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戲_分節閱讀_69
“那事情就很清楚了?!奔臼媪髋呐那仨烇L的大腿,臨時起意,又很不規矩地摸了一把,“當年天罰派自相殘殺,不但損失慘重,而且士氣低迷,說不定對自己以往篤信的俠義之道也生出諸多懷疑,再也無心行走江湖,最后留在那座島上,和節婦村的女子繁衍生息至今。柏直和蕭姑娘都是天罰派后人?!?/br> 秦頌風忽然失笑:“咱們真犯傻,潘兄寫的是戲,蕭姑娘告訴潘兄的卻是真事,等潘兄回來,問問他不就全都明白了?!痹捯舴铰?,他毫無征兆地伸手去捏季舒流的手腕,似乎想要報復剛才被摸的那一下。 季舒流見他下手不輕,立刻逃到門口,將門打開一道縫看看天色:“就是,潘兄怎么還不回來?!?/br> 秦頌風一笑,沒去追他,季舒流在門口警惕地停留片刻,確認夫人沒有繼續動手的打算,才放心回到床邊。 一切看起來都與平日無異,可二人等過了午飯時辰,潘子云依然沒有回來。 潘子云是去探望奚愿愿的,生離死別的夫妻間總有說不完的話,耽擱些許時候也難免。但現下天寒地凍,在荒野中停留幾個時辰,縱是武功高手也相當難熬,而潘子云自從和季秦二人漸漸交好,已經很久沒做過這樣傷身的事。 季舒流心中微覺不安,拉著秦頌風出鎮,去奚愿愿墳墓那邊查看。 第54章 拔刀相助 ※一※ 奚愿愿和其他小殺手的墓前都有小片積雪被掃開,地面上留下一些焚燒紙錢的痕跡。每個墓碑前都擺著一碗凍結實了的粥,燒剩下的包子、燉rou焦黑成團。 季舒流半跪在旁邊松軟的雪地上,用手觸摸那些包子和燉rou,又拔出匕首去切,切了兩下才切斷。 秦頌風彎腰來看,明白他的意思,也皺起眉:“從外到里都凍透了,說明早已燒完,那他怎么還沒回去?他總不會又想尋短見吧?!?/br> “他不會!”季舒流心驚膽戰地掀開潘子云當初為自殺而準備的棺材,確認里面沒人,才站起身,“咱們去槐樹村看看?!?/br> 然而槐樹村蘇宅里,潘子云經常使用的幾個房間塵灰滿地,不知有多久沒人打掃過,潘子云不可能來過這里。 季舒流咬牙道:“再去桃花鎮,問問費神醫?!?/br> 到桃花鎮時日頭已經偏西,費神醫見了他們,莫名其妙地說,他已經很久不曾見到潘子云。 二人無功而返,路過桃花鎮和英雄鎮之間的萬松谷,一陣邪風自山谷的方向吹來,季舒流打了個寒戰……然后他打了更大的一個寒戰,竟然神色恐懼地抓住了秦頌風的手。 “怎么了?” “柏直?!奔臼媪鞯穆曇粲行┌l澀,“發現柏直尸骨的時候,我也感覺到這么一股邪風。柏直的尸體藏在半山腰的石縫里,多年無人發現,你說潘子云會不會也……也在那里?” “不會吧。他無緣無故怎么會跑到那邊去?!?/br> 季舒流執意道:“我要過去看看?!?/br> 秦頌風無奈,拴住馬,跟著他走進松林,只見通往萬松谷的那條小路足跡凌亂,當真似有蹊蹺。他們加快腳步,沒走出多遠,就看到一個瘦弱的布衣婦人倒在路邊,胸膛被利器刺穿,早已死亡。 那婦人二十多歲,衣著樸素,右眼下有顆淚痣,生得相貌平平,略嫌苦相。秦頌風目光落在她雙手上,手很粗糙,應該是常干粗活所致,但右手有拿筆的痕跡,說明她也常常寫字。秦頌風道:“會寫字的女人不多,估計是讀書人家出身。這種人按說不可能單獨出門,難道是一家人遇上強盜或者仇殺了?” 地上有好幾灘血,似乎不只是她一個人留下的。 “往前追?!奔臼媪髅蚓o嘴唇,拔出雁回劍。 前方的足跡半路中斷,秦頌風在附近搜索片刻,發現路邊的樹上留有細微的痕跡,似乎有人效仿蘇驂龍在樹頂行走,隱藏雪地上的足跡。 ——難道是潘子云? 秦頌風飛身上樹追出一小段路,樹上的痕跡消失,地上卻重新有了腳印。如此,痕跡在樹上和地上交替出現,季秦二人沿途追蹤,識破幾個故意兜圈子的偽造痕跡,最終來到昔日與蘇驂龍對戰的那處崖壁上方。 知道這個地方的人不多,潘子云是其中之一。 秦頌風道:“你別動,我下去看看?!?/br> 他輕輕躍下崖壁,很快從頂上完全看不見蹤影。天色漸暗,季舒流看著夕陽下、雪地上的松影幢幢,一時覺得自己多心了,一時又有種難言的恐懼,忽然后悔讓秦頌風落單,喚道:“頌風?” “在,等會?!鼻仨烇L過了片刻便道,“這里有新近被腳踩過的痕跡,石縫里有個——” 他的聲音突然停住。 季舒流覺得自己的心也被什么攫住了:“頌風!” 秦頌風還沒回話,下方卻傳來一個虛弱顫抖的男聲:“大王饒命,大王饒命……” 季舒流感覺事情透著詭異,直接跨出右腳,手腳并用地借著兩棵松樹,落在下方柏直葬身之地外的石臺上。秦頌風已經鉆進石縫里,那里還癱著一個灰頭土臉的青年男子,呼吸紊亂,但似乎并無外傷,看衣著應該是個秀才。秦頌風急促地詢問他為何身在此地、有無其他人遇險、有無看見一個瘦小的白衣青年,但那人只知道發抖和喊饒命,別的什么都不會說。 秦頌風想把那人拉出來。石臺狹窄,擠三個人未免不便,季舒流叮囑了句“小心”,便從旁邊跳至谷底。落地時腳下不慎踩到一塊冰,他撲地便倒,膝蓋重重撞在地上,臉正好跌到崖壁下方一個陷阱旁邊。 他往昏暗的陷阱里面看了一眼,登時魂飛魄散,忘了膝蓋上的疼痛。 陷阱里的尖刺當初已經被季舒流削平了,可是在陷阱底部,又瘦又矮的潘子云側臥在一大片血泊里,右手還緊緊抓著他的短刀不放,頭側扭著,臉朝向天空,雙目緊閉,頭發、睫毛上都結了冰,聽不見呼吸,不知是生是死。 季舒流幾乎分不清自己是跳進陷阱的還是掉進陷阱的。 他顫抖著把手按在潘子云脖子的血管上,觸手冰冷,他覺得自己的血也要被凍住了。 就在這時,他摸到了血管遲緩而微弱的搏動。 ※二※ 夕陽已沉,余暉反照,落在潘子云慘白如死的臉頰上。 他身負幾處劍傷,身下的血泊應該是從腹部的傷口流出來的,那處傷口不長,卻極深,已經刺破他瘦得幾乎只有一層皮的腹壁,他曾撕下一段衣袖纏在傷口上止血,現在衣袖已經被血浸透,凍成一根纏繞腰間的血棍。 他冰冷的雙手血跡斑斑,指甲幾乎盡數掀開,指腹也有無數磨出來的傷口;陷阱的側壁留下許多抓痕和擦蹭上去的血跡,矮處很多,高處很少。 顯然,跌下陷阱之后他并沒有立刻昏迷,而是一次又一次地努力爬出去,卻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跌落…… 他想活下去。 最近十幾年來,這也許是他最想活下去的一刻。一定不能讓他死,如果他真的死了,季舒流此前做過的一切,豈非都是害他臨死前多受折磨! 可他現在幾乎已經死了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