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曼愣了一會兒:“你說的對，可我就是不甘心?！?/br>
    “沒什么甘心不甘心的，他都是算好了的，您也知道，家里除了一輛車也沒有什么了。開了七八年的二十幾萬的車，還能值什么錢？”

    周曼慢慢瞪大眼睛:“你怎么……”

    杜暄聳聳肩:“這些我之前都想過……媽，我說過我不是小孩子了，這些看電視都能看明白了?！?/br>
    杜暄抱抱周曼，周曼忽然覺得有了莫大的勇氣，她在一片汪洋中找到了一根可以立足的樹枝，憑借著這根樹枝，周曼相信自己就可以熬過來。

    杜暄讓周曼去洗洗臉，自己坐在床邊怔怔地看著手機，林廷安那一串“哈哈哈”似乎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兒。杜暄的拇指慢慢地滑過屏幕，輕輕笑一下:這得是個什么樣的寒假??！

    他慢慢地敲下幾個字:寒假我不能去溫泉了，我得先給自己找個家。

    林廷安得意洋洋地回復:你找什么家？我不就是你的家嗎？

    杜暄:我爸媽要離婚。

    ……

    林廷安半晌沒有回復，然后手機鈴急促地響了起來。

    杜暄接起電話，不等林廷安開口就說:“我沒事?！?/br>
    “啊，然后你要怎么辦？我能做什么？我可以不參加冬季賽的，我陪你?！?/br>
    杜暄長長地松一口氣，這就是林廷安，他不會追著問“為什么”，也不會說“你別難過”，那些都沒有意義，杜暄現在不需要這些。林廷安只會問他“然后怎么辦”，這是只看未來不問過去，那個一直有著莫名其妙的自信的男孩子在告訴他，甭管你遇到什么事兒，就別想甩開小爺我！

    上天入地，登頂或落入深淵，反正我都陪著你。

    第七十五章

    周曼在洗手間里待了很長時間, 等再出來時，她已經洗干凈了臉，頭發梳得整整齊齊, 甚至還換了一身衣服。除了一雙紅腫的眼睛和蒼白的臉色, 已經看不出她遭遇到了如此大的一場打擊。她站在客廳里環視了一圈，這里的每一件家具都是她親手置辦的, 她曾經想把自己的人生經營成典型的“中產階級成功家庭”，有相對富足的生活, 恩愛和睦的家庭, 一個帥氣懂事, 多才多藝的兒子。在她的計劃里，她的后半生應該在國外，和她出色的兒子一起在美國或者北歐, 享受她前半生辛苦付出的勞動成果。但是，一切的一切都在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里被打斷了，她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只知道現在的自己一無所有, 除了那個讓她不甚滿意的兒子。

    最終，對她不離不棄的也只有這個兒子。

    周曼輕輕推開兒子的房門，杜暄坐在寫字臺前看著手機發呆。

    “小暄, 晚飯想吃點兒什么？”周曼振作了一下問道。

    杜暄收起手機搖搖頭：“不想吃?！?/br>
    “不想吃也得吃點兒，”周曼習慣性地捋捋頭發，“我給你訂外賣吧?！?/br>
    杜暄無所謂地點點頭，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低頭看了一會兒，笑一笑說：“沒有外賣，不過有外送?！?/br>
    周曼愣了一下明白了什么，她皺起眉頭：“什么外送？你告訴誰了？”

    “林廷安?！?/br>
    “這種事兒你跟人家說什么！”周曼有點兒惱羞成怒，提高了嗓門，“你還嫌不夠丟人嗎？”

    杜暄站起來看著母親，“林叔叔跟我爸一個處的，您覺得林家可能完全不知道嗎？這種事兒能瞞多久？”

    “那也不能……”

    “我們又不是過錯方，為什么會‘丟人’？”杜暄平靜地說，“要說丟人也不是咱們丟人?！?/br>
    周曼一時之間啞口無言，杜暄的話無可反駁。

    “林廷安說他家今晚吃餃子，一會兒煮好了給咱們端上來一盤?！倍抨芽粗苈难劬?，慢慢地說，“mama，為什么要那么在意別人呢？日子是過給自己的，再說你也不可能左右別人的看法?！?/br>
    周曼默默站了一會兒轉身出去了。

    過了半個來小時，林廷安來敲門，周曼躲在臥室里沒有出來，杜暄打開了房門。

    “白菜餡的，吃嗎？你mama放了好多rou?！绷滞矄?。

    “吃?！倍抨呀舆^林廷安手里的一口小鍋，沉甸甸的，“這得有多少個??？”

    “五十個?！绷滞舱f，“給我媽心疼的啊，唯恐餓著你?！?/br>
    杜暄扯扯嘴角說：“替我謝謝阿姨?！?/br>
    林廷安跟著杜暄走進餐廳，看著杜暄拿出碗筷，小聲問：“阿姨呢？”

    杜暄指指臥室。

    林廷安心領神會：“那我馬上就走，你跟阿姨好好吃飯?！?/br>
    杜暄：“這個寒假會很亂，我……顧不上你了?！?/br>
    林廷安：“說什么呢，這個寒假我別的不干，就顧著你。放心吧，有我呢?！?/br>
    杜暄愣了一下，“有我呢”這三個字他以前經常說，今天從林廷安嘴里說出來竟然讓人無比踏實。細想想，“依賴”從來都不是以單一面目出現的，當孫睿認為林廷安依賴自己的時候，自己也未嘗不是在依賴林廷安。依賴他帶來的快樂和溫暖，那是家庭很少給予他的；也依賴林廷安的自信和灑脫，那是自己前行的動力；也依賴林廷安那不著調兒的樂觀，自己的人生真的太需要這些了。

    杜暄說：“如果有需要，我會第一個找你的?！?/br>
    “隨叫隨到二十四小時貼身管家式服務?！绷滞矓D擠眼睛。

    杜暄終究還是被逗笑了，雖然只有那么一瞬，但是那一瞬間的快樂和溫暖足以讓他撐過這個寒假。

    林廷安戀戀不舍地摸摸杜暄的手：“我先下去了，你有事兒就給我打電話?！?/br>
    杜暄點點頭，反手握住林廷安的手：“謝謝?！?/br>
    “謝什么謝，”林廷安低聲說，“別擔心，有我呢?！?/br>
    離婚這種事兒說起來復雜是因為雙方都要有各自的利益考量，或者有一方不愿意，但如果鐵了心不惜一切代價，那談起來也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