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紅[大叔攻
公司先前的作品就已經接連“撞?!?,陷入了好幾起輿論風波,不能繼續給公眾留下這樣的壞印象了。 所以,制片組表面上被對方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私下里卻已經秘而不宣地聯系上了英文小說的原作者,邀請對方來客串一個小配角。 片中有原作者出現,就有了官方認證的意味。日后追究起來,己方就占領了高地。 受剛剛完成臨時插隊的拍攝任務,那頭的正品片就迎來了開拍日。 他馬不停蹄地進了棚,身心上卻還遠遠沒完成調整,甚至連調整的方向都還沒找到。 第一天的拍攝就很不順利。 劇本中,受與影后這對離婚多年的前夫婦先后去過三次停尸房,看望女兒的尸體。第一次是在故事開始,第二次是在劇情中的矛盾爆發后,第三次則是在故事最后。 拍攝計劃中,這三場是集中在頭兩天的。 受蒼白著臉跟在警官身后走進停尸房,看見了已經等候在里面的前妻。四目相對,倆人的神情都是瞬息數變,心中百感交集。 受的目光極其緩慢、幾乎是帶著畏懼地轉向了那具纖細的尸體。 憑著天賦和經驗,他可以不溫不火地過及格線。他知道如果自己像往常那樣演,多半也能過關。 可他心中焦慮,想從一開始就找到突破之法。 受踉踉蹌蹌地越過“前妻”沖向“女兒”,摸著尸體冰冷的臉頰,成串的淚水奪眶而出,大聲喊道:“貝貝!” 他破音了。 導演喊了“卡”,面色糾結。 影后則直接用“你這是咋了”的表情看著他。 導演:“那個……能不能少點戲劇化?” 第四十一章 這個鏡頭,受屢敗屢戰,屢戰屢敗,最后仍舊是用從前的套路混過去的。 導演對最終成品倒并未發什么牢sao,受自己卻陷入了巨大的焦慮中。 這個男主與以往所有的角色都不一樣。他是個張揚任性又風流的人,當慣了上位者,即使痛失女兒,脾氣也未見好轉,說話時還會不自覺地帶上發號施令的語氣。 他的性格非常立體,同時每一面都跟受差了十萬八千里。 受不知道如何將他演得令人信服。 拍攝進程不會為他這點兒狀態不佳而剎車。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受每天都會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與影后之間的差距。 影后這些年從未懈怠,接受過無數挑戰,克服過無數困難,將“天賦”與“努力”都發揮到了極致。鏡頭感、動作走位、臺詞功底,她即使有過短板也早已補上了。單是那種嬉笑怒罵間光芒四射的本事,就甩開了受一大截——更確切地說,甩開了二十年。 拍別的片子時感覺尚不明顯,一旦遇到不太合拍的角色,這種差距就顯得尤為慘烈了。 受屏著一口氣不敢松懈,將每次對戲當成一堂課,吭哧吭哧地觀察記憶著,像個年過不惑的新生。 仿佛嫌這一切還不夠他消受,經紀人還在見縫插針地替他安排別的活計,有時去電視臺節目露個臉,有時接一個廣告拍攝。 受知道,經紀人是得了攻的授意,想在低迷期也幫他維持曝光度。 大家都是為他考慮的。 所以,他說不出任何不知好歹的拒絕。 更何況,他也想多少彌補一點撲街戲的損失。 以往的歲月如同一潭死水,受也這么平靜地扛過來了。而如今明明干著喜歡的事業,受的壓力卻不斷增加,白日在片子與其他通告間疲于奔命,夜晚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越是想著這樣的狀態會拖進度,失眠反而越厲害。 這一日片場起了一陣小小的sao動:原作者受片方邀請,飛來拍攝客串的鏡頭了。 原作者褐發綠眼,是文字工作者中罕見的品種——竟不是個死宅,在家待不滿半個月便要出去滿世界晃悠,行程排得很密集。這次也是旅行中途經此地,留給劇組的時間只有兩日,連參觀帶拍攝。 這一日是內景,制片人親自將貴客迎進了拍攝地,旁邊還跟著一個坐輪椅的青年。 眾人起初以為那青年是作者帶來的口譯,一番八卦之后才得知他就是小說的譯者,這次也是為了跟作者談談新書的翻譯細節,遷就著作者的行程才順便來劇組轉一圈的。 受在原作者面前焦慮得偏頭痛都犯了。 如果說之前表現不佳的后果只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今日的后果則是“被出卷人打叉”。 這場戲的內容是男主在追查過程中不慎摔跤,磕破了頭,被女主送到醫院檢查。倆人都情緒低落,忍不住互相埋怨起來,話語間翻出了從前婚姻里的舊賬,越吵越激烈,最后女主流著淚指責男主“你那時對貝貝多點關愛,她也不會走上歧路”,甩手離去,留下男主頭頂紗布坐在原地。 受如履薄冰地演了兩條,下意識地瞟向作者,卻見他正一臉好奇地向導演詢問著什么。 那青年翻譯給導演聽了,導演認真作答,作者聽得連連點頭。 下一場戲就是男主領了CT結果走進診室,在與醫生的交談中一時情緒脆弱,說起了女兒的事情。而醫生的幾句閑聊,竟讓他意外發現了破解迷案的關鍵點。 這醫生就是由作者扮演的。 工作人員預設燈光時,作者跑去換上了白大褂,又興奮地跑了回來,口中荒腔走板地念叨著自己的幾句中文臺詞。 目光與受相遇時,他快活地點了點頭,朝受說了一句什么。 一旁的青年:“他夸你演得很不錯?!?/br> 這固然只是一句客套話,但至少讓受多了一分交流的勇氣。 與傻大個似的原作者相比,坐著輪椅的青年長相美得出奇,神情卻透著幾分生人勿近的冷峻。受暗中鼓起勇氣:“麻煩你……” 青年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