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
蘇愛華虔心虔意教她東西,偏偏落的里外不是人。 昨天,蘇愛華到臺里教鮑小琳基本功,白蛇是有打戲的,就在她教打戲的時候,赤著腳,直接滑倒在地上,而為什么地那么滑,則是因為鮑小琳不小心,把梳片子的榆木刨花水給灑在地上了。 鮑小林第一時間不說把師傅扶起來,還明里暗里的,還暗諷蘇愛華年齡大了骨頭脆,才會葳了手。 蘇愛華明明能感覺得出來大家對她的排擠,也感覺得出來鮑小琳對于她的不尊重,但偏偏就是發不出火來。 當然,回到家,她因為信任丈夫,也曾跟丈夫提過這事兒。 但丈夫卻說:“小琳還是個孩子,你跟個孩子計較什么呢,以后自己小心點!” 孩子? 心機深似海的孩子? 蘇愛華有苦說不出來,看陳月牙又爽利又潑辣的,著實羨慕。 且不說這個,蘇愛華現在還沒從劇團退出來,即使受了傷,因為領導們一直盯著,還得回去教鮑小琳基本功。 所以把陳月牙送到胡同口,連坐都不坐一下,直接把三萬塊錢交到陳月牙手里,就得坐車回北京,繼續教鮑小琳那個不省心的孩子呢。 團里萬眾矚目,丈夫婉言相勸,大家都說鮑小琳是個孩子。 可是只有蘇愛華自己知道,那個孩子可不是個普通的孩子,而是個,稍有不慎就得咬你一口的孩子。 但愿她能趕緊轉業,離開那個‘孩子’吧。 …… 逢年過節,燕支胡同大概是整個清水縣城里最熱鬧的地兒了。 胡同口就是擺攤兒的,賣啥的都有。 最近不抓封建迷信了,反四舊也沒原來反的那么兇了,也不知道誰居然抱出一個觀音菩薩來,就豎在河灘上,過路的人都在磕頭捐香火,跪著磕頭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這沒什么新鮮的,新鮮的是,超生給賀親民和鄧翠蓮倆口子壓在菩薩前,正在磕頭。 磕一個,鄧翠蓮就給超生一顆糖,再磕一個,再給一個顆糖。 超生磕頭磕的可起勁兒了,為了賺糖吃,拉都拉不起來。 但是,等糖要完了,跑的那叫一個快,頭都不回。 “超生,怎么又在吃糖?”陳月牙于是喊了一聲。 超生已經賺了好多糖了,捧著糖上前,興奮的說:“媽,三嬸嬸懷孕啦!” 鄧翠蓮又懷孕了? 那是好事兒啊,但是,這跟超生磕頭有啥關系? “我都看見了,三嬸懷的是個弟弟,但是三嬸想要個meimei,讓我給菩薩磕頭,給她換個meimei呢?!背终f。 小孩子的眼睛靈,據說能看見孕婦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兒。 所以,大家總愛抓著小孩子問,看孕婦肚里懷的是啥,如果孩子說的,不是自己想要的,這孕婦就得帶著小孩兒菩薩許愿,讓菩薩給自己換一個可心的。 這么說,鄧翠蓮該不會又得生個兒子吧? “是個弟弟,我都看見,帶牛牛的?!眲兞艘活w糖塞嘴里,超生深信不疑的說。 鄧翠蓮和賀親民倆,這會兒霸著菩薩,正在虔誠的磕頭。 要聽見超生這么說,估計得哭死在河灘上。 抱上閨女回家,陳月牙現在該籌錢啦! 第110章 110 一次簽30年的經營合同, 并且交納5萬元的費用, 然后, 每一年給商場交納一定額度的費用, 陳月牙就可以把百貨大樓給承租下來了。 承租之后,是轉包給他人經營,還是自己經營都可以。 但是, 百貨大樓的老職工們必須安置工作, 一直到他們退休的時候, 這一點也必須承諾下來。 五萬塊錢, 一座商場,現在的人是手里真沒錢,要不然, 這簡直就是白撿的便宜。 但是,陳月牙手里現在總共有兩萬塊, 這其中,還有大房和三房沒有分出去的分成呢。 所以這事兒, 她一個人說了不算, 當然得全家一起點頭才行。 這也是為啥, 鄧翠蓮當初問分成的時候,陳月牙跟她說,得等元宵節才分成的原因。 其實那時候,她就已經看好百貨大樓了。 蘇愛華帶來的東西都吃了好幾天了,剩下的還多著呢。 別的東西陳月牙不愁,唯獨糖, 放在家里,饞的超生五心煩躁,給吃吧,她最近生蛀牙了,是真不敢給她吃。 跟賀譯民商量了一下,還剩下兩大玻璃罐的大白兔,一家一罐子,當然,投資承包百貨大樓的事兒,也就由賀譯民先去跟老大老三倆聊一聊。 賀德民的院子在韓家胡同,說起大哥,賀譯民從心里就覺得暖和。 是,他是農民出身,你甭看住在城里,早晚還得回趟村子給羊添草,但就算忙成這樣兒,他家的院門,左邊一株松,右邊一株櫸,打掃的干干凈凈,院子不大,就兩大間房,一間倆孩子睡,一間他們夫妻睡,還做飯,院子里收拾的那叫一個干凈。 大過年的,賀德民并不在家,在罐頭廠里補破了頂的屋子呢。 過年的時候,市公安局發的福利當中有兩包玉溪煙,賀譯民看大哥從房梁上下來了,先掏了一支煙給他點上:“哥,大過年的,休息一天再干吧,現在又不下雨,不急著補房子?!?/br> “轉眼開春就得做水蜜桃罐頭,你甭看咱的罐頭產的不多,專供百貨商店,那是有名的好吃,月牙把罐頭廠給我照料著,我不能砸了這個牌子!” “大哥煮的罐頭,味兒確實好?!边@個賀譯民得承認。 “賺來的錢咱就不分啦,這廠子一年到頭讓我照料著就行,我心不貪,家里還有羊,不靠罐頭廠賺錢?!辟R德民又吸了口煙說。 既然大哥把話說到這兒,賀譯民就得把商場的事兒,跟大哥講一下了。 畢竟從罐頭廠這麻雀大的小作坊,再到服裝廠有七八個婦女的規模,同樣是做生意,眼見得的,服裝廠活兒輕松,賺的可比罐頭廠多多了。 人嘛,總得不斷進步。 一家子八個孩子,鄧翠蓮又懷了一個,這日子是越過越好,但百尺竿頭,總還得再進一步。 …… “你的意思是,把我們倆家子也帶著,跟你們一起承包百貨大樓?”賀德民聽了之后有點激動,連忙問弟弟再要一支煙。 賀譯民說:“是這個意思?!?/br> 賀德民愣了一會兒就開始掏兜了:“還得多少錢,哥這兒除了倆孩子的學費,今年滿打滿存了300,你看夠不夠?” 賀譯民連忙把大哥的手給攔住了:“這錢我們自己會出,大哥你的你自己攢著,明天吧,咱們大家一起開個會,把這事兒定一下?!?/br> “老三最近大氣兒都不敢喘你知道不?”賀德民似笑非笑。 “有這事兒?” “為了怕聲音太大吵著孩子,他給自己頭上澆了一桶水?!?/br> “啊,大冷天的,往頭上澆啥水,他有毛???” “這不著涼了,嗓子啞了,他那大嗓門不就吵不到孩子了?”賀德笑著說。 超生都眼看六歲了,全家的眼珠子。 這要鄧翠蓮真生個小丫頭,那可是全家的小福氣包兒。 賀譯民覺得,老三為了這三胎,拼的有點猛啊。 大冬天的,鄧翠蓮懷著身子,開始害喜了,胸口燒的慌,就想吃冰棍兒,吃了一根還饞一根。 賀親民一直跑到百貨大樓,才替她買來冰棍兒。 但問題是,家里還有一個也喜歡吃冰棍兒的賀雷呢。 賀雷還喜歡給超生分享自己的冰棍兒,于是,賀親民啞著嗓子,跑到百貨大樓買一趟冰棍兒,回來掛外頭頂多半天,一看,袋子就又空了。 因為鄧翠蓮保證能生個閨女,賀親民拿她當祖奶奶一樣供著,二話不說,啞著嗓子,又跑出去買一趟。 這不,剛一進門,鄧翠蓮就把陳月牙想聯合他們兩家子,一起承包百貨大樓的事兒,跟賀親民講起來了。 “我覺得吧,做衣服我的功勞最大,說是合伙,今年就不分錢了,但是,以后百貨大樓賺錢了,我至少要分四成,給大嫂分二成!”撕了冰棍兒的皮,鄧翠蓮舔了一口說。 賀親民的想法跟賀德民是一樣的:二嫂是辦事兒的人,人家拿大頭,他們倆家子,剩多少,兩家子平分就完了。 沒個兄弟之間,還要爭個你多我少的。 “你咋不說我干得多了,我想給家里添個電視機,我還想給買個新的蛤蟆鏡,給你買雙皮鞋,給你做一套外國人穿的西裝,我沒錯,哼!”鄧翠蓮吃著冰棍兒,理直氣壯。 賀親民穿的喇叭褲活像兩根大掃把,瞪了媳婦一會兒,啞著嗓子說:“走吧,開會去?!?/br> 劉玉娟自知自己在三妯娌中是最弱的一個,也沒想多分錢,別人吃rou她喝湯就對了。 正好過年的時候殺了一只羊,rou掛在外頭凍的yingying的,她從馬大姐家借了個鍋子,自己把rou切好,提著一包子切好的rou片,就到燕支胡同了。 菜陳月牙這兒多得是,大白菜洗上兩朵,土豆切成大厚片子,大人孩子一人一只碗,芝麻醬和花生醬三七開的活開,放上咸韭菜,一頓鍋子熱騰騰的吃起來,邊吃邊開會,吃高興了,也就不至于誰紅了眼睛,要拍桌子走人啊。 陳月牙在洗菜,賀譯民進了廚房,在她耳朵后面彈了個響指。 “嚇死人啦,賀哥你干嘛?”陳月牙回頭問。 賀譯民給妻子鼻尖上吹了口氣,盯著她看了會兒,才說:“老三媳婦估計得跟你鬧一鬧,你想好怎么說了嗎?” “我心里有桿稱呢,趕緊去吃羊rou吧,涮鍋子,除了那年在北京,咱再沒這么吃過?!标愒卵勒f。 賀譯民舔了舔舌頭,悄聲說:“羊rou太燥,你今天身上又不好,我就不吃了,怕吃了夜里要鬧你,留著讓老三媳婦吃吧?!?/br> 平心而論,他這媳婦兒,那身段兒,那外表,比舞臺上的白毛女,李鐵梅可漂亮一千倍一萬倍。 多看了兩眼,賀譯民還真轉身出門了。 陳月牙身上不干凈,不能抓冷水,他出門洗菜去了。 鄧翠蓮現在是既有胃口,也有嬌氣,因為害喜確實惡心想吐,但聞到羊rou的味兒,肚子里的饞蟲又咕咕叫。 想知道二嫂到底要怎么分成,又還吃不安穩,可真是忙死她了。 “咱們去年一年,不說成本吧,現在我們手頭上總共攢了5200塊,這些錢咱們三家子平分,一家子1700,大嫂,翠蓮,你們沒意見吧?”陳月牙說。 劉玉娟當然有意見,她覺得自己拿得多了。 而鄧翠蓮呢,也有意見,真要三家子平分是好事兒,但她覺得,自己拿的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