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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春節,家里也要開始置辦東西。家里的長輩忙里忙外;李望舒偶爾和崔韜出去玩玩,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家看電視;王翊也放松了下來,每天困在自己屋里打游戲,白天黑天都分不清。 李望舒敲開他房門,王翊頭發亂糟糟的,探出個腦袋。 李望舒遞上去幾個橘子,“我還以為你死屋里了?!?/br> “盼我點兒好?!?/br> 王翊接過橘子,手卻沒松開,拉著李望舒進了自己屋。 屋里很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不透一點兒光進來。電腦屏幕亮著,床上也很亂。 李望舒深吸一口,屋里都是王翊身上那股味道,具體是什么說不上來,總之就是很好聞。 “你知道現在是幾點嗎?” 王翊睡眼惺忪地,好像隨時都能就地一仰。 “幾點?” “上午九點半。你一宿都沒睡?” 王翊點點頭,“我能從不睡里獲得比睡一宿覺更大的快樂,值了?!?/br> “有理?!崩钔姘情僮?,“叫我進來干啥?給你收拾屋子?” “我得多大的臉,能支使李大小姐?!?/br> 李望舒瞇著眼睛看他,“你臉可是不小?!?/br> “我之前做了個夢。夢里你就站在船頭,然后一個浪打過來,你就不見了。那個夢的后半段就是我在海里,用一個碗來回盛水,想把你從海里撈出來?!?/br> 王翊站起來,李望舒在床上坐著。王翊推著她肩膀,李望舒就躺了下去。王翊也躺到她身邊去,兩個人一起看天花板。 李望舒在他臉上摸了幾把,找到了嘴,塞了一瓣橘子進去。 “我記得你原來,挺不喜歡我的?!?/br> 王翊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其實他知道。 是那次放了假,他不想回家,在學校cao場上打籃球。球飛得遠了,他剛想去撿,扭頭卻看見李望舒。 李望舒把球扔回來。 也扔掉了他對她所有的怨懟。 王翊嘆口氣,“你要是只把我當個小孩兒,那咱倆其實挺沒意思的?!?/br> “我在你這個歲數的時候,已經不是小孩兒了。我也不會這么覺得你?!?/br> “那就好?!?/br> 李望舒側過身去抱王翊,像只樹懶。她聲音很低,幾乎不能被聽見。 她問王翊,你爸是個什么樣的人? 除了此處,外面是一個光芒萬丈的世界。就像人有漂亮光鮮的外表,光照不到的地方,比如心里,卻總是跳躍著陰暗。 像李望舒這樣的人,渾身的力量,都是從陰暗里來的。 王翊說,你看我。 我什么樣,我爸就什么樣。我們很像。 李望舒說你知道嗎,我小時候經??吹轿覌尡晃野执虻脻M臉是血。他就那么拽著她頭發,從客廳拽到浴室,把我媽的腦袋往浴缸上磕,一下一下地。 然后我媽,就那么被他壓著后背,跪著,說我錯了。說上整整一宿。 “你知道她錯哪兒了嗎?” 王翊也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聲地:“你別說了?!彼ノ撬牟弊?,把她的后半句答案隱沒在唇齒間。王翊以為他擋住的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意象,一句經過多年積怨精釀好的刻毒語言。 然而不是這樣的。 這是一條道路。 李望舒注定也要被命運推著也要走上的道路。 臨行前的最后一次告別,王翊沒有聽清她要去往何方。所以相應的,他們再次重遇,就只能是在異鄉,在完全不同的兩條路上。 王翊窩在李望舒胸前睡著了。李望舒摟著他,心里忽然生出一點兒留戀。以至于她自己也覺得昏昏欲睡。 睡夢里王翊的手臂還是環得很緊。 以為不聽,就能忘了一切。以為不松手,就能抓住一切。 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兒。 李望舒也迷迷瞪瞪地睡過去了,睡了不知道多久,她聽見門響,著急忙慌地就要起來。王翊也醒了,箍著她不讓她動。李望舒就也反箍回去,“要死一起死?!?/br> 王翊隔著衣服咬了李望舒的胸,李望舒渾身一顫,推開了王翊。 王翊把臉從被子里探出來——“現在不是死的時候,咱還什么都沒干呢?!?/br> 徐阿姨推門進來的時候,王翊正跟李望舒聊天。李望舒坐在地上,王翊圍著被子坐在床上。窗簾是拉開的,屋子里很亮。 王翊沖他媽笑了笑,“我不就起得晚點兒,一個兩個的,都要來叫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