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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御香行在線閱讀 - 御香行_分節閱讀_7

御香行_分節閱讀_7

    “難道你從來沒有被打過?”這下輪到葉佐蘭吃驚了:“最細的那種呢?用來抽打掌心的?”

    “沒有?!?/br>
    唐瑞郎還是搖頭。又抹了幾下膏油,突然笑出聲來。

    “其實我還挺羨慕你的。我爹是個大忙人,鎮日待在門下省里。即便是回府也是留在書房中。別說是打我了,就連問我功課的時間都不太有?!?/br>
    膏油的清涼開始發揮作用。炎熱和疼痛正在減輕。與此同時,葉佐蘭感覺到了唐瑞郎手掌的溫度。溫暖地、溫柔地,覆蓋著自己的傷處。

    有一點癢、一點舒服,一點安心……剩下的感覺,他還沒有辦法無法形容。

    無論如何,多虧了唐瑞郎的安撫,此時此刻葉佐蘭的心緒已經平穩許多。

    回想起剛才與父親的沖突,他主動朝著唐瑞郎這邊靠了靠,小聲問道:“我讀完太學之后,是不是一定可以得到朝廷重用?”

    “怎么突然問這個?”

    唐瑞郎雖然好奇,但還是一本正經地回答道:“讀完太學之后,還要參加殿試,錄取者方能成為進士。而進士之中又分高下,或立時委任、或待詔三年……”

    “這些我都知道啊?!比~佐蘭嘆氣:“我的意思是,一個人就算有真才實學、并且順利獲得了官職,是不是一樣可能得不到朝廷重用,虛度光陰?”

    “我想,應該是有的?!?/br>
    唐瑞郎倒也坦率:“古人云:‘盡瘁以仕,寧莫我有?!┏枪賳T大小數千人,未必都能各得其所,這也是沒有辦法回避的事實?!?/br>
    “原來如此?!?/br>
    葉佐蘭努力壓抑住嘴角邊流瀉而出的嘆息,繼續問道:“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我的身上……如果我沒有辦法施展自己的抱負,應該怎么做?”

    這個問題顯然不在唐瑞郎的思慮范圍之內,他遲疑了一會兒,這才回答道:“不必擔心,若是佐蘭入仕,我一定會鼎力相助?!?/br>
    葉佐蘭沒有回應。他只是靜靜地趴在床上,默默咀嚼著這句他最怕,卻也最想聽見的話。

    ————————————

    三十棍家法所造成的傷害,著實不容小覷。葉佐蘭疼了七日,又熬了二十天才算是基本痊愈。

    二十七日之間的兩個旬假,葉佐蘭選擇了留在國子監內。

    他并不是在賭氣,而是想不清楚究竟應該如何面對父親;不知道應該堅持己見,或是向父親豐富的人生閱歷低頭。

    葉佐蘭也曾經考慮去請唐瑞郎幫忙,讓他邀請自己出席唐府的筵席。然而一想到反倒可能失去唐瑞郎的欣賞,他就匆忙地將念頭抹煞了。

    筵席之日正在一天天地臨近,然而誰也沒有想到,一場重大的變故打亂了所有的計劃。

    這天清晨,唐瑞郎的二姐,年僅十八歲的端王妃在產下一子之后,香消玉殞了。

    由于端王府并不在京城,噩耗傳來時已經是第二日。唐府上下大驚失色,唐瑞郎平日與二姐感情甚篤,頓時不顧勸阻,啟程奔赴端王府。

    這一走,又是許多日。

    而更多的坊間蜚語,在唐瑞郎走后陸陸續續地傳進了國子監。

    端王妃唐曼香是吏部尚書唐權的次女。據說容貌嬌艷、性情活潑,深得父母親疼寵。然而,或許是從小嬌生慣養的緣故,性格卻異常驕縱散漫。

    而她的夫婿端王趙晴,則是今上與貴妃沈氏所生。端王五歲時,沈氏病亡,他便認了蕭后為母親。傳說這趙晴容貌艷麗更勝美女,可惜卻也是一個性情乖戾、不好相與的主兒。

    更有曾經在端王府中當差的人透露,說趙晴打娘胎里出來的時候就帶著瘋病,時不時地發作一通,全都要靠藥物才能抑制。

    如此一雙“只可遠觀”的男女,針尖麥芒似的被湊在一起,自然沒有什么好事發生。國子監內有學生的父親見證過端王大婚的儀式,據說筵席上,夫妻二人之間就已經是暗流涌動了。

    彈指之間兩年光陰匆匆流逝,端王妃突然身懷六甲。眾人原本以為夫妻二人矛盾冰釋——然而如今這一出噩耗,卻又不得不讓人脊背生寒。

    端王妃,說不定是被端王趙晴給害死的。

    雖然沒有人敢于公開質疑,但是這樣的觀點卻已經在國子監、乃至整座京城中悄悄蔓延。葉佐蘭當然也有所耳聞,然而他更關心的,卻是唐家的另外一個人。

    唐瑞郎此刻可好?

    如果王妃之死果真與端王脫不開干系,那么他此行,豈不就是飛蛾撲火?

    第10章 獻媚

    唐瑞郎離開國子監之后的第七日,端王妃唐曼香在靈州城出殯。

    然而由于端王尚未建造陵寢,因此王妃的靈柩將在離開王府之后,厝于靈州城最大的寺廟中。

    出殯的這天,陰云密布、細雨霏霏。

    五更三點十分,空無一人的城中大道上傳來悠揚樂聲。一隊歌舞伎樂,披掛著素白的紗絹,從遠處走來。她們戴著王府私庫中分發的首飾翩翩起舞,所過之處,塵土掃凈,寶珠遍地。

    其后,兩列手持紗幔燈籠的侍者貼著左右坊墻走來,中間是手持羽葆、幡幢的儀仗。儀仗過后,有銅鈴作響,九駕馬車載著堆積如山的陪葬品緩緩駛來。第十架上站著一位從京城請來的歌者,口唱《薤露》之歌。其聲如泣如訴,聞者無不潸然淚下。

    馬車之后便是抬著靈柩的手輿,金欄玉輅,銀綃低垂;靈柩后又跟著女冠與比丘尼百人,誦經祈福而行。

    如此排場,不要說是在靈州城,就算是在京城恐怕都難得一見。

    就在人人津津樂道于那些藏匿于祭灰之中的珠寶的時候,有一些風向也在發生著改變——出殯這一路上的哀榮與奢華,唐家人的平靜緘默,似乎都在說明王妃的死與端王趙晴并無干系。

    至于王妃真正的死因——有人說是產褥熱,有人說是大出血。還有人說,端王府內良醫所的大夫們這幾日都被抓了起來,還有官差在靈州城里搜捕,或許是另有玄機。

    葉佐蘭多多少少聽說過這些消息,不過從未認真思索。因為除了學業和擔心唐瑞郎之外,眼下的他,突然又多了一件需要分神的事。

    最近這幾天,他的身邊開始出現一個陌生的身影。

    說是完全陌生之人,倒也并不盡然——前陣子葉佐蘭吃了父親那三十棍家法,僅僅只靠膏油外敷,無法祛除內傷。因此,唐瑞郎陪他去過國子監的病坊,請那邊的醫正開過一些內服的湯藥。

    病坊里有一個醫工名叫張成,二十出頭年歲,那時與葉佐蘭有過一面之緣。誰曾料到,多日之后,這個人又主動找上門來。開始只是簡單打個招呼,進而主動關心起葉佐蘭的傷勢和身體健康,再過兩天居然送來了補藥……

    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葉佐蘭也旁敲側擊著想要知道對方的意圖。然而這個張成始終三緘其口,反倒讓葉佐蘭的心里連打了好幾個疙瘩。

    所幸,這一切都隨著唐瑞郎的歸來,尋找到了答案。

    王妃出殯之后的第三天,唐瑞郎回到了國子監。他看起來憔悴異常,眼下還殘留著nongnong的青痕,顯然還未完全走出悲慟。

    葉佐蘭當然很想安慰自己的好友,然而他思前想后,翻遍了滿腦子的經文卻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唯有安靜地陪在唐瑞郎的身邊。

    用完午膳之后,天上下起了太陽雨。為了躲避其他人的諂媚,唐瑞郎領著葉佐蘭躲進了敬一亭里。

    “怎么沒見你的護衛?”。葉佐蘭問。

    “他們現在在靈州城?!碧迫鹄苫卮穑骸拔易屗麄兞粼诙送醺?,調查一些事?!?/br>
    “那可是你的貼身侍衛啊。要查案的話,偌大的親王府,難道還差那兩個人?”

    “那不一樣?!碧迫鹄傻穆曇舻统料聛恚骸拔ㄓ兴麄兪俏业娜?,只聽命于我?!?/br>
    葉佐蘭揚了揚眉毛,似有所悟。而就在這時,古老幽靜的槐樹林間,忽然鉆出了一個渾身淋得濕透的男人。

    “……”在看清楚來者之后,葉佐蘭的身體頓時一僵。

    “誰?”

    唐瑞郎則上前一步將葉佐蘭護在身后,同時低聲問道。

    那個人弓著身子,畢恭畢敬地說道:“小、小的叫張成。是、是葉公子的朋友?!?/br>
    這家伙什么時候成了我的朋友的?葉佐蘭不禁瞪大雙眼,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解釋道:“他是病坊的醫工?!?/br>
    “我記得你?!碧迫鹄蓻_著張成點了點頭:“你有什么事?”

    張成又向前走了兩步,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唐瑞郎面前。

    “唐公子,小人是端王府良醫所醫正張全的胞弟。我兄長與王妃的事沒有任何的干系,小人斗膽,請唐公子明察吶!”

    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跪倒在年方十二歲的少年面前——這樣的場面,葉佐蘭光是看著就覺得尷尬,然而唐瑞郎卻鎮定自若,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有求于他的男人。

    “我記得張全這個人,他既然自認無罪,那又為何要逃離端王府?”

    “他害怕成為別人的替罪羊!”

    張成大聲辯解道:“小的斗膽,聽見了一些您剛才與葉公子的對話,您不是也在懷疑端王嗎?就是他……是端王殺死了王妃,還想要栽贓嫁禍給良醫館的人!唐公子,如果讓王府的人抓住我的兄長,屈打成招……這樣一來,我們全家遭殃是小,而王妃之冤仇無法得報,這才是大??!”

    他的言辭懇切,聽得葉佐蘭幾乎就要心軟,只有唐瑞郎反而面無表情地坐了下來。

    “你想要我相信你,想要我幫忙洗脫你兄長的罪名?”

    “正是如此!”張成連連點頭。

    唐瑞郎又問:“你難道就沒想過,貿然指控一位宗室中人的后果,比連坐更為嚴重?”

    張成明顯一愣,卻又立刻連連點頭。

    “小的只知道‘王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小的相信唐公子一定能替小的全家做主!”

    他這話說得諂媚太過,反倒讓人渾身綻起寒栗。

    唐瑞郎冷笑道:“那你就必須明確地告訴我,你和你的兄長,究竟與我二姐的死有沒有任何的干系?!”

    “小的可以對天賭咒發誓,真的沒——”

    張成正想賭咒,卻見唐瑞郎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你我都明白,賭咒發誓這種事根本一文不值。你也別欺我年少無知。從此刻開始,小心你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因為,只要你所說的與我所掌握的存在一絲一毫的差池,等著你的……就一定會是比死更可怕的酷刑?!?/br>
    說出這番話的唐瑞郎,完全拋棄了少年的稚氣與天真。眸光中只剩下尖銳的寒光。

    葉佐蘭忽然覺得不認識這樣的唐瑞郎,卻見過這樣的目光。

    高高在上的,不怒而自威的目光。

    張成的臉色變得煞白,他吞吞吐吐地說道:“王、王妃出事那天,張全并未在王府當差。因此……也與此事毫、毫無關系?!?/br>
    “毫無干系?”

    唐瑞郎反問他:“你好歹也是個醫工,應該聽說過催生丹這種東西吧?王妃懷胎期間所服之藥,包括催生丹在內,全由良醫所配制,不僅找人試過,還打上了醫正的戳印。不如你去問問你那兄長,當初他找的什么人、試得什么毒,竟連烏頭都試不出來!”

    烏頭?

    葉佐蘭倒吸一口涼氣。就連他也知道烏頭是穿腸的毒藥。若是真有人試過藥,絕對不可能嘗不出來。

    剛才還振振有詞的張成猛然安靜了,雖然他的嘴依舊大大地張開著,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唐瑞郎突然俯身靠近張成。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你要替你那混賬兄長求情,卻不知道他將你蒙在鼓里。若是讓他知道,你冒冒失失地跑過來討死,恐怕早就收拾細軟逃跑了罷!”

    “不,不,不是這樣的……”張成已經癱坐在了地上,反反復復地搖著頭。

    可是他卻沒有辦法逃脫唐瑞郎的追問。

    “張全現在藏在什么地方!告訴我,我也許還能讓人對你從輕發落!”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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