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文書_分節閱讀_257
各種問題紛至沓來,當場把小白的腦海攪成了一片混沌,他來不及整理出更多信息,只能想到什么便問什么,“所以你上次前往風鉤山頒下賞賜,才會選了桑牧安作為隨從?因為你認為他與我是一伙的?” 曦冉并不否認,在這個時候,不否認便等同于默認了。 小白思緒更加混亂,張了幾次口才吐出一句,“如果我說當時并沒有收買桑牧安,你可相信?” 曦冉先是錯愕,隨即靜默,看得出來他是在思索小白所言的真偽,然而即使把每一個字眼都掰開揉碎了,依舊沒有任何結論。曦冉輕輕搖頭,索性放棄這個難題?!按蟪瘯Q定的事早已是無可更改的定局,無論是誰設法收買了桑牧安,從結果來看都是幫了你一把?!?/br> 小白沒說話。即使對方沒有明說,言外之意還是相當淺顯,因為桑牧安等人的緘默,小白的確從中獲取了最大的利益,光是從這一點來看,若說他什么手腳都沒有做,連小白自己都認為實在不可信。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為了達成一定的目的,而最終的受益者,往往正是事件的幕后策劃。 “過去的事不提了?!标厝綌[了擺手,看得出來有些煩躁?!靶“孜抑粏柲?,現在呢?你依然可以理直氣壯的說,并沒有與朝臣結黨嗎?” 不怪曦冉疾言厲色,小白默默忍受著這番訓斥。任何一個當權者,最痛恨的正是手底下的蠅營狗茍,如果再弄出一些黨派出來,則更是不可容忍。事實上曦冉對他已經算得上足夠縱容了,為了讓他這么一個卑微的白族在妖獸當權的世界中站穩腳跟,曦冉對他種種做法都采取了默許,甚至于縱容的態度。 不得不說,這已經是一位帝王最大限度的私心了。 而如今演變成了始料未及的嚴峻局面,曦冉決定在這個時候收起他的私心,這實在太理所應當了。小白自認倘若換成自己,肯定會更早一步動手,將這么一匹養不熟的白眼狼徹底掐死在萌芽狀態。 “小白你不是魯莽之輩,這我一直都很清楚,所以當礦脈的事情傳出來之后,我怎么也想不通你為何會如此孤注一擲——” “不就是因為我的不甘心嗎?”小白澀聲插了一句。 曦冉皺眉,在此刻認真回憶每一個細節,隨即就會得出一個模糊的結論——方才的談話仿佛是□□控了,不錯,正是被小白cao控了,他為了掩蓋最核心的秘密,甚至不惜將自己陰暗的內心剖白于人前。 誠然,小白的不甘心以及他對未希的嫉恨都是真實存在的,但那不是最重要的原由! 小白是什么人吶?說一句“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也不為過,倘若他當真對曦冉未來的王妃恨之入骨,豈非要將其挫骨揚灰才會罷休?倘若在準備不足的時候起兵,他不過是白白送死,甚至都無法拉上未希當墊背的。 無論于公于私都找不出半點兒好處,簡直可以說是白白搭上一條性命,而如此冒險而瘋狂的行動只是滿足了一時的沖動,無論怎么想這都不是小白會做的事。 事實上,小白也確實不是一個只顧一時痛快的傻子。 既然所謂的“不甘心”只是障眼法,曦冉直接跳過不再提及,他繼續之前未完的話語,“原來你并非有勇無謀,而戰爭也不限于短兵相接,你在看不見刀劍的更加兇險的戰場上,已經做了足夠多的事。事到如今,對于最后的勝利,你有了幾成勝算?五成?不,其實有個三成,便已經足夠促使你動手了?!?/br> 并非曦冉故意低估小白的實力,其實從當前的大環境來看,或許這還算是高看了幾分。漫長的時光中,人類一直被壓制在最底層,若是放在一百年,不,五十年前,人類若是與妖獸開戰,簡直連一成的希望都沒有!憑借小白一己之力,將勝算提升了數倍,這實在讓整個人族都為之振奮!不管怎么說,他們至少已經有一拼之力了! 小白不再說話,這個時候無論說什么都沒有任何用處了,曦冉的推測實在太準確,根本就沒有給他留下辯駁的機會。關于大朝會之前是否收買桑牧安等朝臣,他還可以為自己辯白兩句,可是隨著曦冉的推測更加深入,他終究只能啞口無言。 這已經不是能否說服對方的問題了,而是小白自己不想再開口,他不希望讓自己變得太沒有血性。 沒有什么可說的了,曦冉緩緩收回漫無目的的目光。他很明白,若是從皇帝的立場來看,他已經算是說了太多不應該說的話。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應該有所決斷了——要如何解決當前的危局,他也早就想出了一個簡單而直接的方法 遲遲不肯動手,說穿了,還是那一點點不忍在作祟。 “小白,說起來我似乎還欠你一個名字?!标厝綋Q上柔聲細語的態度,連目光都變得無比溫和,他一只手臂從小白背后的空隙穿了過去,輕輕攬住他的腰背。方才還在興師問罪的皇帝,轉眼功夫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小白輕輕瑟縮了一下,之前在巨大的威壓之下,這個男人寧可忍受骨骼粉碎的痛苦也要維持脊背的挺直,但卻在這個時候抑制不住的輕輕顫抖。 名字?曾經一度是他最大的愿望,只可惜一直沒能得到任何回復。當一件事期盼太久而沒有結果,小白唯一能做的便是將它深埋起來,權當是一場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夢。 然而在此時此刻,瀕臨覆滅的夢想竟然沒有預兆的復活了。 小白不能斷定究竟是什么理由促使曦冉如此做法,最大的一種可能就是,在這份仁慈的背后潛藏著更加致命的殘酷,但小白還是拒絕不了,盡管手邊沒有鏡子可以照一照,但他還是能夠肯定自己臉上定然溢滿了期待。 曦冉輕輕嘆了一口氣,“取名字這種事我當真不擅長,本來是打算讓你自己想一個喜歡的,你偏偏不樂意。既然這樣,不管我取了什么名字,你都不能嫌棄?!?/br> 嘴上如此輕描淡寫的說著,便將這背后的一腔心血統統蓋了過去,不過是為了簡簡單單一個名字,堂堂皇帝真是日思夜想,找著機會就翻閱典籍,要不就是找來才學之輩當面詢問,要不就是嫌某個字眼的寓意不好,要不就是覺得念起來不夠順口動聽,比起處理朝中政務都不知多費了幾倍的心思。 短短三個字湊了出來,幾乎耗盡了皇帝所有的耐心,也傾注了滿腔的期待。 只可惜如今看起來,耐心也好,期待也罷,似乎都是好心當了驢肝肺,完全都是多余的。 但既然想都想出來了,不當面告知似乎又有幾分可惜,思忖一番之后曦冉決定還是索性說了吧?!鞍钻揩h?!?/br> 小白將這個名字輕輕念了一遍,還有幾分迷惑,聽起來仿佛不錯,可他卻不知將是怎樣的三個字來伴隨自己的一生。 曦冉看出他的意思,只是隨意拂了下袖擺,以風為筆,以沙為紙,偌大的字跡出現面前的空地上。 “天賜神珠,得沐日月?!彼蛔龀鲎詈唵蔚慕忉?,依舊不想多提那些絞盡腦汁耗盡心血的過程。倘若說當時為了救下魅氏一族的小姑娘而想到的名字只是隨口為之,那么曦冉料想,自己應該不會再耗費那么多心力在這種小事上頭了。 盡管對方的說明并不長,但小白并不見得全部都聽清楚了,光是“神珠”兩個字已經將他的頭腦震的嗡嗡作響。 上古傳說,上天賜有德圣皇一枚神珠,其名為“玥”。 小白,不,從現在開始應該稱他為白昕玥了,他萬萬沒有料到曦冉竟然會選這個字作為他的名字,況且還要在名字中嵌入日月的含義。所以不管曦冉自己是否說明,白昕玥也不可能不識好歹,該知道的事終究還是知道了。 請求曦冉賜名,并非因為皇帝的賞賜可以成為一輩子依仗的資本,說白了只是單純的嫉恨,所以哪怕曦冉只是隨便想出“阿貓”“阿狗”之類,白昕玥也會表示接受,至少從某些方面來看,在曦冉心目中他與未希的地位是相當的。 但曦冉在背后所做的一切,對白昕玥而言已經不單只是驚喜了。 他,有些后悔。 利用新鐵礦所做的一切,還有隱藏在暗處更多的見不得光的手段,他或許真的不應該。即使有些事不得不做,但他也不該cao之過急,也許他應該再多信任曦冉幾分。 “你可還有什么遺憾嗎?”曦冉終究還是問了。他從來不希望走到這步田地,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饒是他身為天下至尊,也不可能讓每一件事的發展都遵循自己的心意。 白昕玥當即僵住了,即使曦冉問話的語調輕淺,但背后的含義卻十足深寒,他不由自主的聞到了死亡的氣息。 死亡,并非可以坦然面對的事物。而白昕玥也一直都在試圖逃避,其間使盡了各種各樣的手段,但做過的事終究要付出代價,就算中途出現數不清的轉折,最后的結果也不會有半分改變。 只是,片刻之前才聽了“天賜神珠,得沐日月”的話,轉眼便又跌入深淵之中。白昕玥沒想到自己也有幸體會一把何謂云泥之別,嘗試著灑脫的笑一笑,最后只是艱難的扯了下唇角,扭曲而難看。 曦冉也驚覺自己問出了一句不該問的話,不管他措辭如何委婉,放在這個地方都與當面宣判死刑沒有什么差別了。曦冉自己也不明白今日何以這么多的話,不管是該說的還是不該說的,他都已經說了太多。 從剛才起,曦冉的手臂便環過了對方的身體,只是虛虛的環繞著,不管名字是不是已經賜下了,至少在曦冉看來,這依然是自己曾經救下并一手扶持起的人類少年。他只是略微猶豫了一下,旋即在手臂中添了幾分力氣,將其深深攬進懷中。 白昕玥身子還是僵硬的,任何人遇到這般天上地下的變故都難免陷入震驚不可自拔。但白昕玥除了震驚之外,似乎還有一線釋然的心情。 他自己也覺得奇怪,心說,莫不是因為心情太過復雜,以至于腦子都無法運轉,發揮不出半點兒急智,只能束手待斃。 曦冉只用了一只手環抱白昕玥,另外那只手垂在陰影之中——白昕玥看不見,曦冉也不希望他看見,那只手正在悄無聲息的變形,從一只皙白的手掌化成了一柄無堅不摧的兵器,暴長而出的指甲反射出點點寒芒,竟然帶上了幾分金屬光澤。 盡管白昕玥不曾看見,但他畢竟曾經親赴戰場,穿梭于刀光劍影之中早已淬煉出感知危機的本能,那一瞬間空氣似乎變冷了幾分,白昕玥的肌膚表層被激起一層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