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戟_分節閱讀_52
楊廣翼笑道:“我是副總兵,自然是正總兵的隨從?!?/br> 謝非是道:“若想揍他,盡可告訴我?!?/br> 慕枕流見謝非是對他十分維護,不由好奇地看著楊廣翼。 楊廣翼笑了笑道:“我本是方府家仆?!?/br> 他只說方家而不說哪個方,顯然認定慕枕流知道哪個方,自是方橫斜無疑了。慕枕流暗道:方橫斜的手果然伸得很長。怪不得唐馳洲會成為方橫斜的親信。 謝非是接過匣子,將它打開。 竟是寶戟。 唐馳洲道:“物歸原主?!?/br> 謝非是提起寶戟,隨手揮了兩下,狐疑道:“你有這么好心?” 唐馳洲道:“我又不用戟?!?/br> 謝非是道:“我也不用?!?/br> …… 與鈍光同出一源的武器竟遭嫌棄? 唐馳洲臉上有些掛不?。骸昂么跛彩氢g光的兄弟,鈍光被你爹帶走了,拿個兄弟回去鎮宅也好?!?/br> 謝非是將寶戟放回匣子。 “也算是,”唐馳洲別開頭,支支吾吾地說,“表達我對俞夫人的敬意吧?!?/br> 謝非是關匣子的手微微一頓。 “如此結果,實非我的本意?!碧岂Y洲見慕枕流眼中的敵意和譏嘲,搖頭苦笑道,“我現在說什么,也是貓哭耗子假慈悲吧。唉,這寶戟也算是那場戰斗的見證者,還給你們,我想俞夫人會更加高興?!?/br> 慕枕流垂眸,盯著銳光內斂的寶戟,低聲道:“它可有名字?” 唐馳洲道:“俞夫人的閨名?這我如何曉得?”別說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也要裝不知道。 謝非是道:“就叫俞夫人吧?!?/br> 唐馳洲暗道:這不廢話嗎?俞夫人不叫俞夫人能叫什么夫人?要是叫了別的,俞東海還不化為厲鬼掐死那人。 慕枕流點頭道:“好。就叫俞夫人?!?/br> 楊廣翼道:“俞夫人是巾幗女杰,與寶戟這樣的神兵利器,真是在相配沒有了?!?/br> 唐馳洲:“……”好像,被奇怪地排斥了? 謝非是將匣子背在身上,一手牽著慕枕流,一手提著半壇子酒往馬的方向走:“我收下了?!?/br> 唐馳洲追了幾步道:“一場朋友,聽我一聲勸,不要上京!那里去不得!” 慕枕流握著謝非是的手微微一緊,又有些頹然地松了開來,卻被謝非是用力地握緊。他仰頭,一口氣飲盡剩下的半壇酒,將酒壇子往石頭上一摔,豪氣干云:“我夫人要去,就去得?!?/br> 他翻身上馬,彎腰將慕枕流抱到身前,沖唐馳洲道:“我也有一句話要對你說?!?/br> 唐馳洲一臉凝重。 “走的時候將這些碎片收拾了?!敝x非是指著酒壇子的“尸骨”,“省的扎到人?!?/br> 唐馳洲目瞪口呆地看著謝非是與慕枕流騎著馬,悠然遠去的背影,問楊廣翼道:“既然怕扎到人,為什么要摔它?” 楊廣翼憨厚地笑笑。 唐馳洲哼了一聲,看著謝非是和慕枕流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內,漸漸地收斂了嬉笑之色,對著天空望了半晌,終是一咬牙,從懷里掏出一份奏折,隨手交給身邊的隨從道:“八百里加急,上京!” 楊廣翼皺眉道:“什么?” 唐馳洲道:“總不會是好話?!?/br> 楊廣翼道:“別忘了主人的交代?!?/br> 唐馳洲道:“方府主說過,我們與他分坐兩條船,只是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如今,暗流湍急,兩條船一前一后,有快有慢,少不得只好……各行其是了?!?/br> 第五十八章 未來 今年的天氣十分古怪。 剛剛晴空萬里,艷陽高照,又一下子冷下來,下了一場小雪,地上的冰沒有結起來,卻濕滑難行。 沈正和陰沉著臉坐在成衣鋪的門口,看著瞿康云在隨從的攙扶下慢吞吞地從一條小巷子里走出來,眼見著對方要上轎子,他順手拿起地上一塊石頭砸了過去。 “誰?” 瞿康云暴喝一聲,就被自己的侍衛按著腦袋,硬塞入轎子里。 等瞿府的侍衛們鬧明白扔石頭的人不是刺客,而是坐在路邊看戲的沈大人時,瞿康云已經嘀嘀咕咕了不少時候。 “沈正和,沈匡國,你到底想干什么?”瞿康云聽完侍衛的稟告,把轎簾子一掀,怒氣沖沖地殺到他面前。 沈正和道:“打醒你?!?/br> 瞿康云眼睛一瞇:“什么意思?” 沈正和站起來,猛然推了他一把。 瞿康云的侍衛們不敢打擾兩位閣主談話,故意隔著一段距離站著,此時救駕不及,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大人被別家的大人欺負,摔了個四腳朝天。 瞿康云掙扎著起來,站得太猛,差點向前撲出去,又被趕過來的侍衛們扶了一把,才站?。骸澳恪?/br> 沈正和道:“天這么冷,地這么滑,還敢亂跑亂撞,你是有多蠢?” 瞿康云噎了下,急喘了兩口氣,瞪著他道:“你,你……” 沈正和道:“不會說人話?我走了?!迸ゎ^要走,被瞿康云一巴掌拍在后背上。 成衣鋪里立刻跳出幾個人。 瞿府侍衛不甘示弱,雙方劍拔弩張。 竟醞釀起一場一觸即發的大戰來。 沈正和回過身,冷冷地說:“清醒了?” 瞿康云臉色通紅,看不出是氣的還是凍的:“去我府里,敢不敢?” “不敢?!鄙蛘筒患偎妓?。 瞿康云鼻孔朝天:“還有你沈正和不敢的事?” 沈正和道:“我怕鬼?!?/br> 瞿康云道:“我家哪來的……”他猛然想起沈正和曾經說過他家是鬼屋,臉色有越來越紅的趨勢。 沈正和道:“前面有家酒樓,我們去那里坐坐?!?/br> “酒樓人多嘴雜?!?/br> “我包下來了?!?/br> 瞿康云有些不服氣:“你篤定我會跟你去?” 沈正和埋頭往前走,淡然道:“我只是想安安生生地吃一碗飯?!?/br> 安安生生地吃一碗飯。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竟讓瞿康云安靜下來。 因為他也記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吃過一碗安生飯了。 或許是酒樓的飯菜真的不錯,又或者,瞿康云真的太想再吃一碗安生飯,所以,他吃了一碗又要了一碗。 沈正和放下筷子,用茶水漱口,慢條斯理地說:“你投靠了隆王?” 瞿康云咳嗽一聲,飯噎在喉嚨里不上不下。好在瞿府的侍衛怕自家大人又被欺負,不敢遠離,及時上前幫忙,才將那口飯拍了出來。瞿康云揮手叫人退下,無奈地看著沈正和:“你不是說吃一頓安生飯嗎?不能等我吃完再提?” 沈正和道:“我說吃一碗,你已經吃了一碗了?!?/br> “……多吃你一碗飯你還計較?沈匡國,你也太小氣了吧!” 沈正和道:“我還有事,不能留太久?!?/br> 瞿康云舀了碗湯,氣定神閑地喝著:“又擔心你的兩個學生?” 沈正和道:“擔心一個?!?/br> 瞿康云道:“說句不中聽的。方橫斜在西南只手遮天,你既然敢將人送進去,就要做好收尸的準備?!?/br> 沈正和低頭喝茶。 瞿康云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道:“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沈正和放下茶杯:“什么?” “少裝糊涂?!?/br> “你和隆王?” “我和隆王清清白白,不知你從哪里聽來的混賬消息。我只是想問清楚,誰在暗地里中傷我!” 沈正和緩緩道:“現在不承認沒關系,總有身懷六甲的時候?!?/br> 瞿康云黑臉。 沈正和道:“信王之亂猶在眼前,皇上最忌諱的就是臣子結交各王,這是逆鱗,一觸即死。你想死,直接淹死在自家的花池子里,還能做個花泥,何必兜兜轉轉地拉個人當墊背?再說你和隆王都不是玉樹臨風的人物,你拉他下水,一個老頭子加一個丑胖子,后世議論起來,他是昏庸的笨蛋王,你是諂媚的老佞幸。得了這樣的虛名,難道就能流芳后世?” 瞿康云甩袖要走。 沈正和又道:“你若是想幫方橫斜,直接背著荊棘去天機府門口跪個三天三夜,簡單輕松,還不連累旁人?!?/br> 瞿康云一掌拍在桌子上。他是個怕痛的人,平常不做這般自虐的事,今日這樣,顯然是怒極了?!吧蛘?,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江山已經到了向后再看三十年的地步了嗎?” 沈正和端茶的手微微一頓。 瞿康云道:“皇上多久上一次朝?每次上朝是什么模樣?他為何不動方橫斜?為何對你我進諫加緊各州府監管,令各州官上京述職之事遲遲不準?難道你看不到嗎?皇上早已經有心無力了!他的身體和神智……還不知道能撐多久?!?/br> 沈正和面色一緊。 瞿康云壓低聲音道:“萬一,若是有個萬一……南有南疆王,西北有西北王,還有各個領兵在外的將軍,他們之中誰忠誰jian,誰會亂誰會平亂,誰能用誰不能用?!彼D住,用極輕、極沉、極鎮定的語氣問,“誰穩定江山大局,你心中有數嗎?” 沈正和道:“還不到那個時候?!?/br> 瞿康云道:“那你說什么時候是時候?難道要等皇上頒布你的《帝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