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舒楊:“殷照年你是墻頭草嗎?” 殷照年偷摸著昨夜祝秋宴作為見面禮送他的一顆價值十萬美元的彩瓷珍珠,頭搖成撥浪鼓:“不,我不是?!?/br> 舒楊看他義正言辭的模樣,不禁一笑,抓著他說了會正事。 “小意有幅畢業作品搬到我的畫展去了,還有半個月畫展開幕,到時候你找一些朋友過去捧場?!?/br> 殷照年還以為什么事,隨口就道:“你還怕沒人買小意的畫嗎?把七禪和嘉善叫上,還有那個、那個什么一直嚷嚷著要買小意作品的你朋友的兒子?!?/br> 舒楊斜他一眼:“不是買不買畫的事,我想給小意炒炒熱度,最好能一炮而紅?!?/br> 殷照年這才回過味來,朝舒楊堆上諂媚的笑:“有您這個大畫家的名頭在前面,小意想不紅都難。這樣吧,畫展開幕前我聯系幾個業內的朋友,再請幾個記者,保管到時候給小意炒得紅紅火火,成不?” 舒楊點點頭,算是滿意了。 不想殷照年話鋒一轉,又道:“你問過小意的意思了嗎?” 舒楊面色陡然凝結。 “賣畫確實是一件小事,價高價低于我們,于她而言都不過是一筆錢而已,可要為她炒熱度,把她帶進圈內,就事關她的前途了。先不說小意愿不愿意跟你走一樣的路,就說你現在強行把她關家里這件事,你覺得是長遠之計嗎?你鎖住了她,她的心就不能飛回西江了嗎?” “我……” 舒楊也不知道,只是當她偶然得知《西江往事》的組圖作者居然是小意,而小意多年以來一直瞞著她在繪畫上的天賦時,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扼殺她危險的想法。 她坐在床邊,無助地說:“我只是害怕,害怕一旦讓她離開,可能就永遠失去她了?!?/br> 殷照年顯少看到她垂頭喪氣的模樣,在他心里舒楊一直很完美,即便偶爾殘缺,也不是因為他。 但他還是忍不住坐到她身旁安慰道:“小意已經長大了,就算你能捆住她一年,兩年,甚至十年,你能保證自己一定能捆住她一輩子嗎?” “一年也好,兩年也罷,她還這么年輕,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送死!”舒楊說,“引擎故障,被重型車輛撞到大河里,夫妻倆連個全尸都沒有,那得是多大的仇??!” “若果真是仇,換作你,你報不報?” 殷照年覷著舒楊的臉色,見她有所緩和,立刻說道,“再者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態,我們都無法預估明天。你這樣束縛著她,你累她也累,到最后還可能母女反目,值得嗎?” 殷照年算是難得的明白人,當初家里遇見生意上的難關,舒楊朝他拋出橄欖枝,他想也不想就入贅了舒家。 一方面他對舒楊確實有好感,或者不只是好感這么簡單,另外一方面則是看透了,管別人什么眼光,生活是他自己的,酸甜苦辣旁人只是看個熱鬧,個中滋味只自己一人嘗受。 他知自己愿意,縱千金也難買一個心甘情愿,既然如此,何不去試? “這么多年了,小意心里始終沒能放下家鄉,放下心里的向往,放下父母的仇恨。她是你的女兒,你還不了解她的性子嗎?飛蛾撲火,不撞南墻不回頭的耿烈,那是揉在她骨子里的金家魂,那是從小就跟著走南闖北練就的孤勇,不要以為她跟著你生活,叫你mama,將我們看作家人,裝出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她就是你舒楊可以任意搓揉的面團子了?!?/br> 舒楊意欲反駁:“難道我就任由她……” “舒楊,此生有緣能走上這一遭已經夠了,她心里若有我們,走到天涯海角也會回來。心里若沒有我們,哪怕就束在腳邊,心也不在一起?!?/br> 殷照年誠摯地問她:“你是想要一個愛你的女兒,還是想要一個麻木的活物?” 舒楊難得流露脆弱,靠在他肩頭喃喃:“我想要小意活著,想看她穿上潔白的婚紗嫁人,想她一輩子開開心心,想要活得更久一點,更老一點,可以多陪她一些歲月……” “最想要什么?” 舒楊想了想,終于低頭服軟:“開心吧,其他的都不重要?!?/br> …… 殷照年的一席話算是為舒意開了一扇門,也為祝秋宴開了一扇窗,不過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在梁嘉善的爺爺梁清齋八十大壽之后。 下午舒意去舒楊的畫廊挑選作品作為壽禮,祝秋宴借口初到北京,也想出去逛逛,請求舒意當免費導游。 舒楊想起殷照年早上在房間吹的耳邊風,對祝秋宴換了一種打量的眼光,這么一瞧確實還挺滿意,于是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他們出門去了。 午后陽光正烈,祝秋宴撐了一把黑傘,信步閑庭般陪舒意走在街頭。這一對遠看就是道風景線,近看更是亮眼,舒意察覺到有街拍在對準他們的時候,下意識把祝秋宴往里面推,擋住他的臉。 祝秋宴尚且為她昨日的舉動而納悶,如今又添這一遭,不禁五味雜陳,問道:“小姐這是做什么?七禪就這么見不得人嗎?” 舒意沒空搭理他,朝對方搖搖頭,表示不想被曝光。 對方還想上來攀談游說,她立刻拉著祝秋宴逃之夭夭,到了人流少一點的地方,她才說道:“你是鬼啊,萬一上鏡之后頭上冒青煙被人發現了可怎么辦?” 倒也不是說見不得人,是真見不得光呀。舒意很嚴肅認真地思考了一番整件事的發展,最后說:“我給你買一套黑色防曬衣吧?!?/br> 祝秋宴撇撇嘴角:“承蒙小姐厚愛,七禪愧不敢當?!?/br> 舒意為自己聰明的小腦袋瓜而感到負擔:“沒關系?!?/br> 她居然聽不出他的酸話?祝秋宴更難過了,被舒意擋在墻蔭下、樹影下,到處躲著鏡頭和目光的時候,滿腦子就在想,他怎么就是個鬼呢? 唉。 不氣也罷。 兩人到了舒楊的畫廊,大抵舒楊提前交代過,有專人在門口等候,領他們去選畫。舒意詢問祝秋宴的意思,考慮到是為老人祝壽,最后選了一幅寫意山水畫,以松鶴延年作為主題。 離開的時候舒意看到宣傳手冊,才知道半個月后舒楊要辦一場新的畫展,忍不住好奇:“mama居然又辦畫展,怎么沒告訴我?這次主場壓軸是哪幅作品呀?” 工作人員低聲說:“是《燕魚圖》” 舒意想了起來:“我剛在畫廊怎么沒有看到?” “都在畫室裝裱呢,等畫展那天才會展出?!?/br> “哦,那我可以去看看嗎?” 工作人員立刻變臉:“不,不可以?!?/br> 舒楊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能讓她進畫室,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想必是有什么特殊安排吧?工作人員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舒意更加困惑了。 路上她對祝秋宴說:“我總覺得mama有事在瞞著我?!?/br> 每天都在聽墻角的祝秋宴,儼然已經知道舒楊在做什么打算,卻沒有戳破,也假裝沉思的樣子:“到時候就知道了吧?!?/br> 舒意點點頭。 祝秋宴想的卻是,可能需要討好劉陽讓他打一筆錢來了,不然該怎么買下小姐出道的第一幅畫作呢? 如此想著,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商場門口,中央空調的涼意陣陣襲來,舒意忍不住心動:“祝秋宴,你吃過冰淇淋嗎?” 祝秋宴搖搖頭,一口拒絕:“招晴說你治病期間不能受涼,我上網查了一下,不能吹空調,不能吃生冷食物,不能下水游泳,這些都包含在內?!?/br> 舒意一腳幾乎已經跨入商場門內,又被某位哨兵無情地拽了回來。 她哭喪著臉:“我又不是在坐月子?!?/br> 祝秋宴揚揚眉,別扭的小脾氣得到了明目張膽地發泄?!靶〗憧傄伦拥?,現在就當練習吧?”他如此說道。 …… 由于舒意沒有駕照,祝秋宴也不會開車,兩人想去后海,只好冒著被擠成rou餅的風險去乘地鐵。果然北京的地鐵無論什么時間段都會令人耳目一新,臨近下班高峰期更為夸張,舒意夾在其中,幾乎被擠得雙腳離地。 祝秋宴嘖嘖稱奇,到底還是忍受不了小姐被人撞過來擠過去地受罪,把畫往她懷里一塞,雙手一攏將她抱高,坐在肩上。 舒意手忙腳亂地抓住扶手,嚇得差點尖叫出聲。 “你干什么!”她猛拍他的肩膀,察覺到周圍人的目光,臉紅到無地自容,“快點把我放下來?!?/br> “小姐不用害怕,七禪底盤很穩?!弊G镅缫詾樗沁@個顧慮。 舒意已經羞得捂住臉,低頭靠近他耳畔,急切地說:“我知道你底盤穩?!边B火車頂都能爬的人,地鐵上扛個人算什么! 可現在的問題關鍵是底盤穩嗎?他沒看到大家都在掏手機嘛! “我不想明天出現在熱搜上!” 女孩子咬牙切齒的口吻,帶著軟甜的馨香,祝秋宴頭腦一熱,還是乖乖地把她放了下來,然后圈出一片領地,將她牢牢地鎖在里面。 “這樣就沒事了吧?”他還有點得意。 “沒事你個大頭?!?/br> 舒意再沒敢把頭抬起來,蜷縮在他的懷里,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木香氣息,漸漸恢復平靜。隨后她對周圍的人眼神示意,不要拿手機拍他們的視頻。 大家感到遺憾,不過都沒勉強。 到了下一站,舒意果斷下車,拉著祝秋宴去打車。心里打定主意以后不再跟他一起乘坐公共交通,出站時滿腦子還盤旋著那個男人一言不發就把她扛起來的畫面,一顆心又燥又熱,走出老遠才發現祝秋宴沒跟上來。 回頭一看,那個傻子還在站內,不知道怎么出來。 他用眼神向她請求指導:我要不要無視這個惱人的東西,直接翻出來? 舒意看了眼旁邊已經盯著他半天的保安,連忙朝他揮手,硬著頭皮快步上前,把傻豬給牽了出來。傻豬一邊走一邊還特別求知若渴地發問:“為什么他們用手機叮一下就可以出來,我卻怎么叮都沒有用?” 舒意:…… 北京比西江交通便利發達許多,祝秋宴身處其中,恍惚以為自己已經到了另外一個時代,更可悲的是,他沒有4g手機也就罷了,還在摸索各種軟件app學年輕人上網沖浪勉強還是罷了,就連買公交卡,進出站臺都要看舒意的眼色行事。 祝秋宴一個土老帽表示自尊很受傷害,決定回去后就發憤圖強。 后海的夜晚會比城市中心稍微涼快一些,兩人下了出租車,一路朝中心區走過去。祝秋宴抱著畫,舒意拿手機搜索好吃的店鋪,看到一家就舉起手機給他看,祝秋宴認真地評價,最后挑了一家日料店。 舒意點著屏幕一邊走一邊說:“你真的一點rou都不吃嗎?你為什么不吃rou?” 祝秋宴一本正經:“招晴說不吃rou會青春永駐?!?/br> 舒意震驚了,忍不住抬頭審視他的面容。唔,確實是非常厲害的駐顏術呢。 心里又有癢癢的沖動,想捏捏他的臉,看看是不是像他說的那般“青春”,不想剛踮起腳來,就見祝秋宴的目光飄向了前方。 與此同時,一個溫柔的嗓音道:“七禪,是你嗎?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遇見你?!?/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某豬使小性子的一天。 第37章 后海 半個小時后, 舒意和祝秋宴坐在了一家日料店的陽臺上,同行還有幾位年輕的女孩。 其中一個就是先前和祝秋宴打招呼的,和她的名字一樣, 張若英的眉宇間有點男孩子的英氣, 但看著祝秋宴時眼神卻很溫柔。 舒意在外面很照顧祝秋宴的面子, 把自己的手機和菜單交給他, 讓他去服務臺溝通。他離桌之后,張若英追隨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回過頭來對上舒意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問道:“你是七禪的朋友嗎?” 朋友?算是吧。 舒意點點頭。 張若英的幾位女性朋友顯然比她還激動, 晃動她的手臂追問:“你是從哪里認識這么帥的男人的?若英你藏得也太深了吧!” 張若英面色微紅, 低聲說:“去年我不是去了一趟俄羅斯嘛,就是在火車上認識的?!?/br> 朋友恍然:“我想起來了, 六天五晚的散心之旅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