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_分節閱讀_24
說到底,是與謝昱明在一起的幾年,讓他對這種上流社會的交往方式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依謝家的后臺,謝昱明是很多人想要巴結的對象,邀請函多到令人厭煩。謝昱明幾次帶著他去,黎騫那時雖然只是一個窮小子,有時候還幼稚了點,但那些場酒會他卻是看得明明白白——明面上人人帶著一張虛偽的面具,觥籌交錯,拉扯關系;私下里全然一副趨炎附勢的嘴臉,拜高踩低,甚至還夾雜一些不正當交易。 當時他們看黎騫的眼神,就像是打量一個被謝二少包養的小白臉,表面上的笑臉相迎和無意泄露出來的輕蔑讓黎騫倒盡了胃口。 被謝昱明硬拉著去過兩次之后,他就再也不去了。謝昱明是存了讓他進入上流圈子的心思,覺得左右有他撐腰,黎騫應當不會低人一等。但是黎騫不愿意,他知道其中的好處,卻也明白其中的壞處,他是這樣進來的,以后便也總低人一頭,仰人鼻息,若有一天和謝昱明鬧掰了呢?他指不定還成了那些人為討好謝昱明的犧牲品,這樣不長遠的買賣,或許有人會趨之若鶩,他可不樂意。 黎騫只想著平平淡淡的生活,不渴望出人頭地。盡管現在他還是出人頭地了,但靠的是自己,心里都踏實。 現在給黎騫遞邀請的也不少,說到底上流社會那些事,總喜歡用高雅的格調作些粉飾,順便抬抬自己的品味,黎騫作為一個長相清俊、性格又溫和不古怪的藝術家,還是很受歡迎的。 于黎騫來說,這些大多都是他的顧客,與他關系好一些的,他也就去給人捧捧場。 黎騫由侍者一路引進樓里,在門口買了二十張“愛心卡”,一張卡是十萬元,黎騫從不參與拍賣,在這里便多捐一些。 他沒看見在自己走后,謝昱明立馬過來,跟著他買了二十張,唇邊忍不住勾起一個滿足的弧度,看得那管理的人心里一怵,不明白這久久不現身的謝二少,這是在默默興奮什么,笑得如此詭異。 黎騫是來做個擺飾的,他沒有什么生意要與人洽談,也不需要再巴結奉承誰。若有人來與他搭話,他便微笑著傾聽,偶爾附應兩聲,讓對方聊得心情愉快,若沒有人來,他便只要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就是旁人眼中一朵不染淤泥的白蓮花了。 黎騫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人家有實力,總有人買賬請他設計玉雕,圈里大多數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個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加之三年前他與謝昱明的事情這些人沒有不知道的,就算分了手,可誰知道他們現在有沒有繼續糾纏,沒有人想招來上謝昱明這條瘋狗,惹得一身猩。 但不是所有人都這么有眼色的,比如現在黎騫身邊這位章少爺。 “黎先生,久仰大名??!” 黎騫看著這一腦袋黃頭發,左耳上釘了三顆耳釘,滿眼□□的男人坐到自己身邊,聞見他散發著的濃重酒味,抿抿唇,興致不高地放下手中的銀叉。 “章少?!彼浀眠@位和謝昱明一樣,是個紈绔少爺,但謝昱明是脾氣惡劣,時不時捅你一刀,不沾黃和賭,這位就不一樣了,身邊的人三兩天一換,且還男女不忌,看上了眼的,不弄到手不甘心,實為一害。 章少咧開嘴痞痞地笑,他對自己的皮相很有信心,比不上謝昱明,但他至少比那小子脾氣好多了。更何況雖然章家不如謝家,他卻是章家獨子,名正言順的公司繼承人,謝昱明不過一個二少,就是父親寵愛又怎么樣,謝老爺子幾年前去了,大權不都牢牢握在謝大少手里? 黎騫能和謝昱明好,他就不信還能看不上自己了,再說也容不得他選擇。 “黎先生?這樣叫你太生疏了,不如我叫你騫吧?!闭律贀芰藫苣X袋上的黃毛,漫不經心地下了定論。 黎騫皺眉,不樂意與他交談,他又不是到處送溫暖的中央空調,對于過于離經叛道之人,他向來不欣賞,能與謝昱明結識已經是特例中的特例了,前者好歹還有可取之處,但眼前這位,顯然不會成為第二個特例。 “章少隨意吧,我還有事,先不奉陪了?!彼闷鹗陶呤掷锒说南銠?,準備向主桌那里走去,敬這次的主辦方孫先生一杯,主要是擺脫這個麻煩。章家做的生意和他八竿子打不著關系,黎騫表示無所畏懼。 章少被他甩了臉,當下面色不豫起來,一把抓住黎騫的手腕,黎騫輕輕嘲諷地勾唇,順著他的力道手一偏,把半杯酒都撒到了這人身上。 “抱歉了,章少,快去換身衣服吧?!彼币晫Ψ娇煲獓娀鸬难劬?,微微一笑,眉眼頓時柔和起來,讓對方一呆,內心□□噴薄。 他一抽手,沒想到對方握得用力,竟沒抽出來,還沒再開口,耳邊就傳來一聲怒吼:“誰給你膽子碰他的!”話音剛落,章少就被旁邊踢出來的長腿一腳踹到了地上,痛呼一聲,看他身后的神情像見了鬼一樣。 黎騫一抖,這分明是謝昱明的聲音。他竟不知道這人何時也來了。 感覺到全場瞬間安靜,目光都忘這邊匯聚而來,黎騫壓住抽搐的額角,暗想:謝昱明以為他在拍偶像劇嗎,吼這么大聲做什么? 謝昱明兩年前再無音訊,前段時間被傳出在精神病院的消息,最后卻不了了之,如今突然出現在眾多人面前,還真把現場這些人嚇了一跳。 他來得低調,守在門口一直等到黎騫來,才匆匆進去,孫先生對這個真正的主辦人自然是多加照顧,替他安排了二樓專門的房間,正好可以看見黎騫這個位置。 看章少過來時謝昱明就下樓了,因為不敢貿然出現在黎騫面前,一直站在陰暗處看著兩人,直到章少上了手,謝昱明才按捺不住心里瘋狂的叫囂,沖過來一腳就踹了上去。 他怒視著這妄圖染指黎騫的人,又氣又恨,竟抄起凳子來就要往章少腦袋上砸去,現場一片驚慌,黎騫連忙抓住凳腿,阻止他暴戾的動作。 謝昱明猛地頓住,沒敢抬頭看黎騫的神情,手抖了抖,一軟,就松開了。 另一半凳腿沒了持握,往下一落,砸到章少下巴上,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 黎騫:…… 他把凳子拎起來,放到一邊,看了謝昱明一眼,對方小孩子一樣垂著頭,像是在給他認錯。 酒會里氣氛凝滯,其他人眼里,這兩年未出現的謝二少,一出場就像一條瘋狗,逮誰咬誰,招惹不得。 黎騫又看了地上這會縮成一團發抖的章少,全然沒了剛才的囂張跋扈,畢竟在謝昱明面前,其他紈绔都是小巫見大巫。 黎騫自覺搞砸了孫先生的慈善酒會,為了不叫事態更加嚴重,及時止損,他低低對謝昱明說:“還杵在這做什么,道歉?!?/br> 大約是三個月的形象在他心里刻得太深,此時黎騫下意識就帶上了當初訓斥的語氣,謝昱明立馬抬起頭來看他,神情間還有未收住的惶惶。 然后他聽話地揚聲說:“方才是我沖動了,十分抱歉,諸位自便?!币琅f和平常一般的盛氣凌人,語氣一點不見真誠,道歉說得像是施舍,只此謝昱明一家了。 黎騫干笑一下,也道了歉。那邊已經有保安來把章少這坨人形垃圾處理走了,這里謝家說了算,章家還插不上話。 他坐回桌邊繼續吃甜點,酒會僵硬了一會后又重新活躍起來,拍賣也提前拉開帷幕。大家都有意識地不往兩人這邊看,心里默默計較著黎騫在謝昱明心中特殊的地位。 這不明顯的,謝二少這只狂犬,脖子上的繩牽在黎騫手里呢。 謝昱明觀察了一下黎騫的神色,偷偷摸摸厚著臉皮坐到他旁邊了,手上緊張地摩挲著桌布。 看黎騫吃著,他也覺得餓起來,這幾天都沒怎么好好吃飯,吃下的也吐了一半,昨天吊了葡萄糖。要是…要是他肯喂喂自己就好了…… 謝昱明垂頭喪氣,知道自己是白日做夢,騫騫現在都不愿意看自己,哪里會喂自己呢。 黎騫不理他,他也不敢主動說話,就這樣待在他身邊也好,要是搭話之后黎騫走了,豈不得不償失。 身邊有個人火辣辣地盯著自己吃東西,黎騫頗不自在,看他想吃卻又不吃,自己餓得難受的樣子,覺得莫名其妙。 “餓了就自己吃東西?!彼K于開口。 謝昱明精神振奮了一下,卻猶豫地搖搖頭,沙啞地開口:“不、不吃了……”他怕在黎騫面前吐出來,太難看了。 黎騫瞥了他一眼,見他有什么想說又始終不說的樣子,神色懨懨,精神勁比幾天前差了許多,掙扎了片刻,還是問道:“生病了?” 大概是謝昱明瘋的時候太可憐,骨瘦如柴,各種毛病,導致他現在最看不下這人折騰自己的身體。 謝昱明反射性地搖頭,又頓住,小心看他兩眼,輕輕點點腦袋。 “看病去?!崩栩q皺著眉,放下手中餐具,拿起紙巾來擦了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