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思念會是一場惡疾
紀綱近日忙的幾乎沒有回府的時間。 建文舊臣不肯依附新主的統統被緝拿,家人親眷全部造冊,一一盤查。 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的地牢里散發著血腥的臭氣。 紀綱坐在桌前翻著名冊,專注又平靜,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層出不窮的嘶嚎、求饒和慘叫。 “這單子上的,可送來了?”他敲了敲冊子,紙是嶄新的,墨都還沒干。 莊敬在一旁道,“是,已經押去看守了?!?/br> 紀綱翻了翻冊子,忽然眼前劃過了一個名字,他將重要的幾個人用赤筆圈了出來,而后起身,“剩下的你們看著辦吧?!?/br> 紀綱圈起來的是他要親自審問的。 “審問”的含義則是“極刑”。 朱棣接到紀綱來報,聽完他所說的名單里的人后,放下了手中的筆,大手一揮,“去看看?!?/br> 鐵鉉早已被打得血rou模糊,他的胳膊和腿上的爛rou甚至開始有蠅蟲在打轉。 紀綱引著朱棣到了一件較為干凈的審訊室,下面的人將鐵鉉帶了上來,扔在地上。 朱棣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位忠臣,“鐵將軍別來無恙乎?!?/br> 鐵鉉已知自己難逃一死,雖然是趴在地上,但絲毫不畏懼,他大罵,“jian佞逆賊?!?/br> 朱棣絲毫不生氣,他看了一眼紀綱,紀綱心領神會,命人將鐵鉉抬了起來,迫使他跪在地上臣服于朱棣。 鐵鉉盡管跪著,卻也仰著頭,“逆賊?!?/br> 朱棣本想勸降他,卻發現沒有絲毫的用,也懶得和他再周旋。 紀綱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走到鐵鉉身邊,他彎下腰,抬起鐵鉉的下巴,直接將他的鼻子給割了下來。 血頓時四射噴涌。 朱棣向后撤了兩步,用袖子甩了甩自己的衣服,“朕尚未用飯,便不看了?!闭f完就走出去了。 紀綱在他走后,繼續拷打鐵鉉,將鐵鉉的耳鼻割下,命人煮熟塞進他嘴里,手段殘忍又狠毒。 自此,他又得了個“冷顏冷血”的稱呼。 紀綱回到府里時,已經是深夜了。 他剛進屋準備換衣服時,穆蓉敲門。 “榮桓哥哥?!彼陂T外輕聲喚著。 “何事?!?/br> “夜深了,你剛回來,我帶人來伺候你梳洗?!?/br> “不必了?!奔o綱絲毫沒有開門的打算。 可穆蓉不肯走,就在門口站著。 紀綱實在拗不過她,無奈開了門。 一開門,撲面而來的血腥味充斥著穆蓉的鼻腔,但她面不改色,走到紀綱身邊打算替他更衣。 紀綱推阻,“不用?!?/br> “衣服臟了,換換吧?!蹦氯貛退麑⑼庖旅摿讼聛?,又讓幾個丫鬟去備了熱水,“乏了吧?” “還好?!?/br> “我讓下面的人備了些粥菜,想著你這幾日應該是胃口不好的,吃些開胃又清淡的才好?!?/br> “為何會胃口不好?” “整日在那血泡著的地牢里,怎會好?”穆蓉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任何表情,似乎是跟紀綱一樣,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蓉兒...”紀綱突然這樣喊她,“我...我覺得我似乎和以前不同了?!?/br> 穆蓉給紀綱拿上新換洗的衣服,“人都是會變的?!?/br> 紀綱接過衣服,“你出去吧,我自己來?!闭f完,就將她推了出去。 站在門外的穆蓉,望著門內的紀綱,獨自嘆息。 穆蓉確實察覺到了紀綱的變化,從前在軍營的時候,紀綱還時常會同她和哥哥一起說笑談天,玩鬧耍樂,可自打他這次負傷醒來后,他再也沒有笑過,整日板著臉,冷冰冰,雖然收她為義妹,可兩人還不如從前親近,紀綱對她像是一個陌生人般,時刻保持著距離。 穆蓉失落地離開,她心里想著,或許是哥哥的原因,讓紀綱沒辦法一時間接受,她篤信,只要自己堅持,紀綱終究會接納她的。 紀綱在浴桶里泡著澡,洗去一身的疲憊,他再次舉起手,盯著那枚戒指看。 他最近總做相同的夢,夢里有一個女人在呼喚他。 和他上次昏迷后醒來一樣,可到底發生了什么他一點都想不起來。 他再次想到那次看到的兩個字,他念著,“嘉言?!?/br> 似乎有點什么事情在腦海里浮現了,他向后仰躺著,“嘉言......” 正念叨著,他耳邊響起了女人說話的聲音,似乎全部都是在喊他。 “紀綱!紀綱!” “你去哪兒了?” “我很想你?!?/br> 忽而,他似乎是痙攣一般,捂著胸口,靠在桶邊,瞬間強烈的疼痛讓他額頭滲出了汗,他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抓著桶沿,呼喊道,“來人!來人!” 外面的人聽見叫喊忙進來,見紀綱蜷縮在木桶里,慌張地喊,“快去叫郎中!” 穆蓉跟著郎中神色慌張地進到紀綱的臥房時嚇了一跳,紀綱面色蒼白,后背已經被汗水浸濕,他嘴唇發紫,抓著床沿,痛苦地閉著眼。 郎中趕忙來把脈,可半天都看不出個所以然。 穆蓉焦急地問,“先生,我哥哥怎么樣了?” 郎中也十分緊張,“這..大人這病...不知是何因??!”他問了問紀綱身邊的小廝,了解到他發病的狀況,為難地說,“可能是急癥,許是大人最近過分cao勞導致的?!?/br> “那怎么辦???”穆蓉十分慌張,眼瞧著淚都要出來了。 剛還在掙扎的紀綱,突然渾身放松了下來,他躺在床上,重重地喘著氣。 “你怎么樣了!”穆蓉走上前。 紀綱抬手,有些虛弱地說,“好些了?!?/br> “沒事了嗎?” “嗯?!奔o綱看著穆蓉,“不疼了?!?/br> “到底怎么回事?”穆蓉還在納悶,“當真好些了?” 郎中在一旁說道,“可能是cao勞過多導致的惡疾?!?/br> 紀綱緩慢起身,“謝過大夫了?!彼执虬l小廝,“送大夫回吧,深夜喚來已是不便了,多謝些銀兩?!?/br> 人都散去后,紀綱在床上輾轉反側。 他索性起身,到院子里坐著。 腦子里有好多碎片,拼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團黏黏糊糊的漿。 “紀綱??!” 他聽到一聲呼喚,猛然轉身,可背后除了沙沙作響的竹林,什么都沒有。 江嘉言再次來到吳醫生的治療室。 吳醫生在她進門后,第一句話就是,“你又喝酒了?!?/br> 江嘉言沒打算隱瞞,“是?!?/br> 吳醫生坐到沙發旁,“坐吧?!?/br> 江嘉言坐在她對面。 吳醫生循例問她近況,“最近怎么樣,睡眠,還有,身體狀況?!?/br> “睡得不太好,有在吃安眠藥,情緒...還好?!彼锌系卦u價,“只是容易變得...” “暴躁和亢奮?!?/br> “對?!?/br> 吳醫生將筆收起來,站起身,對江嘉言說,“躺好?!?/br> “什么?” 吳醫生指了指沙發,“躺好,我打算,讓你試一試催眠治療?!?/br> 江嘉言半信半疑,“能行嗎?” “你相信我嗎?”吳醫生坐到她身邊。 江嘉言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點頭,乖乖地躺下。 “我們呢,先來試試催眠能不能解決你的酗酒問題,如果可以,我們再進行下一步的治療,好了,現在,深呼吸,放松......” 江嘉言很快覺得眼皮很沉,逐漸地她覺得身體輕飄飄的,耳邊雖然能清晰地聽見周圍的聲音,但似乎又是不同的世界。 她好像走到了一片麥田里,四周都是金黃的麥子。陽光刺眼。 她漫無目的地走著,聽到有人在喊她,“江嘉言?!?/br> 她回頭,欣喜地喊著,“紀綱!紀綱!” 她疾步跑上前,“你去哪兒了?” 紀綱滿眼含笑 ,“找不到我了嗎?” 江嘉言笑中含淚,“我好想你?!彼е难?,“你走了好久?!?/br> 紀綱拍了拍她的腦袋,“很想我,對吧?” “嗯?!彼谒麘牙镆恢秉c頭,“我很想你,每天都是,”她抱得更緊了一些,眼淚像斷線一樣滑下來。 “過得還好嗎?”他問。 “我很想你?!彼煌5卦谥貜瓦@句話。 紀綱看著她,“我也很想你。只是...怕是要很久都見不到你了?!?/br> “我知道,我知道?!彼拗c頭,“沒關系,我只是...我只是...”她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淚,擠出一絲笑容,“我只是很想再見你一次,我...都沒來得及和你說一聲再見,覺得很遺憾?!?/br> “那現在可以跟我說了?!奔o綱擦著她眼角的淚痕,“不許哭了。以后,你會遇到一個好人的?!?/br> 可她卻搖頭,“我不想再去認識新的人了,因為不想再和任何人說再見了,”她擦干眼淚,“但希望你會遇到一個好的人?!?/br> “我們都會的......” 突然,一聲巨響打碎了這幅畫面。 江嘉言再回頭時,只見四周一片黑暗,她慌張地大喊“紀綱??!” 江嘉言從催眠狀態中掙扎著醒來,吳醫生正著急地看著她,“外面不知道在干什么,鬧了這么大的動靜?!?/br> 江嘉言坐直身體,還沒從催眠的夢境中緩過來神,她虛弱地捂著自己的胸口,不停地喘氣,“醫生,我又看到他了?!?/br> “我剛才在和你的潛意識對話,”吳醫生嘆了口氣,“本來進行的很順利,真是討厭,強烈的刺激把你弄醒了?!?/br> 江嘉言呆坐了一會兒,“沒有,我覺得好多了?!?/br> “真的嗎?” “嗯?!彼c點頭,“今天就到這里吧?!闭酒鹕?,慢慢向外走。 她走出門的時候,沒有注意到身旁有一個目光在追著她。 走到門口,她被攔了下來。 “江小姐!”齊楚跑著到她面前。 江嘉言疑惑地看著他,“???” 齊楚大喘著氣,跟她自我介紹,“我是齊楚,之前在門診部你救了我?!?/br> 江嘉言只知道她救了的那個醫生縫了幾針,可具體是誰,她一直沒見過。 齊楚繼續說,“我傷好了以后就去找你,結果你已經出院了,跟醫院要過你的聯系方式,但一直也沒接通?!?/br> “哦...不好意思,我沒有接陌生電話的習慣?!?/br> “沒事沒事!”齊楚忙說,“是我打擾到你了。我一直想當面和你道謝!” “沒事?!苯窝晕⑽㈩h首。 齊楚想了想,“我想請你吃頓飯!算是我的答謝!” “不用,真的不用?!苯窝砸恢蓖窬?。 齊楚卻十分堅持,“好歹讓我報答一下你吧!我是真的很感謝你,如果你不接受,我會寢食難安的?!?/br> 江嘉言實在沒有精力和他糾纏,“我今天很累,過段時間吧,你的電話告訴我吧,到時候我會接的?!?/br> “好!” 【這章寫的有點累,但是還是沒將情緒烘托到位,哎!我果然是個弱雞! 另外跟幾位匯報一下,這文快完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