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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凰圖在線閱讀 - 第22節

第22節

    那個人,分明也是給了他生身造化的人,卻不是一樣的。為人父者,咄咄相逼,為人子者,步步為營,這般明爭暗算,又算是什么父子。

    獨坐樽前,杯中酒,空了又滿,滿了又空。

    入喉如烈火,入心亦冷冽。

    尚堯木然地伸手取酒,手背驀地一暖,被一只纖纖柔柔的手握住。

    幾分薄醉里,竟不知她悄然來到身后。

    “你也醒了?!彼α艘恍?,就勢伸臂將她攬住,抬眼看見她外袍下僅著白絹中衣,青絲慵然披散,眼波脈脈的望住自己,一時恍惚覺得是夢,若不是夢,怎會見到她這般溫軟有情的目光。

    她一語不發,細細凝望,抬手輕撫上他鬢發。

    他閉上眼,貪婪她指尖的溫暖,被這輕輕一撫,直撫到心底;收緊臂彎,令她的身體與自己緊緊相貼,想要擁緊這世間僅有的一人,近些,再近些。

    在她溫柔目光里,他再不想掩藏一個鐵腕君王的落寞,疲乏與愴然,閉了眼,深深嘆一口氣,“為何終究走到這一步,縱然我留盡余地,他也容不下,定要我做個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四個字自他口中說出,令昀凰心頭凄酸,心底疼痛著被同樣的情愫洞穿,感他所感,知他所思,將他的絕望孤獨也一并身受了。她知道,他總也不肯改口稱一聲父親,可心里早已認了那個父親。似他和她這樣的人,與天下為敵也無所畏懼,唯有被至親至近之人所傷,才是眾叛親離。

    這般眾叛親離,如何不是孤家寡人。

    這般境地,她也嘗過。

    所謂慈父親恩,她也從不曾有過,早將天家的涼薄寡恩嘗盡了。

    這世間,可傷心者不多,心冷一次,便少一個。

    昀凰將酒杯從他手中拿走,柔聲軟語,“你又不是一個人,卻獨自起來飲酒,教我醒來尋不著你……是誰說,喚一聲,你總是在的?”

    他深深望著她,“我在的?!?/br>
    昀凰回望他,語聲低宛,“我也在你身旁,你有妻有子,不是甚么孤家寡人?!?/br>
    “是,我有妻有子?!彼麚碜∷?,喃喃重復她的話,這般目光神色,昀凰再也不忍看,將臉伏在他胸口,心中另一個語聲柔柔在說——他亦是你的夫君,是衡兒的父親,華昀凰,你亦有夫有子,于此世間,亦不孤單。

    “你我生在天家,無從奢求親恩……我從不知道有父皇寵愛是什么滋味,也不在乎有沒有那樣一個父皇??墒?,尚堯,你知道么,直到我們有了衡兒,我瞧著你抱起衡兒的樣子,原來這便是父親……這才是父親……”昀凰語聲低微發顫,眼底泛熱。

    “你喚我甚么?”他啞聲問。

    昀凰怔了,竟是脫口喚出這名字,忘卻他是君王,只如真正夫妻。

    他抬起她的臉,“再喚一次?!?/br>
    暖意從心底直漫上雙靨,昀凰笑了,軟聲綿綿喚他的名,“尚堯,尚堯?!?/br>
    驀地,身子一輕,被他橫抱了起來。

    他熾烈得近乎兇狠地吻她,似久渴的人,驟飲甘霖。

    她在他的吻下漸漸顫抖不能自抑。

    他將她橫置在膝上,如攬珍寶在懷中,俯身望著她媚色瀲滟的眼,粉光致致的頸頰,低頭吻在她衣襟微敞的胸口,吻上那道初愈的傷。他的唇,他的氣息,拂落在耳鬢心間,撩動她氣息微亂,從頸項,至臉頰泛起了粉櫻般光澤。

    久抑的情欲令他的身軀緊繃,肌膚隔了衣衫散發出陽剛的熱意。

    她抬眸,觸上他迷亂目光,身體深處似有一點火星爆燃開來,一瞬如焚,如灼……

    第十一章

    許久不曾睡得如此沉酣安寧,一夜竟無夢。

    天明曚昽時,昀凰從潮熱里慵然醒來,微覺汗出,耳鬢間他的呼吸勻長,肌膚相貼處熱意如酥,周身綿軟無力,猶存一夜纏綿的余溫。他從身后擁著她,徹夜未松開雙臂,以肩臂做她的枕。

    昀凰靜靜閉了眼,將手輕覆在他扣在她腰間的手上。這雙強有力的,握著至上皇權的手,緩緩撫過她身軀時溫柔如掬初雪;攫握了她腰肢,將她懸置于他上方時,這雙手悍然如鐵,不可動搖;愛憎悲歡顛倒剎那,他深邃眼里的情與欲相織如猛烈漩渦,將落入其中的她絞殺……恍惚如從云端墜落,敞開了身體,甘愿粉身碎骨在這目光里,忘卻這半生輾轉人世處處抵御掙扎,忘卻如野**時刻警醒蓄勢撲殺,任她的王者,撕去彼此最后的清醒如揮手撕裂衣帛;任憑彼此靈魂袒露如軀體,寸縷無著,恣意縱歡。肌膚慰暖,軀體癡纏,愛欲是一個孤寂的魂魄渴盼另一個孤寂魂魄。

    恨夜短,癡癡纏纏,深宵里竭盡歡好,相擁無間而眠。

    仿佛方才合了眼,醒來良宵已逝,清清醒醒的白晝如大敵已至,赤裸的身軀與魂魄,又將穿上華服堅甲,去一步步越過世途風霜,蹈過人海血河。

    可否在繾綣一夢里再躑躅片刻。

    昀凰不愿睜開眼,隱隱聽得宮人們細碎輕微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那是繡履走過玉磚的溫柔動靜,是宮女捧在雙手中的金盆,亦在這輕悄的足音里,水面不起一絲波紋,水中漂起的花瓣有清芬四溢……再過一刻,宮女柔軟的聲音就要在鳳帷外問安請起,侍候他穿上日月在肩山河滿繡的龍袍,為她穿上朱紅華章的翟衣鸞裳,以十二瓔珞鳳冠綰起廣鬢高髻。一帝一后將攜手走出鳳臺行宮的正門,同登御輦,登上殷川城樓,接受百姓的朝拜。爾后,她這殷川的封主,鳳臺行宮的主人,就要離開這一片離南朝故國最近的土地,隨皇帝巡視南疆,北上還都,回那坤定天下的昭陽宮去,做回她的中宮皇后。

    帝后同巡,前所未有。

    此時此刻,這消息已飛傳回京,遍及四疆。

    行宮中上上下下已井然就位,隨行的宮人們徹夜未休,整裝待發,只待帝后啟駕。

    殷川城中也已積雪掃凈,黃沙鋪道,御駕所經之處已設下層層守衛,鮮亮如洗的甲胄劍戟凝了清晨的寒霜,年輕將士峻嚴的臉雖被風吹紅,與寒天早起的百姓們一樣,因將瞻仰天顏而激動得忘卻了寒冷。

    然而深宮鳳帷后,已蘇醒的皇后華昀凰卻不舍得睜開眼睛。

    “在想什么?”耳畔,他低沉的聲音帶了晨間的沙啞,原來他也早已醒來。

    “在想,你何時醒來?!标阑寺晕⑹嬲股眢w,腰間他的手,便將她扣緊了一些,令她宛妙光滑的背,與他的身體越發貼合無間,每一寸起凸伏凹都相契。他埋首在她頸項間,下巴抵著鎖骨的微凹,鼻尖摩挲她耳畔,帶了笑意問,“想我遲些醒,才好多貪一刻溫柔鄉?”昀凰低笑,語聲慵然,“怕你一醒來,我便沒有安寧……”他含住了她的耳垂,輕咬下去,她嚶的低低呻吟出聲,令他驟然血脈賁張,啞聲笑,“那是自然?!?/br>
    自然,往昔每日清晨在昭陽宮里相擁醒來,他都不會令她安寧,總以淺吻輕撫將她喚醒,挑起她如醉的綺意。他的手游弋在她肌膚上,加重了撩撥的力道。昀凰輕喘薄嗔,將指尖抵在他赤裸堅實的胸膛上,自下而上輕挑淺劃,“時辰不早了,滿城的人都候著陛下呢……”

    “可,朕在候著皇后呢?!彼胫鹕碜訉⑺υ谏硐?,居高俯視,未束起的頭發慵懶散下,深目微睞,薄唇含笑。他明知她是故意的,他動容地看見了另一個冶烈如女妖,如精魅的昀凰正自她眼底醒來,是那個在宗廟里與他燃欲取暖的至情至性的女子,是自發膚到魂魄都與他勾連糾纏再難解開的女子。

    她指尖從他胸膛輕撫而上,手臂纏了他頸項,驀一仰頭,以唇銜住了他的唇。

    他托住她后背,怕她牽動初愈的傷口,一時卻失了衡,帶著她跌回了羅衾香軟。她乘勢扣了他的手,纖指一緊,將他按在了枕上。他低笑出聲……

    侍立在寢殿御屏外的青蟬,靜候著帝后起身,也聽見了這聲笑。

    低啞惑人的笑聲,令她耳頰底下慢慢升起熱意,越來越燙,燙得她只能深深低頭,唯恐被人看見。只是,身后的宮女們也個個同她一樣,深垂粉頸,屏息低眉。行宮里這些宮人,都還在妙齡,不若昭陽宮里侍候帝后慣的,還未見過這般顛鸞倒鳳的旖旎……青蟬眉目深斂不動,悄無聲領著宮人們退了出去,瞥見那深垂的鳳帷,起了水波一樣微妙的漾動,綃紗起伏,流蘇搖曳旖旎,一如昨夜深宵。

    深宵里,青蟬一直值守在外。

    本不該是她值夜,她卻惶然不知道除了徹夜在此值守還能做什么。

    天一亮,帝后就要啟駕還都了,在這行宮里幽居兩年的皇后,就要回到昭陽宮去了,商昭儀自然也回宮了,宮中婢從如云,不缺侍候皇后與昭儀的人,行宮里這些人依然留下來守著這冷清清的鳳臺行宮,仿佛也沒有誰巴望著去京城,去宮里??汕嘞s知道自己是不一樣的,自己原是在潛邸就侍候過的老人。

    皇上登基,大皇子卻沒有跟隨皇上一起進宮。那可憐的孩子險些被自己母親下手毒死,又看見絕望悲號的母親被人拖走,從此訣別。那之后大皇子就得了病,見不得生人,離不開他的屋子,誰要想把他抱出門半步,他不哭不叫,直挺挺就驚怕得厥倒于地,昏厥里還陣陣抽搐?;噬闲奶鄞蠡首?,不忍強接他進宮,留他在潛邸,由乳母和可靠的下人們照料著。所幸數月后,大皇子的病頗有好轉,皇上親自來接了他,將他帶入宮中。青蟬也隨同乳母等一起入宮侍候大皇子。

    誰料大皇子入宮第一天,就瘋魔了似的沖撞皇后,幾乎闖下大禍。

    皇上遷怒乳母等人看管不力,將侍候大皇子的人盡都被貶去做下役。

    青蟬在那不見天日的地方苦熬了大半年,絕望認命之際,昭陽宮生變,皇后離宮,這滔天風波卻給了青蟬一個逃出生天的機會……作為皇后離京時一路隨侍的宮人,被遣來這殷川行宮,每日每刻青蟬都謹記著大侍丞單融的話。如今皇后終于要回宮了,一路隨侍的宮人,商昭儀也早選好了,卻沒有人提及她的去向。

    商妤以為自己是今晨起得最早的人,天色仍黑沉,便清醒過來,睜眼臥聽風雪聲,再無法入睡。起來獨自梳洗,仍不慣讓人服侍。想著天明就要動身,寥寥然四顧這住了兩年的居處,除了那幾冊書卷,也沒什么可惦念著帶走的。

    那個稍存惦念的人,又被留在這里,雖是暫留,可世事無常,時局多變,誰知下一回相見又是何日何地。豆蔻年華里暗暗窺看過的青衫背影,如今已兩鬢霜華,想來怎不唏噓。

    躑躅良久,商妤對鏡理好鬢發,系上裘絨披風,攜了那管玉笛,悄然步出殿外,也不要宮人跟隨,自己挑一盞宮燈在手,緩緩行至南薰殿前回廊下,卻一怔駐足——悠深縵回的宮廊彼端,也有一盞宮燈搖曳而來,執燈的人,正是青衫沈郎。

    商妤一時怔了。

    他也微微錯愕地望著她,旋而微笑,“阿妤,你起得這樣早?!?/br>
    終于他不再聲聲喚她昭儀,商妤松了一口氣,低頭莞爾,“天明就要走了,阿妤特來向兄長辭行的。今日一別,仍要委屈你一個人在此……只望兄長珍重?!?/br>
    “多謝你,阿妤?!鄙蛴X望了她,亦自動容,“你放心,如今殷川行宮恰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匿身此間,靜待時機,與神光軍相策應,倒是偷來了一段逍遙。你隨皇后此番回京,更有驚濤駭浪要蹈過……無論如何,兩三年不見天日都忍過來了,眼下時機只在眉睫之間,復國雪仇之日,就快了?!?/br>
    “是,阿妤謹記兄長吩咐?!鄙替ッ虼?,“這支玉笛是故土之物,請兄長收下,聊作故人相伴?!?/br>
    沈覺一時喉間發梗,默然伸手接過玉笛,觸手間,指尖與她的指尖輕觸上。

    商妤縮回手,低攏袖中。

    剎那相對無話,唯有庭中風聲拂動梅枝的颯颯

    垂落的目光看著他手中宮燈那團暖暖光亮,商妤這才想起來問,“兄長早起,這是要去哪里?”

    沈覺臉色微冷,沉聲道,“行宮戍衛昨夜得了旨意,今日御駕起駕前,便要處死刺客任青?!?/br>
    商妤悚然失驚,“不是要一同押解回京待審嗎?”

    沈覺緩而沉地搖頭,“君心似海,虛虛實實?!?/br>
    即便四下無人,仍防隔墻有耳。

    皇上不殺任青,是意料之中,以他之審慎縝密,未見得肯信離光的供詞,刑訊再三難免,在他疑慮消除之前,離光不能死,一旦死無對證,便讓皇后的遇刺更顯得可疑;然而商妤無論如何也料想不到,皇上竟在這個關頭,改變主意,要處死離光。

    第十一章 下

    晨窗下,鸞鏡倒映儷影深。

    瓔珞鳳冠籠上云鬢霧髻,娥眉勻掃似春山遠隱,額上朱砂金紫屑花鈿輕點,昀凰莞爾抬眸,從鏡中望了身后含笑而立的尚堯,他亦玄色王服在身,俊雅豐神不減莊嚴帝王之相。他拈起妝臺上最后一支合歡金步搖,替她斜插在髻間,手指撫過她綠云般鬢發。鸞鏡中,她的目光也輕落在他指尖,復又徐徐移上他的臉,與他相視,眼里似有秋水氤氳,悠悠道,“有一事,我改變主意了?!?/br>
    “嗯?”他揚眉。

    “我要見那個刺客?!彼⑽⒁恍?。

    他撫過她鬢發的手一凝,眼中溫柔如春風乍寒。

    處死刺客任青,是昨日的決意,如何處置這起行宮刺殺卻在他心底盤旋多時。

    究竟刺客是誰主使,南朝裴后還是誠王,甚至是他最不愿意猜測的一個人……這答案,于私,于情,于國,于天下,是否真有必要水落石出。征伐南朝已是箭在弦,馬上鞍,劍離鞘,裴氏是遲早要死的;對那人的容忍,也已到了一個君王的底限,削權奪藩勢在必行,然而他不想奪那人的命。若是坐實這刺殺皇后,串謀南秦的罪名,那人只能一死。那人爭的是一口意氣,一個權字,未至于要他的命。身為九五至尊,他做不到尋常人子可做的,唯有給那人留一條命,算是盡孝。至于昀凰,是他此生都不愿放走的女人,是衡兒的母親,亦是共謀天下唯一的盟友,她重又站在了他身邊,這便足夠。

    欲吞天下者,豈能吞不下一己之忌,豈能吞不下父子夫妻間一線猜疑。

    處死刺客,將殷川行宮里這一劍血光抹去,旁人、外間、天下,再不會知曉究竟發生過什么,唯有應該知道的人知道,便已足夠。他信她,一了百了,殺一人而遏后患,再不提此間事。

    深已厭倦了試探猜疑,他不想再試她,臨到離去前夜,告知她處置刺客的決定。

    她知他心意,如觀水晶,相顧了然于心。

    然而,終有一線執念扼之不斷,于一夜纏綿后,相擁鴛枕間,他半真半假問她,“當日,你宣刺客近前,是想看清那張臉?”她以一字作答,“是?!彼脸恋匦?,“后來的供詞你可瞧見了,獻此計的人,想陷你失德,蓄這人做面首?!彼]了眼,安然棲在他臂彎,笑意薄,“長門久閉無梳洗,何妨面首慰寂寥。我若失德被廢,陛下可會罪己?”他被她氣得直笑,“有理,有理,明日處置之前,可讓皇后再賞一眼,等身首異處時,便不好看了?!彼紤械芈衲樤谒厍?,語聲冷淡,“不看,皮囊幻象,遠遠的處置了吧?!?/br>
    而一夜醒轉,她又道心意轉變,要見那刺客。

    昀凰半側轉身,半倚在他懷中,仰臉一笑,“我想瞧瞧,那張臉,有多像?!?/br>
    他的目光凝在她臉上,如千鈞一線。

    她莞爾扶了他的手,自妝臺徐徐起身,若無其事。

    今晨帝后遲遲未起,待到侍候梳洗的宮人魚貫而入,大侍丞單融也已在殿前候駕,見了昭儀商妤與沈覺到來,各自見禮。又候了良久,才見帝后相攜而出,容光如日月相映,粲然照人。

    商妤屈身跪拜,沈覺卻有一瞬恍惚,眼里只見著皇后將手交予皇帝攜著,眉梢眼角的莊重端凝之下,有細微的溫婉笑意。如同在那梅林里,她待皇帝儼然情真意切,看似舊事盡釋,帝后相契無間……沈覺不曾見過她初入嫁北齊時的情狀,猶記得她去國離宮時與先皇執手相看的淚眼,如今她執手的人已換了新人,她的溫柔宛轉卻一如對舊人??v是沈覺心中明白,她要復國,要與齊主尚堯為盟,便不得不修好這段夫妻恩情,不得不將恩怨捐棄釋盡??裳郾牨犨@樣瞧著,心底仍是對她生出一絲艱澀的怨來……想來她已知曉皇上要處死離光,君心莫測,伴君如虎,不知她可測出了其中虛實深淺。

    沈覺怕處死是虛,皇帝在借此試探,怕是對皇后生了疑。

    商妤憂的卻是,如今不在皇后跟前服侍,不知昨夜為何突起變故,只怕皇后系念舊情,因刺客的處置惹怒了皇上。待得見了帝后相攜而出,仿若佳偶,皇后眉目間安然自若,皇上的臉色卻深沉難辨。一時令商妤的心懸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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