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太太住在北京建國飯店后面的一處居民小區,房子是八十年代蓋的。 “我是五十年代跟著我家老頭從海南那邊過來的,那時候的北京,可比現在有風貌多了,復興門的老城墻還沒有推,整個北京那時候就是個四四方方的大胡同弄子,如今也只有在廣安門外面的鳳凰嘴那一帶還看得到一點舊城墻的殘跡,有空啊我帶你去?!?/br> 說這話時,老太太的精神甚佳,臉色紅潤、中氣十足。 家里收拾得十分整潔,九十多平米顯得極為寬敞,戶型方正,三室兩廳,每個房間都有不小的窗戶,家中的大多數家具都是梨花木的,木紋呈現“鬼臉”,圓暈如錢,大小相錯,上面覆蓋一層淡淡的熒光。 陽臺上養了不少蘭草,林城蘭草甚豐,俞晨聽俞達忠說過一些蘭草的事情,知道這些都是極為稀有的品類。 楊禹鯤此時站在蘭草前,正挽起衣袖拿起噴淋器彎腰澆水。 俞晨慢悠悠走過去,低聲說道:“我今天還以為那么多醫生圍在那里,一定是老太太出了什么事…所以才出現得那么不合時宜?!?/br> 他一只手拿著噴淋器,另一只手將蘭草的葉面一片片輕輕托住,目光溫柔地打量著手中這些淺綠色的生命,語氣認真而隨意地說道:“俞晨,你能和我交往嗎?” “小俞,你考慮考慮吧,我這個外孫,真的很喜歡你?!标柟庀?,老太太走過來,對俞晨含笑說道。 “…我的情況…你都還不太了解…再說我比你整整大了六歲,楊禹鯤,你不要用我這個大jiejie開玩笑…..” 她的目光亮澄澄的,知道自己的話里大部分是客套。 “我是認真的,二十八歲也是個老大不小的年紀,我喜歡率性而成熟的女人,可是同時兼備這兩種氣質的女人實在很少,在你身上我發現了這樣的特質?!?/br> “喂喂喂,我們才接觸多久啊,就能發現我的特質?!庇岢坑么蛉さ恼Z氣掩飾慌張。 “男人和女人的接觸,只在一瞬間,我對你一見鐘情了,俞晨?!?/br> 更多的光芒照**來,他高大的身影沒入其中,讓俞晨順著他身上鑲了金邊的輪廓,心生希望。 俞晨躲開了楊禹鯤炙熱的目光,沒再說話,把注意力轉向廚房,用冰箱里的蔬菜和rou類做了一頓簡單的飯菜。 她這個三十四歲的女人,早就不是無知的少女,在壽司店享受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后,往百度上輸入楊禹鯤的名字,他的身份和身家就全都出來了。 電子屏幕上的貴公子衣著光鮮,眼前這個人卻是一個樸實、爽朗的大男孩。 俞晨的內心忐忑慌張,認為和這樣完美的男人交往簡直是天方夜譚, 可是,楊禹鯤所說的“一見鐘情”,卻觸到了她情感的弦。 是啊,沒有錯,男人和女人的接觸,只在一瞬間… 人與人之間的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作為女人,外貌和氣質決定了能否得到“一見鐘情”的愛。 在紐約讀書的那幾年,俞晨想這個問題想得非常透徹,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怎樣漫長的追求和努力,于動情的那一霎那,都是無謂的付出。 許臨對她,終究是沒有過那樣的時刻,曾經妄想過他會看上她追著他跑的那份堅持,不過現在想來,那時的自己愚蠢到極致。 而這個楊禹鯤….真的會看上自己嗎? 內心的答案是不可能。 臨近傍晚,離開老太太家,俞晨拒絕楊禹鯤開車送她,生怕他知道自己住在東五環,不知是出于虛榮,還是出于自衛。 楊禹鯤走路把俞晨送到建國門的地鐵站,忽然俯身抱住她。 她聞到他身上的香味,是一種很特別的檀香。 “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我等你的答復?!彼芸旆攀?,帶著笑意說道。 楊禹鯤的眼睫毛好長啊…….俞晨沒想到,億萬富翁提出的交往竟然如此簡單。 “我父親是一個很開通的人,他只想讓我找到自己喜歡的女人成家…我是圖著結婚才跟你提出交往,你不要有負擔,好嗎?” “你怎么知道我單身?”俞晨問道。 他直言相告,“雖然年齡比你小,這些年接觸過的異性已經不少…什么樣的女人單身,什么樣的女人在戀愛,什么樣的女人結婚了,亦或什么樣的女人婚姻不幸,我通常第一次接觸就會知道。你還記得嗎?我見你第一面你就自己說出了年齡,戀愛或是想戀愛,亦或是結婚了的女人,對這一方面都很敏感,哪里像你…?!?/br> 這個二十八歲男人的笑容里,竟然透出了寵溺。 俞晨的內心七上八下,不斷告訴自己,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 她拎著一株蘭草走在回住處的路上,因為看它在老太太家里的陽臺上干干癟癟,根枝枯黃,于是存了躍躍欲試的心,想要知道通過自己雙手,能不能養活它。 沒曾想,正拿鑰匙開單元樓的鐵門,曹蘭平出現在她身后。 “我去你診所,說你休假了,就想著你會在住處?!?/br> 俞晨頂道:“你怎么不打我電話?我萬一夜不歸宿呢?” 曹蘭平注意到她手里拎著的蘭草,侃道:“一段時間不見,你還是那么會怡情養性?!?/br> 俞晨拎著蘭草的手稍微往后縮了縮,收回開門的鑰匙,打算和曹蘭平就在門外說話。 “有什么事快說?!?/br> “我…到你住處說吧?!?/br> “別上去了,就在這里說吧?!?/br> 曹蘭平從褲兜里掏出一張工行的銀行卡,掰開俞晨捏成拳頭的手塞進去,“這是我八萬塊錢的存款,給你,密碼是你的生日…算作…你和我在一起的補償,別嫌少…我在北京掙得不多….?!?/br> 俞晨瞬間熱淚盈眶,一字一句問道:“我爸媽說到在燕郊買房子的時候,你為什么不拿出這張卡???為什么!…” “八萬塊錢能買到四個平方,連個衛生間都湊不夠,拿出來有什么用?”他仍是理直氣壯。 “所以你就用這八萬塊錢…買斷我五年的時間?一年一萬六,還挺值的….”大滴大滴的眼淚滑落。 “俞晨…”看到她的眼淚,曹蘭平還是有了罪惡感,黯然說道:“我給不了你未來?!?/br> “那這五年又算什么?你既然有這種想法為什么不早說???” “我原本想著是能考到博士學位的….在北京找個能穩定的醫院….沒想到博士也沒考上,想進的醫院也沒能進得去…再說我們兩家都是外地的,我家你不是不清楚,自從我爸去世,都是靠著家里親戚供我讀書,現在我也算是讀出來了,那些親戚都還靠著我接濟….你家情況也一般,就算靠父母付了首付,每個月按揭還起來也很有壓力….” “所以你是猶豫了五年要不要和我分手?我猜,這幾年你一定很忙碌,一邊應付著我,一邊不斷找著備胎,終于,最后找到了那個叫崔真真的本地人,找到一個不用還按揭的安樂窩…”俞晨望著曹蘭平,道出自己早已知道的事實。 “俞晨….” 她放下手里的蘭草,雙手將銀行卡硬生生掰斷,用力砸在地上。 “我告訴你曹蘭平!我不要你的分手費!你也不要妄想我會輕易放過你!我記得你mama有冠心病是吧!你等著,我會跟她哭訴你在北京的一樁樁渣男行徑!”她威脅道。 “那我也告訴你俞晨,你和我第一次**的時候喊了其他男人的名字,那時候的你對于我來說就無所謂愛不愛了,而只有合適不合適!”他反擊道。 曹蘭平這一記“絕地反擊”,就像是一顆子彈,正中俞晨的胸膛。 “你給我滾!滾出我的世界!”除了惡狠狠地對他嘶嚎,什么也做不到。 他俯身,從她面前的地上撿起被掰成兩半的卡片,冷漠不屑地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 王晞曾經無數次問過俞晨,她當初為什么會如此喜歡曹蘭平。 她一直將真正的原因隱藏… 曹蘭平,長著和那個人一樣的劍眉鷹眼,一樣挺直的鼻梁,一樣薄抿的嘴唇…. 當初想通了不再越界妄想自己得不到的愛情,那花費這五年時間,在自己的世界里努力讓一粒種子開花結果,也不可以嗎?…… 她在二十九歲考上首醫大動物醫學碩士那一年認識曹蘭平。 曹父早早去世,俞達忠作為資助者一直在捐錢供他讀書,俞晨一直沒有男朋友,俞達忠為她安排了無數次相親,都以失敗告終。 俞晨后來幾乎是聽到相親二字就會掛斷對方的電話,直到看見曹蘭平,第一眼就已經陷進去。 曹蘭平的下巴和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一樣,方正而顯倨傲,就像是古代戰時指揮沖鋒的將領。 俞晨從來也不好意思對任何人說出選擇和曹蘭平在一起的原因。 “他割了不少人類蛋蛋,我割了不少寵物蛋蛋,我們應該是天作之合?!?/br> 多么可笑的理由,可是就算對她唯一的朋友王晞,也只能如此敷衍。 在和曹蘭平相處的日子里,俞晨幾乎百依百順,從不敢對男友說一句重話,曹蘭平曾經對俞晨承諾自己考上博士以后,就和她結婚。 臨近考試的某一天,曹蘭平在準備最后的沖刺,半夜看完書,莫名的沖動讓他爬到俞晨的身邊,在俞晨發著低燒迷迷糊糊的時候吻住了她的唇,裹挾她的舌頭。 如同平常的說話,平常地做事,俞晨順從了,憑借所知不多的性知識盡力配合他,卻在產生快感的時候意識模糊地喊出一句:“許臨….我想你…..” 曹蘭平聽在耳里,身下的東西很快就軟掉了…. 后來他問過俞晨很多次,許臨是誰…而俞晨總是說只是自己燒暈了頭所說的胡話…. 直到,曹蘭平在學校里參加一次研討會,那次是關于一次心腎聯合移植手術的成功案例研討,一個安裝了心臟起搏器的七十一歲老人在住院期間突發暈厥,腎功能急轉直下,同遠的心臟外科和首醫大的腎臟外科聯合進行手術,許臨作為參與手術的人員上臺敘述自己負責的手術步驟與注意要點。 在聽到“許臨”這個名字時,曹蘭平就像被繡花針扎到了心,雖然不是太痛,可是一點一點流血讓他更不能忍受。 后來,他專門調查過許臨,知道這個人也曾經在林城一中讀過書,猜到俞晨和他之間肯定有過故事……. …… 關上鐵門躲進單元樓,那株想要救活的蘭草也被留在了門外。 俞晨蜷縮著身子抱住雙臂,在門前縮成一團,抑郁的心情再次將她的身體牢牢捆住。 所幸,在這樣絕望的時刻,她終于記起在豐僑公寓留宿時夢到了什么,那個十五歲的少女是誰…記憶的閘門再次被打開 …… 少女俞晨親眼目睹同桌許臨用注射器扎入流浪貓的脖頸,便是連日噩夢,在她的強烈要求下,剛從縣城回到家的石英不得不跟著她去學校見班主任高老師。 “高老師,俞晨回到家跟我說,她的那個同桌性子太古怪….說是愛好解剖動物什么的….她想調一下座位…您看…” 石英感到很尷尬,知道俞晨不但只是個在這里借讀的學生,學習成績也不好。 如果不是俞晨要求調座位的意愿強烈,以絕食相要挾,她也不會到學校來和老師打照面。 班主任高老師收起手中正在批改的試卷,取下眼鏡扔在桌上,對石英說道:“許臨的考試成績每次都是年級第一,以后很可能是省里的高考狀元,是學校的重點照顧對象,和這樣的學生成為同桌,你還覺得有什么問題嗎?要不是看在老俞的面子上,你覺得我會安排俞晨坐他旁邊?解剖動物這些事情都是子虛烏有的…我了解他,他個人品德沒有問題….” 石英有些意外,瞪了一眼站在旁邊的俞晨,冷冷問道:“許臨學習第一的事情,你怎么不早告訴我?…” 轉而對高老師求情:“高老師,真是不好意思啊…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 高老師站起身,拍了拍俞晨的肩膀說道:“你啊,跟著許臨好好學,特別是要揣摩他的學習方法,聽你爸爸說你小學的時候也是連跳兩級過來的,這一點倒是和許臨有共同之處,你是15歲,他也是15歲,班上還有個沈曉桐,也是15歲,你智商應該不差,下點功夫一定能把成績沖上來,好好努力吧?!?/br> 俞晨憤憤地腹誹,為什么在大人眼中,學習成績就是一切呢?他用注射器結束流浪貓生命的事情,大人就可以不管嗎?…. 聽到許臨學習成績竟然是如此優異出色,石英心中暗喜,握住高老師的手感謝道:“這個事情我和老俞一定要好好感謝你…許臨這孩子剛好住在我家樓下……” 高老師聽到石英說起許臨住在她家樓下,語氣一轉,惋惜地說道:“只是這許臨的家境….并不太好….聽說他的父親曾經是林城醫院的一名外科醫生,后來被病人家屬在回家路上捅了幾刀…人送到醫院就不行了…他mama是個護士長…后來因為精神問題被送進了精神病院,許臨一個人就靠著他爸媽留下的那點積蓄和撫恤金生活……我想這些事情可能也對他產生了一些影響吧,言行舉止是有些獨特…可是面對這種‘不一樣’的小孩,我們要多一點關愛,不是嗎?” 話到末端,石英一直沉默傾聽,面露惻隱之情,目光里覆蓋一層濕潤,高老師順勢提出請求:“今天許臨沒有到校上課…你能不能…順道去他家看一看…” “好的,高老師,我去?!?nbsp;石英立馬答應。 俞晨站在石英身后,指甲用勁摳著手心,恨得牙癢癢的。 當天傍晚,俞晨哼著小調回到家,放下書包,今天同桌的位置空了一天,她心情異常輕松,一個人坐兩個人的座位,還用涂改液在許臨的課桌上畫了一條又粗又長的蜈蚣。 石英正在廚房做飯,對俞晨喊道:“你下樓讓許臨上來吃飯?!?/br> 她臉上的怡然自得瞬間被一掃而空,“不去!我不跟你說了嗎?我討厭他!” “去不去?不去你就別吃飯了?!笔岩慌枭剿師鯙蹼u往桌上一放,盯著俞晨說道,語氣如同大雨來臨前的涼風,讓俞晨意識到要趕快躲雨…… 心不甘情不愿地下樓,咚咚咚狠敲許臨家的紅木門,一連敲了十幾下,沒人開門。 她回到家,沒好氣地對石英說道:“樓下沒人,敲門敲得我手都紅了?!?/br> 說完,在衛生間洗完手,坐下聞了聞烏雞湯的香味,撿起一只雞腿準備大干一場。 石英無奈自己下了樓,敲門敲了五分鐘,屋里還是沒動靜,她看見防盜門是開著的,門口放著許臨那雙破舊的球鞋,確信房子里有人。 俞晨在家看到石英無功而返,心生得意,一邊啃著烏雞腿一邊說:“就是沒人吧?跟你說你不信?!?/br> “不行,我得想辦法?!笔n心忡忡地拿起電話。 “你想踢掉他家的門板?”俞晨放下啃了一半的雞腿,兩手油膩地走到石英面前,不懷好意地問。 “不然怎么辦?他一個人在家….?!?/br> “你管他那么多干嘛?” “是你們班主任委托我,讓我到他家看看的?!?/br> 俞晨怒道: “….我是讓你去學校跟老師商量調座位的事,不是讓你去接受委托的…” 石英不容置喙說道:“你就得坐他旁邊,調座位的事兒你想都不要想了,這全年級第一跟你當同桌,你還想怎樣?” 俞晨瞬間急得跺腳,“mama!我不是跟你說我討厭他了嘛???” “你是個借讀生,沒有多余的位子留給你?!笔⒉煌H損俞晨。 俞晨賭氣回到桌邊,憤憤拿起烏雞腿繼續啃。 “班上的學生都不愿意和他坐在一起,就欺負我一個借讀生…” 啃著啃著,鼻子酸塞,眼里盈滿熱淚。 石英拿起電話開始撥號碼。 俞晨嘴里塞著雞rou,負氣對石英大聲說道:“開鎖匠要派出所的證明,你找來也沒有用!” 石英已經有些六神無主,“那怎么辦…找街道辦事處?居委會?” 俞晨看石英這個樣子,感覺石英已經對這個“年級第一”上了心,心里更難過了。 俞達忠從衛生間拿著報紙出來,憂心忡忡的石英叫住他,“老俞,樓下那孩子我擔心是不是出啥事兒了,敲門也不應,你和我下去瞧瞧吧?!?/br> 俞達忠和石英一起往家門外走,俞晨想了想,還是放下雞腿,洗了手,跟在父母身后。 下了樓,俞晨望著眼前許臨家破舊的紅漆木門,上面還有些沒有撕掉的“?!弊炙樾?,門底下染了些白色油漆,像是被人畫上去的叉叉,俞達忠背對木門,旋風般轉身,右腳重重落在門上“?!弊值乃樾贾醒?。 隨著一聲悶響,門開了。 “這不就完事兒了嗎?還叫什么開鎖匠?!?/br> 俞晨還沒來得及說出“老爸真帥”,就被放在門邊倒下的一個人體骷髏架子嚇得夠嗆,屋子里靜悄悄的,陰冷中飄來一股福爾馬林的氣味。 她這才注意到這不像一個家,更像是一個診所,客廳的所有家具都是白色的,墻體柜上擺著心臟模型、藥品罐子以及各種動物標本,貓、狗、松鼠、各種蟲類、還有一只叫不上名字的大鳥。 望著這些動物的眼睛,俞晨手臂上起了雞皮疙瘩,拉住了石英的胳膊,聲音顫抖地說道:“我就跟你們說他不正常,你們還不相信…” 俞達忠的注意力沒有放在那些令人恐懼的物體上,他喊了一聲許臨的名字,無人回應。 三人走到廚房,看到許臨倒在地板上,空蕩蕩的灶臺上放著一盒冷掉的泡面。 “趕快把他扶起來?!庇徇_忠俯身探了探許臨的鼻息,對站在一旁呆住的俞晨和石英喊道。 “哦…哦?!庇岢亢褪⒒剡^神,連忙上前一起把許臨從地上拉起來,石英把許臨放在俞達忠的背上,俞達忠把他背進臥室,放在床上。 “mama…他會不會死了呀…” 俞晨四下看了看房間,和客廳一樣,全是白色,恐懼感壓得她有些喘不上氣。 “別胡說…” 俞晨顫抖著也用手放在許臨的鼻子下面探了探,感受到微弱的溫熱,舒了口氣。 “要送他去醫院嗎?”俞晨問道。 這時,許臨悠悠轉醒。 看到眼前這三人,他眼神里沒有驚訝,反而閃現若有若無的柔光,問道:“你們…” “我爸踹門進來的?!庇岢坷溆驳鼗卮?。 石英摸了摸許臨的額頭,說道:“你在發低燒,去醫院吧?” “過一段時間就會沒事,不用去醫院?!?/br> “可是暈倒的話…最好還是去醫院看一下…” 石英小聲勸道。 “真的沒事,您放心?!?/br> “不會是我爸踹門把你嚇暈的吧?”俞晨不合時宜地說起冷笑話,看到一旁愁眉不展的石英和正在朝自己瞪眼的俞達忠,不得不收起嘴角露出的譏諷。 就跟誰擔心你一樣……俞晨白了許臨一眼,腹誹道,自顧自轉身走了。 她可不想呆在這陰冷的地方…許臨這樣的人,看著就來氣…。 夜晚,俞晨在房間里做完英語作業,伸了一下懶腰,眼見石英遲遲沒有送夜宵進來,走出房門,看到客廳沒有人。 俞晨知道石英還在樓下。 石英坐在許臨的床邊,用毛巾浸了浸瓷盆里的冷水,使勁扭干,輕柔地搭在許臨的額頭上。 許臨緩緩睜開眼睛,既沒有感謝也沒有抗拒,目光掃過石英的下巴和耳垂,流露出對母愛的依戀。 “你…經常會暈倒嗎?”石英關切地問道。 “小時候腦袋做過手術?!?nbsp;許臨如實答道。 “哦,這樣啊?!笔拇策呑匾巫由?。 “我每年會做一次體檢,醫生說,只要保持情緒穩定,就不會有問題?!痹S臨看到石英坐回椅子上,心里有了某種生怕被嫌棄的迫切,解釋道。 這時,俞晨推開許臨家被踹壞的木門,走進房間,目光直直瞪向石英:“你還呆這兒干嘛?我肚子餓了,要吃酒釀圓子…” “你這孩子說話怎么沒大沒小的,你同學生病了,我當然要來照顧一下?!?nbsp;石英站起身說道。 “你是我mama,憑什么照顧他???”俞晨心里壓抑的不悅轉變為憤怒。 “你們班主任拜托我的…?!?/br> “班主任讓你來給他當保姆你就來當保姆啊…我看是你同情心泛濫吧…見他身世悲慘可憐,所以在這里表現一下你無私的關懷!或者就是你那虛榮心作祟,見他是年級第一就來獻一下殷勤!我告訴你,沒用!我討厭這個人!你等著吧,我和他當同桌,學習成績只會越來越差!” 燃燒的憤怒讓俞晨此時口無遮攔,就連理智都快失去了。 結果就是….石英走上前,狠狠給了她一耳光。 俞晨捂著火辣辣的臉頰,怒視石英,石英平時對俞晨雖然嚴厲,會吼會罵,可是很少動手。 “你居然為了這個死變態打我???你有沒有想過被他殺掉的那只流浪貓有多可憐!你們這些大人,每天就只把學習成績掛嘴邊,他這種人,學習成績再好又有什么用!” 俞晨將地上的水盆踹翻在地,拿起柜子上的退燒藥狠狠砸在地上,轉身跑出房間。 石英正想要出去追俞晨,許臨突然捂著腦袋蜷曲在床,發出痛苦的悶哼,她急忙回到床邊,心焦地用毛巾為他擦著頭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