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戲_分節閱讀_12
季舒流道:“我還以為是你用槍,我空手呢。用劍接你三十招,竟然有這么便宜的事?多謝魯幫主手下容情?!?/br> “小子,別太狂妄!”魯逢春往前走了兩步,“本來念你年幼無知,想讓你先出手,現在,我改主意了?!?/br> 他左腿撐住身體,殘疾的右腿虛虛點在地上,槍桿底部在地上一頓,借力向前,雙手挺槍直扎向季舒流的右肩。季舒流微一側身,長劍迅速出鞘,劍尖輕輕在槍桿上一點,著力之處十分巧妙,恰好讓魯逢春不由自主地倒向一邊。 魯逢春半跪在地,穩住身形,槍桿橫掃季舒流下盤,季舒流腳下錯動避開鋒芒,趁他舊力未盡,近身直刺他右肩。 魯逢春右手撐地,旋身躲避,左手已經將長槍豎起,在地上重重一頓,借力凌空一躍,槍桿砸下。季舒流及時閃開,回身斜削一劍,恰好削在魯逢春左手袖子上,竟然還留了幾分力,劃破衣服即止,沒有刺傷皮rou。魯逢春大驚,左腳落地,橫槍在身前,擋住季舒流的后招,下盤終究受殘疾所制,踉蹌了一下。 季舒流不肯占四肢完好的便宜,頗有風度地后退半步,持劍護身,并未趁機進攻。 魯逢春臉上的震驚比剛才還濃,當即變換策略,全力進攻。季舒流見招拆招,姿態很是輕松。 三十招轉瞬即過,季舒流已經略占優勢,卻毫無逞勇斗狠之意,立刻退開,施禮道:“是魯幫主最開始手下留情,才讓晚輩僥幸占了幾分先機?!?/br> 經此一戰,他對魯逢春的敵意倒去了不少。魯逢春拖著殘疾之身,自創槍法彌補缺陷,并借此揚名江湖,實力縱然稍遜,也算和季舒流相當,無論如何都值得佩服。 魯逢春冷靜下來,自然也意識到自己被季舒流詭異的名聲騙得托大了。他狂妄的表情維持不變,向秦頌風道:“秦家小子,是你請我吃飯,占便宜的事我當然不會拒絕。走!” 第10章 慈祥 ※一※ 魯逢春毫不客氣,把季秦二人帶到了他地盤上最貴的酒店,三人點了一大桌菜,在二層雅座里同吃。 吃幾口菜便開始喝酒,酒斟到面前,季舒流理所當然般挪走酒碗:“我不飲酒,二位自便?!?/br> 魯逢春一瞪眼:“季公子不賣我這個面子么?” 季舒流也一瞪眼,卻瞪得甚是無辜:“魯幫主,令郎與我兄弟相稱,你怎么好意思逼晚輩喝酒?” 魯逢春眼神不善:“我們英雄鎮除了女人和懦夫,個個酒量不淺。你是女人還是懦夫?” 季舒流笑道:“我怕耍酒瘋而已。你也不是女人,我要是真發了酒瘋,抱著誰喊我豎得起來呀?”他終究是個教書之人,平時很少說這種無賴話,說到最后別扭地移開了目光。 魯逢春聽聞此言,反倒樂了。 他真心笑起來的時候非但不難看,簡直堪稱長得不錯,若是肯打理打理那副亂糟糟的胡子,恐怕還要更好些,也不知他為何整天板出那橫眉怒目的兇相。 季舒流感覺機不可失,直言道:“實話實說,我是耐不住一位老人苦苦哀求,才來請魯幫主解惑的?!?/br> 魯逢春的臉色突變:“你是給那個老不死的婆娘當說客的?” 他使筷子用的是左手,縱然坐著,右手始終不離槍桿??吹郊厩囟嗽尞惖哪抗?,他微微抓緊了槍桿,好像在很努力地壓下一股憤怒,緩緩道:“她孫子柏直我見過幾面,算是個好人,經常救濟幾個被老南巷子逼得活不下去的小商販?!?/br> 講到這里,魯逢春突然一頓,季舒流目露疑問之色。 “所以柏直缺錢,終于有一天把匕首送進當鋪換錢了?!濒敺甏簾o奈道,“直到他離開英雄鎮,也沒錢贖回來,后來那家當鋪投靠我,就把匕首當見面禮送給我,我也不知道是柏直的東西,又送給了我兒子。誰知那老不死的一看見我兒子手里的匕首,就懷疑她孫子是我殺的,揪住我兒子套了半天的話,還要給燕山派元掌門傳信,讓他過來抓我這個殺人真兇!cao她娘的,我要真殺了人,還敢把死鬼的東西給我兒子玩?我他娘的殘的是腿,不是腦子!” ——難怪魯逢春暴跳如雷,威脅要打斷宋老夫人的腿。 季舒流勸道:“你息怒,宋老夫人對我們并沒說你有殺人的嫌疑,大概事后想想,也覺得當時犯糊涂了吧?!?/br> 魯逢春冷笑:“那她承認過給元磊送信,叫他抓我報仇的事么?” 季舒流本來想說何必跟八十老婦一般見識,臨要說時心念一動,便改了口:“想想也是,要是她突然跳出來懷疑我殺了人,我的脾氣說不定比你還大?!?/br> 果然,魯逢春聞言反而痛快地將槍桿一頓地:“算了,老子不跟八十多歲的糊涂老太太一般見識?!?/br> 季舒流一向不善揣摩人心,沒想到這次居然一舉成功,頓覺胸懷大暢。 秦頌風忽然拿起酒碗和魯逢春的碗碰了一下,不等魯逢春舉酒,自己一口喝干:“我們既然答應了宋老夫人,就想替她再往深里查查。當年柏直為什么離開英雄鎮,去了哪里,十三年前附近槐樹村有戶姓蘇的人家突然被滅門又是為什么,請問魯幫主知道多少?” 魯逢春拿起酒碗仰頭喝干,一邊眉毛微微挑起:“要辦正事的時候就求上我了,指望不上你們那只專給老南巷子舔腚的大螞蜂了吧?” 秦頌風只好答了聲“慚愧”。 “這件事還真得問我,除了我,別人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會告訴你們?!濒敺甏和嶙煲恍?,“但你準備用什么來換?” “你要什么直說?!?/br> 魯逢春的長槍再次頓地:“不要別的,就要你十天。從明天開始,你每天從早上卯時到晚上申時都坐在我開的魯記酒館里,臉沖著門,不許遮擋,江湖中人來問,不許隱藏身份。只要你做到了,我就登門造訪,把我知道的全告訴你們?!?/br> 秦頌風十分痛快地點頭道:“行,多謝魯幫主相助!” “等會出去我給你指個路?!濒敺甏旱?,“丑話說在前頭,我開的是個不入流的小酒館,賣的都是便宜貨,來來去去的全是城里不入流的小商小販小無賴,秦二門主可別嫌棄?!?/br> 秦頌風微笑:“多謝,正好,貴的我還怕吃不起?!?/br> 魯逢春的用意很明顯,他就是要讓整個英雄鎮的江湖人都知道,雖然螞蜂跟他過不去,大名鼎鼎的秦二門主卻已經主動服軟修好,可見不屈幫實力雄厚,絕不是好惹的。 但這個要求不算嚴苛,畢竟只是在一個酒館里坐十天,聽聽小無賴們的醉話喧嘩而已,秦頌風沒有任何損失;尺素門一貫有寬宏大量之名,也絕不會有江湖人因此覺得尺素門可欺。魯逢春雖然脾氣暴躁、外表粗野,其實精明得很,正好提了個對自己有利,也基本不得罪人的要求。 不愧是在英雄鎮叱咤一時的老江湖。 ※二※ 此后,秦頌風果然去那小酒館門口的位子上臉朝外坐了十天。 他滴酒不沾,只在每天中午點幾個饅頭或者餅,就著一些便宜的菜吃,不吃東西的時候基本都在端坐不動閉目沉思劍招,偶爾也和店里形形色色的人攀談。不明真相者上前詢問,若是江湖人,他就坦然承認身份,若是普通人,他就自稱打賭輸了,在這里坐著玩玩。 季舒流起得晚,不會一大早就跟他一起過來,有時中午就去找他,一下午坐在他旁邊看書,或者陪他閑聊;有時在其他地方聽聽消息,到了傍晚再去接人。 兩個俊美異常的青年每天坐在一家破酒館的同一個位子上,實在是太打眼,以致鎮上很多好奇的居民竟然聞訊前來看個究竟,倒給這酒館添了不少額外的生意,也算是魯逢春的意外之獲。 他倆耳力好,有一次恰好聽見遠處的人悄聲猜測二人身份,以為季舒流是出門游玩的勛貴子弟,秦頌風則是跟隨而來的保鏢。兩人相對忍笑,直忍到回家吃晚飯時,才一起笑到了桌子底下。次日秦頌風破例找了件料子較好的衣服穿出來,季舒流卻板著臉裝了大半天威武,可見都對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形象不太滿意。 轉眼就到了第十天。季舒流照例遲遲起床,又去后面院子里練了一會劍,覺得鎮上沒什么可查的,準備直接找秦頌風。他一時興起,換了條不熟悉的路,誰知這條路上也不知有什么,越往前走就越臭不可聞,他已經開始考慮轉頭,卻遠遠看見兩伙人斗毆正酣,其中一個身影小小的,好像魯逢春的兒子鐵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