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杜建成回家時就看到周曼端坐在沙發上，眼睛還是紅，但是神色平靜。

    杜建成甚至覺得周曼是化了妝的。

    周曼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什么時候去簽字？”

    杜建成倒是愣了一下：“簽……簽字?！?/br>
    周曼說：“想必咱家現在也沒什么錢，我也懶得跟你打官司，你做的肯定很干凈，我主張我還得舉證，這太麻煩了。這么多年雖然我不管錢，但是心里也大概有個數，咱家積蓄最多不過百八十萬，還不夠一套房子的首付，為了這百八十萬你倒是挺費了一番心思?！?/br>
    周曼話里的諷刺讓杜建成的臉一下子紫脹起來，他色厲內荏地說：“什么……你胡說什么呢！”

    “就算我胡說吧，”周曼打斷杜建成的話，“離都要離了，說這些干嗎?！?/br>
    “你……”

    “我就問你，小暄要上高三了，這個房子距離學校很近，我們可以住到他高考結束嗎？”

    “小暄是我兒子，他當然可以住在這里?！?/br>
    周曼搖搖頭：“孩子跟我，這個房子我可以付租金，算我們租的?！?/br>
    “放屁！”杜建成跳起來，“小暄他姓杜，他是我老杜家的人，他必須跟我?！?/br>
    周曼：“那我就起訴，看法律怎么判?！?/br>
    “起訴……”杜建成遲疑了一下。

    “起訴的話，你是婚姻過錯方?！敝苈偠ǖ卣f，“我會順便提訴你轉移財產?！?/br>
    杜建成緩了一下：“這樣，孩子歸我，我補償你經濟損失?！?/br>
    周曼搖搖頭：“除了小暄我什么都不要。經濟補償能干什么用？你能給我多少錢？多少錢可以買小暄？房子的事兒我也就是說說，你要是不愿意也沒關系，我們可以再租住房子住?！?/br>
    杜建成：“這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我要跟小暄談談?！?/br>
    周曼指指杜暄的房門：“你去談?！?/br>
    杜建成推開房門，杜暄坐在床上刷手機，一抬頭淡淡地說：“爸?！?/br>
    杜建成被周曼和杜暄這種云淡風輕的態度給弄懵了，總覺得這母子兩個留了什么后手。

    “小暄，我要跟你談談?！?/br>
    “您坐?！倍抨褟拇采舷聛?，規規矩矩地坐在床邊，把手機放在了一邊。

    杜建成咳嗽一聲，有點兒尷尬地看了一眼杜暄的手機，屏幕上花花綠綠的一片，他沒話找話地說：“上網呢？”

    “啊，我看看房子?！?/br>
    “房……房子？”杜建成整個人都懵了。

    “mama肯定不愿意繼續住在這里，我先看看有沒有合適的?！?/br>
    杜建成大窘：“小暄，爸爸mama的事兒你不懂，這里面其實……”

    “我為什么不懂？”杜暄輕笑一聲，是啊，誰還沒談過戀愛是怎么著？這有什么不懂的呢？

    “愛不愛的，的確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兒。但是，除了所謂的‘愛情’總還有責任和道德吧?！倍抨颜f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不滿，嘲諷和指責的意味絲毫沒有掩飾。

    “這叫什么話！”杜建成漲紅了臉，惱怒地說。

    “好吧，當我沒說。那您想跟我說什么？”杜暄不以為然地說，現在不管杜建成說什么都沒有意義了，他也懶得聽。

    “小暄，”杜建成咳嗽一聲，“你是我們杜家的人，爸爸一直對你寄予厚望，希望你將來能成才?！?/br>
    “我肯定會努力的，這輩子我還想活得好點兒?！?/br>
    “啊……”杜建成咽了一口吐沫，“所以你需要考個好大學，需要很多投入，不管是上培訓班還是請家教，將來上大學還有出國留學什么的，這些都需要錢。另外，你也喜歡好的鞋子，啊對了，你今年都沒買新鞋呢，有什么看上的嗎？”

    “總有些東西比鞋重要?！倍抨颜f，“我知道您找我是想說什么，但是我要跟我mama?！?/br>
    “你……”杜建成一拍桌子站起來，“你別忘了你姓杜！”

    “您要介意，我可以去申請改改，姓什么我不太在意?！?/br>
    “你……混蛋！”杜建成指著杜暄，“你怎么跟爸爸說話呢?！?/br>
    杜暄不甘示弱地跟著站起來：“那你是怎么當爸爸的呢？你配嗎？你有資格說這個嗎？”

    杜建成揚起手照著杜暄的臉就揮了下來，杜暄想都不想，起手就做了一個格擋的動作，生生擋住了杜建成的巴掌。杜建成感到從手掌上傳來的一陣疼痛，而杜暄毫無表情地站在跟前，目光冷漠。

    這是杜建成第二次看到杜暄的這種目光，這次他訥訥地竟然說不出來話。

    “我可以不請家教不上輔導班，就算考不上清華北大考個一本也不在話下，現在這個時代，我怎么也能找到辦法生存下去。衣服鞋子可以穿地攤貨，但是我不能把自己的感情也扔在地攤上?！倍抨蜒鄣滓魂囁嵬?，有淚水要涌上來，但是他閉了閉眼，生生把淚水擋了回去。不能再哭了，這一年以來哭得太多了，哭有什么用？最多只能發泄發泄而已，發泄完了路還是得繼續走，再難也得一步步蹚過去。

    杜暄睜開眼:“我跟mama?！?/br>
    杜建成暴躁地抓抓頭發:“跟你mama有什么好？她一天到晚就會嘚吧嘚吧，什么都不懂還自以為是，你看她給你提的那些要求，甭管合理不合理，她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跟你說小暄，我為什么要跟她離婚，就是因為她自以為是，家里的事大小她都要插手，我工作她也要插手，她……”

    “你說這些都沒有意義，”杜暄打斷父親的話，“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還是選擇跟著mama?！?/br>
    “為什么？”

    “因為mama什么都不要只要我?！倍抨牙淅涞卣f，“或者換過來，你把所有的都給mama，我跟著你?！?/br>
    “你……我的不就是你的嗎？等我死了，那些不全都是你的嗎？”

    “活著我都指望不上，死了我更指望不上了?！倍抨鸭怃J地說，他毫不客氣地瞪著杜建成寸步不讓，在這個問題上，沒有什么可以商量的。

    “你這孩子怎么好賴不知呢?！?/br>
    杜暄哂笑一下:“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