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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嫡女重生馭夫手札在線閱讀 - 第71節

第71節

    第85章 一代帝王漸遲暮

    巍巍宮墻瓦, 曲曲回閬苑。一葉墮金井,秋色滿蟾宮。

    齊鉞走在皇宮的甬道上, 想起小時候的情景。

    他在很小時便入過宮,那時還有齊重北和兩位兄長。他拉著哥哥們的手, 跟著進宮參加皇帝的賜宴, 在同樣的一條甬道上,當年的他走得蹦蹦跳跳的。

    齊重北很嚴厲, 會板著臉斥責他沒有規矩;齊锏卻總是最寵他,為了怕他犯錯, 會把他抱在懷里。

    這么多年過去了, 皇宮里的一切似乎都沒有變,變的只有那個走在路上的孩子。

    “喲!王爺來了!”宮里管事的公公侯在殿外,見著齊鉞立馬堆笑行禮, “奴才請王爺安?!?/br>
    “公公抬舉了?!饼R鉞抬手免了對方的禮數, “封王之禮未成, 哪兒來的王爺?!?/br>
    “嗐——這詔書都下了,還不是早晚的事兒!”能在御前做大太監的人慣會的便是察言觀色, 齊鉞既然不喜,他也不會繼續這個話題, “圣上候著了, 侯爺里面請?!?/br>
    齊鉞使了個眼色叫后面的人跟上,一旁的太監卻尷尬地止了步。

    他回頭打量了一眼那太監,沒有言語。

    “這……蒙圣上垂憐,侯爺可佩劍于御前自有行走?!碧O說著眼神飄向齊鉞的身后, “可旁人……”

    齊鉞并沒有多言語,跟身后的衛達打了個眼色便抬腳走進了正殿。

    早朝下了有一陣了,文武百官這會都該出了宮門了,齊鉞走進空落落的大殿,能聽見靴底碾過地上大理石地磚的回聲。

    “齊卿來了?”

    倒是隗文帝先開了口,齊鉞上前,標標準準見了個武將的禮。

    “起來說話?!壁笪牡蹟[擺手,“你回隗都后身子不好,朕想教你好好養著便沒有傳召,也免了早朝;好些日子沒見啦——”

    隗文帝又招了招手,“上前來,教朕瞧瞧?!?/br>
    “蒙圣上掛心?!饼R鉞上前兩步,“齊鉞慚愧?!?/br>
    隗文帝伸手,身邊眼尖的老太監就立馬上前,扶著他緩緩走下龍坐。

    齊鉞躬身站著沒有抬頭,他余光打量到隗文帝來到自己身前,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感受到對方的蒼老。

    有時候人的蒼老不在彎曲的脊背和難展的皺紋里,而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日暮西沉的氣息。

    “當初,你跟著齊重北進宮赴宴的時候,剛這么高——”隗文帝伸手比了比自己腿根的位子,“那時候齊锏抱著你,朕也抱過你。還記得嗎?”

    “臣彼時年幼,映像不深了?!饼R鉞答得恭謹,卻沒有說實話。

    那時的隗文帝四十來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目光如炬,聲如洪鐘,連抱著自己的雙臂都格外有力;遠非今日這般遲暮的景象。

    時移世易,隗文帝老了,那時陪在他身邊的父兄也不在了。

    天真的稚子已經長大,齊鉞不愿再話當年。

    “你不記得了,朕卻記得很清楚。誒——”隗文帝的嘆息帶著深深的無力,“那會你可真粘齊锏啊,朕一抱你,你便要哭鼻子?!?/br>
    “沒想到啊……當年趴在齊锏懷里嗷嗷哭的毛頭小子,一轉眼,都已經比朕高出一個頭了?!壁笪牡叟牧伺凝R鉞的肩,“你很好,一方將帥,可安國家。好??墒?,朕,老了?!?/br>
    齊鉞這時候抬頭,才看清隗文帝微微佝僂的脊背,一代帝王真的已經不再年輕。

    他抱拳行禮,“圣上龍體康健,才是隗明四境萬民之福?!?/br>
    “嗯?!壁笪牡塾衫咸O攙扶著重新坐回龍椅之上,“這人啊,年歲大了便總愛琢磨以前的事兒,齊卿也不必往心里去?!?/br>
    他沒有再等齊鉞答話,他知道齊鉞也說不出什么太好聽的話來。若是想聽恭維的話,尤敬之之流能比齊鉞說得強上百倍,但他也早就聽膩了。

    “你在折子上說了北境軍糧案的始末,但也只說了個大概;朕瞧著蹊蹺,今日下了早朝便把相關的人都留在了偏殿暖閣里,你是想要張品殊單獨同朕交代,還是把大伙兒都召來?”

    “齊鉞事無不可對人言?!饼R鉞躬身行禮,“但憑圣上決斷?!?/br>
    “嗯?!壁笪牡蹚谋强桌飻D出點聲音算是應下了,轉頭吩咐老太監,“都叫來罷,和那個張品殊一道?!?/br>
    林懷濟領著六部重臣進了大殿,遙遙向隗文帝行禮,隗文帝靠在龍椅上沒有睜眼,揮揮手便算是應了。

    直到衛達拎著張品殊“嗯嗯啊啊”的進殿,隗文帝才微微張開點眼縫。

    “就是他?”隗文帝皺著眉頭,對張品殊這樣品階的人并沒有什么印象。

    張品殊渾身綁滿了繩子,纏得活像個粽子,一路被衛達拎著進了大殿,這會還被蒙著眼睛堵著嘴巴??伤溥€在,聽出了隗文帝的聲音,便開始不要命的掙扎和嗚咽。

    齊鉞回身點了點頭,示意衛達將人解開。

    所有人的注意力這時都在張品殊身上,沒人注意到一腦門子汗的尤敬之往人群后面挪了挪。

    衛達還沒完全把人解開,只卸掉了張品殊蒙眼的黑布和塞在嘴里的破布,張品殊就忙不迭地往御前湊。

    他的手腳還捆著,掙扎間跪起身子,一個勁兒的磕頭。

    “圣上!圣上救我!”他大著舌頭的喊叫聲配著額頭撞地的聲音,聽得人脊背生寒。

    隗文帝厭惡地皺了皺眉頭,一旁的老太監立刻心領神會,“大膽!這兒可是御前,你當是什么鄉下地方?這副儀態有辱圣聽,拖下去——”

    門口站著神策營的近衛,聞言面無表情的上前拖著人就要走。

    隗文帝抬了抬手,“現在能說清楚話了嗎?”

    神策營近衛松了手,張品殊馬上掙扎著往回爬,嘴里不停的念叨著:“罪臣該死……罪臣該死!”

    “你是該死?!壁笪牡塾挠牡亻_口,“但死前能把話說明白嗎?”

    “圣上饒命……圣上!罪臣官拜六品,只是太醫院里最末階的太醫,連給皇室近親瞧病都輪不上罪臣……”

    張品殊哭得呼天搶地。

    “圣上明鑒!那么一大倉子的毒米??!罪臣怎么辦得到……罪臣、罪臣不過是一時被貪念蒙了眼睛,答應幫人將這事兒瞞著定北候而已……”

    他說到激動處還想上前,齊鉞使了個眼神,他便又被衛達拎回原地。

    “罪臣罪不至死??!圣上明鑒……”

    張品殊這是擺明了一副要交出幕后主使來保命的架勢,大殿之上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個躬身垂首,只有齊鉞昂頭,瞧著一言不發,像是在閉目養神的隗文帝。

    殿上闃聲,唯余張品殊一人的嗚咽。

    過了良久,大殿之上才響起隗文帝沉郁的聲音——

    “該死?!?/br>
    隗文帝睜開雙眼,幾十年穩坐帝位的人不怒自威。

    “當初朕受定北候玄武符時說過什么?”隗文帝對身旁的老太監招了招手,“他大概忘了,你來,你告訴他?!?/br>
    老太監得令站直了身子,調高了嗓門,“圣上金口:‘自即日起,北境事無小事,齊卿權且安心陣前殺敵,朕心與北境軍民共存亡——’”

    “你要朕食言于定北候?!壁笪牡墼谔O拖長的尾音里開口,“你說,你該不該死?!?/br>
    聽到這里,張品殊已經再難保持跪姿,他跌坐在地,涕淚縱橫。

    “罪臣也不想的啊,圣上……罪臣家中上有老下有下,這事兒找上了罪臣,若是不肯同流合污,也只能是殺人滅口啊……”

    他哭著哭著突然睜眼,將就著小臂的衣袖胡亂蹭了一把臉上的鼻涕眼淚。

    “尤敬之!”

    他突然瘋癲般的沖向一旁圍觀的眾臣,衛達眼疾手快將人攔下,張品殊還是不依不饒的在殿前吼叫。

    “尤敬之!你為什么要害我??!你到現在都不肯出面保我一命,那你便陪我一起死!就是下到地底下,我也要與你好好說道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很關鍵,所以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在這斷章.

    最近幾天就會開始雙更,會把欠的都補上.

    一葉墮金井,秋色滿蟾宮。出自《水調歌頭·次韻別張夢卿》【作者】袁去華 ·宋

    第86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張品殊一語石破天驚, 隗文帝還端坐殿前,殿上眾人只敢小心翼翼地四下環顧。

    倒是一直畏畏縮縮躲在一群人之后的尤敬之再也繃不住了, 膝蓋一彎,就這么跪倒在了大殿之上。

    “圣上……圣上您信我……我沒有、沒有……”

    與之前張品殊的嚎啕和喊叫不同, 他的聲音不大, 聽上去更像是自語。

    “圣上!”尤敬之以頭觸地,行了一個大禮, “今日大殿之上的情景,想必圣上與眾同僚都看得清, 張品殊明擺著要拉人墊背, 而微臣,就是那個倒霉鬼?!?/br>
    “張品殊?”他抬頭看著一旁的張品殊,“我尤敬之與你雖不相熟, 但你我好歹同朝為官, 同為圣上效力, 敬之自認從不曾與你有過什么過節,到底是誰……要你給我扣上這樣一個殺頭的罪名……”

    之前北境軍報呈抵隗都的時候, 尤敬之在爭吵不休的大殿之上也曾言辭懇切,今朝亦然。

    “臣雖為戶部尚書, 但臣慚愧, 實在分/身乏術,戶部瑣事繁多,臣難以面面俱到??商熳油醴ㄔ谏?,戶部行事也自有他的規矩, 并不是臣,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

    “夠了?!壁笪牡鄞驍嗔擞染粗扒檎嬉馇小钡年愒~,“傳朕的旨意,張品殊此人罪大惡極,斬首示眾,即日行刑,九族沒入奴籍。尤敬之既然與此事牽連不清,便收押大理寺獄,著大理寺卿與刑部尚書一同監審?!?/br>
    大殿之上終于陷入了徹徹底底的死寂,連之前嚎啕不止的張品殊都沒有了聲音。

    一切看似塵埃落定。

    “朕乏了?!壁笪牡勰笾橇翰荒偷溃骸岸枷氯チT?!?/br>
    聽到自己總算可以與這掉腦袋的官司撇清關系,眾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行禮便要退下。

    只有齊鉞一人站定不動。

    他低低地垂著腦袋,沒有人能看到剛才一系列驚變發生之時,他是用什么樣的表情面對這一切。

    “北境軍糧案,前后共有三百一十六人接觸毒米,共致一百四十一人死亡,有近百人落下不同程度的殘疾,其中五十四人喪失自理能力,甚至需要終身臥床?!?/br>
    他在滿殿高呼“萬歲”和“英明”的告退聲里,齊鉞緩緩地開口,聲音和眸色一樣沉。

    “致死的士兵里最大的三十七歲,叫鞏興慶,是兩個孩子的爹;最小的十四歲,叫熊婁,他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叫熊番,死在了更早的‘傾山之戰’里,死的時候,十七……”

    隗文帝從龍椅的靠背中坐起,他傾身向前,小臂撐在膝蓋上,瞇著眼睛打量著齊鉞,“定北候,想同朕說什么?”

    “我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饼R鉞像是沒有聽到隗文帝的問話,“鞏興慶、熊婁、熊番、唐承、彭安……”

    “你到底想說什么!”隗文帝咬牙打斷了齊鉞的自語,也攔住了所有人退去的腳步。

    “一兩百人的傷亡于整個‘丹城收復戰’甚至是整個北境十二城的收復戰而言,微小得不足掛齒?!?/br>
    齊鉞似乎仍在自說自話,殿上氣氛凝重而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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