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她要走
項巧卿本就心熱,看她那模樣只以為她是不好意思,立刻開始摻和,“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王妃,與王爺同寢于情于理皆無錯漏?!?/br> 乾陵悅在她灼灼注視下默默答應,引來二當家的側目。 上一次提到孩子,她可是避之不及。 她自然有自己的考慮。 項天禮眼底略過意外,卻只當她終于愿意正視身份,沒有多想。 因著這小插曲,原本會持續到子時的賞花被項天禮匆匆結束,幾乎是趕著人離開。 乾陵悅也想卡著子時的點,一言不發地收拾東西,幫著他趕人。 “下次再聚?!表椞炝x倒是無所謂,坦蕩地離開。 二當家則多看了乾陵悅一眼,有些擔心她的異常,又實在沒有身份去再三關懷,只好離開。 項巧卿拉著方游要去其他地方深入交流,方才還熱熱鬧鬧的清池,等婢女收拾東西離開后就只剩下項天禮和乾陵悅。 司空長嬋還特意送來一盞香燭,意思不言而喻。 倒是柳榕,賞花途中難得安靜,走時也悄無聲息,若非乾陵悅不小心與她撞上視線,幾乎以為她沒有來。 “你與皇姐說的那番話,什么意思?”緩慢回屋的路上,他驟然發聲,想做出不經意的模樣,嗓子卻發著緊。 她被提醒,一時有些尷尬,只好硬著頭皮編,“我只是覺得長公主說得有理?!?/br> “哦?哪里有理?”他不依不饒地追問,背著的手卻無意識攪弄著手指。 雖然欣慰她松口,但他必須知道理由。 “王妃如此心悅于你,自然愿意為你誕下子嗣?!彼X子一岔,說了這么一句,末了又覺得哪里不對勁,暫時無法分辨。 在她話音落的瞬間,項天禮臉色僵住,手也停了下來,轉過頭看著她,“你是說她?” “嗯?”乾陵悅也被問懵了,回問著。 “本王問的是你?!彼料侣曇?,透出幾分生氣。 她不知所以,“我就是她?!?/br> 至少身體上是的,她刻意忽略他的本質意思。 “乾陵悅,你還在和本王裝傻?”他眉間越發不滿,干脆停下腳步,擋住她的去路,目光犀利地盯著她,“還是說,你在謀劃什么?” “我哪敢?!彼砂桶托χ?,心道這人怎么關鍵時候如此敏銳。 “那你為何答應?”項天禮巡視的眼神在她身上轉了一圈,似乎在找著她的破綻。 乾陵悅往后縮了縮脖子,避開他的視線,“不答應要被你瞪,答應也要被你瞪,做王妃這么難嗎?” 有點理解現代男孩子覺得心累的理由了。 “若是你說不清楚,今晚便回流火居睡?!表椞於Y沒有被她繞過去,說的時候還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清池。 她在這池里,已經落水三次,僥幸逃生固然好,但誰能保證下一次就一定來得及救她? “你趕我回去?”自從他告白后,但凡她的要求,他幾乎照單全收,就算氣不過,也只是施以小小懲罰,更別提主動拒絕她的親近。 “是?!彼涿婊卮?,沒有半分情面。 乾陵悅皺著眉,“理由是什么?就因為我不肯告訴你想生孩子的緣由?” 她覺得有些荒唐。 而項天禮卻鄭重其事地點頭。 “為你王府誕下子嗣,有何需要質疑?”她軟下語氣,說得自己都信了,“況且我對你并非沒有好感?!焙竺姘刖湓挼故钦娴?。 的確有些微好感,只是沒有好到要為他留在這里。 “當真?”不知是哪句話取悅了他,他繃緊的臉色緩下,猶疑地注視著她。 為了增強自己話里的真實性,她主動道,“不過現在太急了,我們可以從純潔的睡覺開始培養感情?!?/br> “……好?!表椞於Y遲疑地應下,因她這句話稍微信了些。 乾陵悅內心松口氣。 洗漱完,她早早躺在床上,等著子時的到來。 大概還有一個時辰。 在她躺上后半刻鐘,項天禮緩緩走來,脫下外衣躺在她身側。 她原以為沒有什么,可真的當他躺在身邊時,隔了許久的記憶忽然涌上來。 上一次她也是這么靜靜躺在他身邊,不過是為了探知他的夙愿,卻沒想到那時候費盡心思都沒做到的事,這次機緣巧合做到了。 她有些沒有真實感,恍惚地盯著帳頂。 其實還有很多事沒有解決,包括夫人那邊也沒有正式告別,只是給了將近三年的藥量,希望祖父可以多陪她一些時候。 她走后也不知道二當家能不能獨挑大梁,憑他的機智,應該可以請來那郎中,若是實在請不來,他應當也有方法轉型。 更何況她寫了不少美妝研制的方子塞在鋪子暗格里,他發現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就是很可惜好不容易交到項巧卿這么好的朋友,相處還沒幾天就要離開。 不知道她走后項天禮又是什么反應,大概很快就能被司空長嬋撫平傷口,走向新的生活。 希望他不要忘記防備項天仁。 她閉上眼七七八八地想著,渾然不覺時間已經過去大半,隱約聽到外頭街上打更人的聲音,這才睜開眼。 蠟燭已經燒到三分之一處,火光晃動著。 身邊的人呼吸平穩,似乎睡著了。 乾陵悅左右無法入睡,余光看向一樣直挺挺躺在床上的人,偷偷感慨著他的側顏。 先前忙著各種事情,自然沒能集中精力去觀察他,偶爾驚為天人一次,也很快就扔在腦后。 但那些瞬間累積起來,再加上眼前安靜的睡顏,就成了暴擊。 誰還不是個顏狗呢。 她悠悠地嘆口氣,小聲道,“這么個大帥哥,可惜了?!?/br> 若非早就認識男神,恐怕她真的會對他產生別樣的心思。 “怪只怪我先認識二哥,不然說不好真的會很喜歡你?!币蛑?,她的話也有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真誠感。 她說著說著,索性扭頭看著他,“如果那邊也有你的話,或許我真的會考慮下哦?!?/br> 畢竟她深刻知道自己和男神是沒有可能的,總是迫使自己目光轉向項天義,只是為了轉移其他可能的感情,免得生出不必要的牽掛。 雖然她平時可能迷迷糊糊,不修邊幅,但對自己想要的門清。 或者說,對于不可能的事情,幾乎到了吝嗇的地步。 “不過你真的要小心你大哥,我總覺得他不安好心,說不好之前來刺殺我的人也是他派的?!彼洁熘?,不然那么多高手如何在京城大肆行動?當京城防衛是瞎的嗎? 絮絮叨叨又說了一堆話,無非是以前說不出的覺得感激的,趁著今晚一齊說出來。 末了感慨著,“如果不是我掛念那邊的父母親,也許真的就在這里待下去了?!?/br> 父母總是在她心頭魂牽夢繞,不知道現在他們是怎么樣的狀態活在世上,不想他們傷心,也不想他們擔心。 說到口干舌燥,她微微清嗓子,恰巧聽到打更人又敲了鑼報時,心道是時間了。 就讓她干凈地來,干凈地去。 不,健身包她留在了鋪子里,如果是健身包的原因,那她走后還能繼續給二當家供給;如果不是,那對二當家來說也不過是個廢品,扔掉便罷。 盡量不驚動床上的人,她提著裙擺跨過他,小心撐著身體。 “唰——”越是小心越容易出問題,她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在項天禮的腿上,連她自己都覺得小腿一痛,而睡著的人愣是動都沒動。 乾陵悅驚訝地湊上去聽他的呼吸,平靜如初。 難道剛才沒有坐到? 顧不得許多,人沒醒就是好事,她墊著光腳慢慢繞到后院,左右觀察無人后才走向清池。 這個季節的夜已經開始涼了,她摩挲了下起雞皮疙瘩的胳膊,站在清池邊上,打量著下面映著月亮的平靜池面。 當初上來時的迷??只胚€歷歷在目,那時候被毒得奄奄一息的項天禮就靠在池邊,而她還在被柳榕頤氣指使。 兩個月,竟然能發生這么多事。 乾陵悅一邊想著,一邊深吸一口氣,抬腳探了探。 水有點涼,但還能忍受。 感受到水逐漸溫柔地包裹著她,推著她往前行,她閉上眼,心情異常平靜。 沒有即將回家的欣喜,也沒有深刻的留念,可能心底有那么點無奈的嘆息。 水逐漸沒過她的脖子,她腳步停了停,非常清楚溺水后的掙扎難受,她努力做著心理建設。 終于沒過上唇,她深吸一口氣,索性扎下水中,放松身體沉下去。 水里還有微微的灰塵味道,耳邊是咕嚕的水聲,仿佛還夾雜著重挖開時叮叮當當的聲音。 意識逐漸流失,恍惚中似乎看到岸上挺拔的人影。 項天禮著著外衣,目送她一步步走進清池,想要救的手卻遲遲伸不出,萬一她一心想回去呢?自己救她豈不是擋了她的路? 可是不救,就眼睜睜看著她溺亡在自己身前? 水里的人思緒交雜,終歸對得起自己;岸上的人天人交戰,不知想對得起誰。 “嘩啦——”水波漾開,岸上只留下一件純白的外衣。 項天禮屏息在水里尋找,頭一次嫌棄清池做得太大,伸手處只有虛無,暗色望不到盡頭。 浮出水面換了一口氣,沉穩的臉上有了微微的焦躁。 到底在哪兒。 乾陵悅的身體漸漸變涼,在一陣無法忍受的寒意過后,她感受到一絲溫暖在身上蔓延開來。 緊接著是更大的溫暖源,而她無法做出任何回應。 項天禮單手抱著她慢慢走上岸,在遲遲趕來的侍衛惶恐眼神中將昏迷的人抱到床上,替她溫柔地蓋好被子,“命廚房做點暖身湯?!?/br> “是?!笔绦l忙領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