聲:“那你爸爸那邊呢，他……”

    “我爸爸的事兒他自己會解決?！倍抨汛驍嗔死钐煊拥脑?，“我不想過問也根本沒有那個能力過問?！?/br>
    李天佑被噎住了, 默默地跟著杜暄走了一段，快穿過cao場時，小聲說:“你別誤會, 我沒有別的意思?！?/br>
    杜暄搖搖頭:“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真的不用管他。順便跟你說一聲，我爸媽離婚了，我現在跟我媽過?！?/br>
    李天佑非常尷尬地“啊”了一聲, 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半晌才說:“杜暄，我當初告訴你那件事兒的時候并沒有抱著看笑話的心態，說實在的，我是最沒資格看別人笑話的那個人，我自己就是個笑話。我就是想提醒你，說實話這種事我見得還挺多，越晚知道越受傷?！?/br>
    杜暄詫異地看一眼李天佑，卻并沒有追問什么，只是說:“我沒有那個意思?！?/br>
    “不管你有沒有，我都想告訴你，我只是單純地想幫你，順便跟你交個朋友……不過方法可能比較拙劣?！崩钐煊幼猿暗匦α诵?。

    杜暄點點頭:“你別這么說，我明白的?！?/br>
    兩個人沉默地走出校門，李天佑指指路邊說:“有車接我，你搭我車走吧，齁冷的?！?/br>
    杜暄拍拍他說:“不用，我等人?！?/br>
    李天佑拉開路邊一輛普普通通的黑色帕薩特的車門，坐了進去之前說了一句:“杜暄，我……”他猶豫一下，最終還是只說了句“再見”。

    杜暄擺擺手，看到車前擋風玻璃處有一張倒扣著的紙，估計就是孫睿說過的那個市委的出入證。

    一個官二代，在學校里不顯山不露水，為人還算熱情謙遜，說起來這個人也還不錯。杜暄目送車子開走，這才穿過馬路鉆進了小胡同。

    林廷安在“半影”等杜暄，這會兒店里沒什么生意，丁子木坐在他對面看他做寒假作業，一本數學作業一下午就刷過去四五天的，效率頗為驚人。更驚人的是，他刷完了會拍張相片用微信發出去。

    “你發給誰？”丁子木問。

    “鄭子巖，我同學?！绷滞差^也不抬地說，“他數學差，給他一份抄抄?！?/br>
    “寒假作業不帶答案嗎？”

    “答案沒有過程啊，”林廷安嘖一聲，“我們老師要求填空題都得寫過程?！?/br>
    “可我聽說假期作業老師根本就不判的，收上來直接賣廢品了?！?/br>
    “我們老師判啊，奇葩吧?！绷滞矡┰甑刈プヮ^，“這種難度要什么過程啊真是浪費我時間?！?/br>
    丁子木手邊放著一本《金枝》，已經看到一半了，他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繼續看。林廷安趁著翻草稿紙的工夫掃了一眼，驚訝地問:“這電視劇還有小說版？你居然看這種宮斗文？”

    丁子木愣一下:“什么宮斗文？”

    林廷安沖那本書努努嘴:“不是《金枝欲孽》的小說版？”

    丁子木笑了，把前言翻出來:“作者佛雷澤，現代人類學的奠基之作?！?/br>
    林廷安張大了嘴:“你看它干嗎？”

    “很好看啊，寫的很生動，感覺像小說?！?/br>
    “好吧，你真是高雅?！绷滞惨簧齑竽粗?，“你們這些人都太高端了?！?/br>
    丁子木搖搖頭:“興趣而已，而且……我想多了解一下楊老師。這些都是他平時看的書，太專業的我看不懂，這些通俗讀物我還是懂的?！?/br>
    林廷安停下手里的筆，頗為認真地問:“有必要嗎？”

    丁子木想了想:“我覺得有時候兩個人在一起，脾氣秉性相投固然很好，可要是能多了解對方不是更好嗎？”

    林廷安想了想杜暄的愛好:圍棋、跆拳道、鋼琴、書法……他忍不住打個哆嗦，太可怕了，還是快拉倒吧，那些東西他一樣都不想沾。

    林廷安低頭寫作業，丁子木也靜靜地看書，杜暄推門進來時就看到這么歲月靜好的一幕，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就連門外嘯叫的寒風也變得溫柔了。

    林廷安抬起頭:“你下課啦?！?/br>
    杜暄搓搓手坐到林廷安身邊:“冷死我了?！?/br>
    林廷安坦然地抓住杜暄的手:“你沒帶手套嗎？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